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7、第二十七话 玉殒 ...
-
如果说,我还有选择的余地,我一定会停下。
因为你明白告诉我,结局是毁灭。
黑崎夏梨透过浸润红色灵压的视野,看着日番谷冬狮郎雪色的发被染得一片红澈。那双翡翠色眸子紧紧盯住自己的时候,女孩子免不了地想,要是永远都这样就好了。就好像你一直在看着我,只会看着我一样。哪怕是错觉。
越清楚明白这是场错觉,就越是痛苦。
她在一片绝望中想。是想要你看着我的。是想要你只看着我的。是想要你在我身边的。没错我就是自私。
因为我很用力很用力的喜欢你。
……可这明明是不对的。
痛苦积压郁结,每一秒钟都比上一秒钟更有狂妄的念头喧嚣,压制不住。内心深处一汪黑色的泉水不断不断喷涌,蔓溺而吞噬灵魂。夏梨觉得自己简直是快要爆炸一般,灵压不断上升。狂妄和绝望的感觉交替着登上峰顶,她觉得自己的理智都快要断掉。
“跟我走,夏梨。”日番谷咬牙,再难承受她痛苦的神情。
如果可以,我来替你背负我来替你承担。
如果不可以……我们就一起离开这个地方,这个每一秒钟都要令我血液倒流的地方。
你不应该被这些人利用,你不应该被任何一个人禁锢。
黑发的女孩颤抖一下,那一声好几乎被扼在喉间。因为在她就要回答的那个瞬间,她清楚明白地听见了莫薇特的声音,轻灵邪魅,却粉碎了自己全部的念想。
“诶,我可还没忘记,那可怜的雏森小姑娘似乎还在等着什么人呢?”一直挡在夏梨身前的少女突然笑起来,轻勾唇角的神色残忍又无情,“优柔寡断的人阿,你真的以为自己可以同时带走两个人?日番谷队长,你说出这样的话来,要雏森桃……怎么办呢?”
雪发少年的表情阴晴不定,冰封千里的原野首次显露出贫瘠与苍凉的惊惧。
这是他永远也无法违抗的誓言,会保护雏森……一直到死。
对于黑崎夏梨而言,无疑是从峰顶跌下一场深渊。而她越是绝望,灵压就越是难以压抑地奔涌而出。连她自己都忐忑地感受到越来越放肆的灵压,似乎离一个顶峰越来越近。危险的气息连她自己都觉得可怖。
他说,会毁灭。
雏森……
雏森……
雏森……
……雏森……
红色癫狂幻灭……一定会毁灭的吧?
黑崎夏梨紧紧咬牙。她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灵压了。那些愈发浓烈的红色如倾泻的水银,如毒如蛊地无可救药。回不去了。已经回不去了。她闭上眼睛。
如果……如果说,我还可以有最後的愿望……那就是……
“杀了我吧,冬狮郎。”
为了不毁灭。
恍惚间,日番谷冬狮郎回到一个梦境。穿着黑色死霸装的女孩子,轻红邪魅的乱刃,对自己说着「杀了我就好了」。记忆中的笑容一骑绝尘。无尽的血色自她脖颈铺开,沥满了整个世界。
他怵目惊心地抬头,眼前有红色的灵压弥散,将及未及地在夏梨的周身浩荡起涟漪。她扬起不复清明的眸子,唇齿开阖间是一句何其相似的话。
「杀了我吧,冬狮郎。」
很温柔,很残忍,很动摇,很坚定。
+++++++++++++++++++++++++++++++++++
+++++++++++++++++++++++++++++++++++
在日番谷冬狮郎如溺水般近乎窒息的时候,窗棂恍然闪过一道绿影。
“日番谷队长,”深邃沉稳的声音响起,“雏森副队长已经不在了,这一点你应该很清楚。”
雪发的少年凝眸。翻窗而入的那个男人,一身暗绿浴衣,伸手扣住帽子,帽沿下的眼神莫测高深。有穿窗激越的风掀起浴衣下摆,灵压随风暴起。掌心的红姬堪堪划过一道微妙的弧度,随时会应和主人的心意嘶鸣啸叫。一向举重若轻的浦原喜助,此时此刻,每一分动作却令人无不感受到非比寻常的警惕。
浦原喜助?!
浦原商店的店长向挡在夏梨身前的少女微一躬身。“莫薇特小姐,我还记得你的斩魄刀能力是可以完全变成另一个人,从相貌到灵压全部变到一模一样,不知道有没有记错?”
他在进来的瞬间沉敛神情,立时发觉了眼前情况的不同寻常。本应站在一边的日番谷冬狮郎和黑崎夏梨似乎成了对立的两派,而显然……黑崎夏梨站在了莫薇特那一边。所以,以他掌握的情报看来……莫薇特极有可能利用自己的斩魄刀能力使这两个人之间产生了某种误会。
分歧到……需要对立的地步么?!
日番谷队长,黑崎小姐,不知道这里发生过什么,但有这个人存在,绝对不能太过相信自己的亲眼所见……
果然,这句话一说出口,就有谁的表情开始风云际会。
完全变成……另一个人?!
那,也就是说,之前自己见过的任何一个人,都有可能是假的?!
雪发的少年心念电闪想到那个不曾言语的“雏森”,不觉生出一丝怀疑。可另一侧黑发的女孩即使听到浦原的话也毫不动摇。她始终相信日番谷一心一意要带雏森离开。
如果只能带走一个人的话……那个人,已经做出了选择。
一年,十年,也许百年之前。他就已经做出了选择。
其实并不能确信。黑崎夏梨摇摇头劝奉自己。可是一定,一定要信。
我害怕一旦自己对这件事产生疑虑,可事实偏又没有任何疑惑的余地,最终会落入无路可退的境地。
……比起得到希望再重新落入绝望,不如选择直接杀死自己。
涅茧利看着这位突然闯入的不速之客,眯起眼睛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神情。“稀客呀,你怎么有兴致来虚圈了?”
浦原的眼角有锐利的光芒一闪而过。“诶,我好不容易去尸魂界一趟,说看看技术开发局近况如何了,结果局长竟然不在,当然应该来虚圈找找你吧?”店长勾起嘴角说得一脉轻巧,不过那毫无笑意的眼神明白昭示了他的目的。
若非试图彻查莱米的出现,在静灵廷发现涅茧利踪影全无,也不会这么快反应过来要来虚夜宫。也算是巧合吧,刚好见到了要找的两个人。
“黑崎小姐,你先戴上这个!”浦原手一扬,一道黑色弧线抛出,径直落向灵压激荡的夏梨。
“铮——”在所有人都不及反应的时候,浦原刚刚抛出的那件东西突然间在空中一分为二,落在地上发出清脆却震慑的声响。是一枚黑色的手环。和日番谷当初戴的那一条很相似,却又略有不同,稍细了些,还有暗绿色的符文光泽如流水般隐现。
绿发烟眸的少年已经站在屋子的正中。谁也没有看清他是何时,怎样进来的。
+++++++++++++++++++++++++++++++++++
+++++++++++++++++++++++++++++++++++
“世界还真是小阿,”莱米笑容清澈,“似乎我们……才刚刚见的吧,浦原先生?”
被点名的那个人轻轻躬身。“方才没有好好招待,正想着怎么来弥补一下呢。”
“这么多客人登门造访,我们没能主动迎接才是失礼了。”一把淡然有礼的声音突然间打断了两个人的对话,可言语中的这分气度让人没有丝毫恼火的感觉。还站在门口的涅茧利和山本元柳斋重国,在听见这个声音的时候都隐隐退下一步,让出了门口的位置。黑发黑眸的男人抬了一下眼睛,轻轻点头算是向山本示意,嘴角舒起一丝笑意缓步走入房间。就在这刻,谁也无法忽视的魄力直直压下。这个男人有无比强烈的存在感,远远甚于山本元柳斋重国。
强到就好像,这虚夜宫的上位者……应该非此人莫属才是。
原商店的店长一看见萨瑟斐欧的身影,脸上就开始显现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想也知道当初这三个小鬼,到现在应该都还在。他扫视了一下自己的身前,萨瑟,莱米和莫薇特刚好站成一条直线,浦原露出一个温逊的笑容。
“当初还在‘蛆虫之巢’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们三个很不简单。没想到你们的後台竟然会是总队长大人……我觉得有很多话想跟你们说……”他淡淡瞥过一眼,昔日的总队长正眯起双目辨不清表情,拄着木杖的手背上筋骨节节突出,“虽然不知道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我认为……”他猛地提高些声音,余光中落入雪发的少年,“日番谷队长,我认为有些话你最好亲口问一下黑崎小姐。现在最好带她离开这里。”
“怎么,他能带得走吗?”莱米轻笑。眼角眉梢的光芒在房间中划开一道灿然的光。
夏梨的灵压依然在涨,逼近着不知何时就会到来的那个临界值。一直状似神游天外般的雪发少年却似乎在听见这句话的瞬间找回了自己丢失的精魄。
“带得走!”翡翠色的眸旋起生气一点,失去制约恢复灵压的十番队队长纵然没带上冰轮丸也没什么可惊慌的,抬手就是一道泛白的炎闪灼而过。破道之四,白雷。
目的并不是破坏。房间墙壁上镶嵌的大量晶石在炎光里不住反射出更加离奇刺目的光。对于了解这种晶石的人而言,这样强烈的刺激会对自己的内心世界造成极大的不稳定,他们不得不闭上眼睛。可有的人不知道。退一万步而言,即便那个人知道,也不会停下果决的脚步。在耀目的白与尘烟激扬中,他扯起女孩的衣袖离开这里,就像不久前洪水般宣泄肆虐的那种迫切,一定要带你离开。
我们离开。
绿发的少年在日番谷伸手的时候已经察觉到不妙。他甫一闪身,眼前就出现一个人,手中一道锋锐就划破空间落向咽喉。凌厉的杀招。微一拧眉,莱米反手拔出那把许久未出鞘的斩魄刀。
光线翕动,荡起微波。抢先出手的浦原熟知绿发少年的斩魄刀能力,每一根神经每一根血管都已敏锐到极致,瞬间就作出了判断。
“血霞之盾!”其实,连後两个字还没有喊出来,他就知道有些事情已不可更改。
泛着红芒的血霞并没有一如既往地护住自己周全。早已知道会是这样的结局,店长在出手的同时就一个瞬步飘开。待到他在房间另一个角落堪堪站定,便亲眼看血霞的红光在方寸间破裂,激成细碎的尘埃。
胜负往往就只在于这么一个微乎其微的瞬间,这次也不例外。莱米没有机会跟着日番谷冬狮郎冲出去了,因为……顺着窗棂刚刚瞬步闪出去两个人,立即出现了几个新的身影,稳稳补在窗外。在身後那些渐渐清明的人影中,暗绿浴衣在四下激荡的烟尘中飘飘摆摆落定。夜一,一心,石田,茶渡,在浦原喜助身旁默默站开,瞳中映出眼前或熟悉或陌生的人。
浦原伸手按一按帽子,表情莫测高深。“下面,我们继续吧。”
+++++++++++++++++++++++++++++++++++
+++++++++++++++++++++++++++++++++++
虚夜宫是没有天空的。头顶上的所有颜色,都不过是幻化出来的一场错觉。晴明也好,阴霾也好,那些苍穹只存在于你眉目之间。你蹙一蹙眉心,雨落千丈;你舒一舒眼睫,云涌跌宕。宛若一个最真实的世界,真实到无力挣脱。
日番谷冬狮郎拽住黑崎夏梨的手,一直奔跑。头顶的天色早已见过,一半是沉重浩荡的云层,另一半是光明晴朗的蓝色,整片天空撕裂般分成两部分。他带她奔跑过长长的廊道,露天的亭台,跑过漫长不知名的路途,与一幢又一幢浑圆白顶沉默的建筑。
他要带她远离那个地方。令两人都避无可避的,幽囚的牢笼。
仿佛天地间只剩不断奔跑。奔跑。
雪发少年能够感受到身後女孩子红色的灵压不断溢出再溢出,属于她的抗争时断时续从手心传来却未曾终止。她在不住扭动着手腕试图脱开。他蓦然记起从自己走入虚夜宫正殿时起,夏梨就从未正视过自己的姿态。
不,也许要更早。早到……从自己告诉她“不要再来了”的那个时候。
“夏梨!你……为什么要避开我?”
一路长时间的奔跑,让夏梨觉得似乎好过了一些。也许是注意力有所转移,那股难以抑制的倾覆天下的疯狂念头似乎在这场狂奔中逐渐收敛了下去。她就想,这大概是因为日番谷冬狮郎拉住自己手腕而产生的错觉。对,错觉。好像他还一如既往的在意自己。
是一种慢性毒。舒缓,甚至甜美,却足以致命。
必须在再也离不开它之前斩断一切的联系,下毒的人没有解药,终有一天渐行渐远,彻底消失。
夏梨忽然强硬地停下脚步。心一横,血就涌上头顶,决心背水一战。她清楚知道自己暴涨的灵压停不下来了。箭在弦上,不如索性说个清楚,是生是死,最後来一个了断。右手紧紧攥住支离,黑崎夏梨告诉自己,只要听见冬狮郎说出一点让自己失控的话,在神志清醒的最後一刻一定一定要给自己来上一刀。
用决死的心意。
刚才也说过了让你杀了我,可你迟迟不肯回答。
有你那犹豫不决的工夫,这个世界早就完蛋了,与其求你不如自我了断!
谁教我不能容忍没有你的世界。
“冬狮郎,你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带……”带雏森回去。这样的答案原本毋庸置疑。可是此刻,少年已经开始怀疑那个“雏森”的真实性。他记起乌尔奇奥拉找到自己的时候,那个人让自己看到的情景中,有两个人的存在。山本元柳斋重国,和雏森桃。
无须怀疑山本总队长是还在的。另一方面,自己也算是见过了雏森。现在想来她的一切姿态,似乎都有刻意诓骗自己的可能,那个叫做莫薇特的女人的把戏。不知道她说话的方式,所以就不开口;不知道已经死去的她的灵压,所以就装作被压制住全部的灵压。全部说得过去。而流下眼泪只不过是演技,是搅乱自己心神的最好的办法。有熟知护廷十三番各自底细的山本元柳斋重国在,这样的小伎俩不会有什么困难吧。
“带?!……”夏梨咬一下下唇,手心里有些汗水。她用力用力地握紧手中尖利的兵刃,脑袋里莫名地思索自己最後一眼看他该当摆上一幅怎样的神情。
“我需要重新查一下这里才可以回答。”日番谷认真地盯住女孩的眼睛,那双墨色的瞳中隐约是一层傲戾的红,似乎随时都会铺天盖地。他说的郑重,想让她相信也许自己是陷入了一个圈套。这是无可争议的事实。
“那个目的……”
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
你要保护谁守护谁我都不再管,也许那是我始终都难以触摸的温柔承诺。
只是……
只是……
夏梨明白感到自己的声音在难以抑制地颤抖。“……重要到,你一定要丢开我吗?”
很难过阿。一直都是。
日番谷冬狮郎站在原地,有拔地的风起,寒意刺骨。夏梨乌黑的发丝扬起,而他几乎难以正视她的眼睛。要怎么说才能告诉她,不是这样,分明不是这样的。但鬼使神差,怎么都说不出话来。他无法否认自己踏入圈套而犯下的愚蠢错误,更无法否认自己说过的,那些残忍的话。他忽然找不到一点点为自己开脱的理由。
等于不信任。等于背叛。
根本就是罪无可恕,怎么奢求你原谅。
-To be 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