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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 1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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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暖偏了偏头,没等自己想个办法出来,眼睛就看见另外一个小男孩往小女孩那里凑了凑,胖嘟嘟的手朝着女孩大腿扭了一圈,女孩嘴巴瘪的更厉害了,男孩却是咧着嘴笑的更开心了。
哦。原来是这个熊孩子惹的祸。
林暖想了想,还是从沙发上爬了起来,慢吞吞的绕过看着动画片嘻嘻哈哈笑着的小朋友们,走到女孩儿旁边,在他两诧异的目光中一屁股坐在了他们中间。
“喂!你是谁啊!”男孩惊呆了,随即气鼓鼓的推了林暖一下,斥责道,“你走开!不要坐在这里!”
“为什么啊?”林暖微微睁大眼睛,问道。
“为、为什么?”男孩呆了一下,又反应过来说,“没有为什么,我说不准就是不准!”
林暖微微笑着,问:“好奇怪啊你,为什么老是找女孩儿玩啊?男孩子不应该要和男孩子一起玩儿吗?”
男孩涨红了脸,嘴里嘟囔着说不出话来。那些男孩子自然是嫌弃他太小不带他玩。可这关乎到自尊问题,男孩不能回答,脑子转不过弯,更加生气了。
林暖一手支着下巴,挑眉,问:“难道,你是,女孩子?”
“你才是女孩子!!!”男孩气的站起来,眼圈都红了,他恶狠狠的瞪了一眼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女孩,转身“登登登”的跑走了。
应该,是去告状了吧。
林暖远远的瞧见一个服务生一样打扮的人跟在他后面,便放下心来将目光移到女孩身上。
她柔声问道:“他捏你哪儿啦?”
女孩擦了擦泪水,小声说:“这里。”
林暖的目光落在女孩胖嘟嘟的大腿上,冬天大家都穿的厚实,黑色的打底裤遮掩着,也看不出里面有没有青紫。她俯下身认真了吹了吹,又轻轻的揉了揉,安慰道:“好了,吹一吹,痛痛就飞走啦。妹妹,现在还痛不痛啊?”
女孩似是认真的思索了一下,摇了摇头,喃喃道:“不痛了。”
“下次他这样欺负你,你得告诉大人啊。”林暖教她。
“可是妈妈说没关系的。”女孩委屈的嘟着嘴,“妈妈说小哥哥是在和我玩。”
“可是妹妹你不喜欢啊,而且还很痛。”林暖柔声道,“你要把这些都和妈妈讲,妈妈才会知道你在想什么。”
“真的吗?”
林暖心情忽的就低落了下去,她的目光透过女孩亮晶晶的眼睛落在墙壁上晃动的光影上,点了点头。
“呀!”女孩吃惊的叫了一声。
林暖愣了愣,自己就忽的一下腾空而起。
“!”
林暖转过头,瞧见那个叫安南的阿姨抱着自己,笑盈盈的,旁边还站着好几个陌生的阿姨,她们妆容精致,穿着得体,也不知道她们在一旁看了多久。
唯一一个神色羞愧的阿姨正揪着刚刚那个男孩儿的耳朵,男孩不敢叫出声来,龇牙咧嘴,有些搞笑。
“小丫头,年龄小小的,倒是和大姐姐一样。”安南笑着点了点林暖的鼻子,又说,“原以为我那个小子能带着点弟弟妹妹的,没想到玩起来什么都顾不得了。”
林暖朝那望去,小然那几个大男孩浑然不知外界突然安静,还在忘我的打着电脑游戏。
那几个阿姨笑嘻嘻的应和着,有些小朋友瞧见妈妈来了,也不管动画片,欢呼一声就扑进妈妈的怀里。
“小孩子是小孩子,有什么不懂的大人好好教教就行了。”安南笑着对男孩妈妈说了一句,又微微弯腰,揉了揉小女孩的头,说,“小孩子有事情也要告诉大人啊,小姑娘哭鼻子,大人也会担心的。”
女孩愣愣的点点头,就看见自己妈妈远远的从另一个地方赶了过来,急匆匆的,雪粒不断的落在她梳的整齐的头发上。
安南也不管这些太太们,她是向来不管这些事情,若不是牵扯到林暖,自己弟弟的师妹,她也不会出来。
李安南抱着林暖走出房间,穿过有着温暖灯光的长廊,拐过一个角,停留在一扇棕褐色的门前,她扭开门把手,推开,书香混着茶香便飘散了出来。
鹅黄色的灯光将房间照的透亮,林暖朝里望去,房间中间摆着一架黑色三角钢琴,三侧墙壁被改装成书架,有些格子立着奖杯,有些是玻璃饰品,更多的是书,各色各样的书。
另一个角落则是一张黑木面的大桌子,桌子上的茶杯还冒着热气,显然主人刚刚离开不久。
林暖站在门口,安南蹲下身,对她说:“阿暖要是觉得吵,不如和阿姨在这里看会书,等你师兄回来,好不好啊?”
林暖愣了一下,点了点头。
安南温柔的笑着:“虽然是刚刚认识的阿暖,但,总觉得阿暖身体里装着个大人的灵魂呢。”
林暖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她抬头望着前方安南的背影,回想着她刚刚说话的神态,一时之间不知道这到底是一个无心的玩笑还是一个随意的试探。
怎么可能。
林暖慢吞吞的坐到安南的身边,也捧起一本故事书来,心中想着这样玄幻的事情我现在都没完全接受,难不成她只瞧我一眼,所有都知道了吗?
可林暖心里又暗暗希望安南是在试探,她有些渴望另一个人知道她的秘密。
这样,她想,我就是不是,不是一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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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林之英就没有回去,在店铺的更衣室里枯坐了一夜,林家辉也没有来找她。
等到第二天天色微微亮起,她就着商场里的冰冷刺骨的自来水仔仔细细的洗了脸,又画好了妆,为自己选了一个漂亮的玫瑰豆沙色口红,换了件新衣服,回到了家。
客厅还是和离开的时候一模一样,绿色的啤酒瓶随地放着,装着下酒菜的盘子脏兮兮的摆在茶几上,空气中弥漫着酸臭的酒味。
她把两扇窗户全部打开,初春依旧冷冽的风扑面而来,她静静的站在窗前,目光落在小区花园里未化的积雪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林家辉听见动静从房间里出来,看见妻子背对着自己站在窗前,困倦的打了个哈欠,走上前将窗户关好,嘟囔着说:“怎么又去店里睡了,也不嫌冷。”
林之英说:“去洗把脸,我有话和你讲。”
林家辉一下子清醒了过来,他瞧着妻子紧紧抿着的嘴角,心中叹了一口气,走向洗漱室。
等到林家辉收拾好自己坐到沙发上,林之英在重新打扫干净的茶几上摆了一堆的纸,有些是店里刚刚签下的合同,有些是欠条,有些则是借条,上面数额有些大有些小,纸张或新或陈旧,林家辉只一眼便能记起那些痛苦的或者满怀希望的过往。
“你……”林家辉皱着眉头,质问还没出口,就瞧着妻子从包里拿出一张崭新的纸张和一只笔,“英子,你想干吗?”
“我先问你,”林之英挑眉,问,“你现在清醒了没有。”
“醒了。”
“醒了就好。”林之英点点头,说,“家里的钱我们都知道,林家辉,我算了一下,自从我们出来做生意到现在,我爸妈支持了我们将近十来万,你爸妈从我们这里拿走了将近六万。”
林家辉对于这些心里自然清楚,可这些事实被妻子以这样冷静的阐述出来,他便觉得面子上过不去,提高声音:“英子!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什么,我想说什么你心里再清楚不过。”林之英十分平静,她还是轻声细语的,说,“你要是想回家,那你就自己回家。你要是想要个儿子,那就回去找别人给你生。”
“这样说你明白了吗?”
还有一扇窗户没关好,“呼呼”的风从缝隙间钻了进来,形成了奇怪刺耳的声音,林家辉烦躁极了,他起身“砰”的一声将窗户关紧。
谁都没有讲话。
林之英把那些话说出口后只觉得全身轻松极了,她甚至为自己倒了一杯热水。
林家辉重新坐回沙发,他看着茶几上的纸张,只觉得头晕目眩,好似昨夜的酒倒流进了大脑。
过了许久,他才沙哑着问:“英子,之英,你,你就这么讨厌回家吗?”
林之英摇了摇头,说:“家辉,那是你的家,不是我的家。”
“那是你的妈妈,我的婆婆,我的敌人。”林之英顿了顿,说,“你也不要让我再想想,我已经想的很彻底了。自从知道你妈对阿暖干的事情,我就没有把她当成我的婆婆过。她也不是阿暖的奶奶,她就只是你的妈妈而已。”
“你看看这些年,她对我们母女俩做了什么,我们都已经逃到了这么远的地方,还不肯放过我们。你问我为什么,我也要问你为什么。”林之英语气总是平淡的,可就是这样,林家辉心中才慌乱极了。
他听着妻子对于母亲的指责,听着她一一列举着那些他以为正常而没想到对于妻子是伤害的事情,他想不通,更难以理解:“她只不过担心我们,想要我们生活过得更好而已,有什么错?阿暖是很好,那我们以后就不要儿子了吗?你以前不是还说要给阿暖个伴儿……”
“阿暖的伴对我来说弟弟妹妹没有任何区别,”林之英说,“你的妈只要个带把儿的。”
林家辉依旧不理解:“没有弟弟,阿暖以后被人欺负了怎么办?她总得要个兄弟。”
林之英有些烦躁:“你还不懂吗?我不想生了!林家辉,我不想生了!我不想我以后的生活以后人生所有的意义都在生孩子这一件事情上!我也有我想做的,我也有我想要去完成的事情!”
林家辉也站了起来,说:“你想要去做的事情我哪里阻止过你?你要入股服装厂我答应了,你要去展示会我也答应了,你要去和外国人签合同我阻止你了吗!林之英,你是我的妻子,你是林暖的妈妈,我要求的这些有什么错!”
林之英忽的笑了起来,她眼睛里涌上伤心的泪水,她说:“你看,我从来没有想错你,你总说那些都是你妈要求的,可是你明明也是这么想的。”
她试图忽视鼻尖上的酸楚,继续说:“这就是我们的问题。这也是我今天想和你说的。如果你要回家,你就一个人回去,如果你要生儿子,你就去找别人生。”
林家辉瞧见妻子眼角的泪水,心忽的就柔软了下去,他从未见过她这般模样,可他心里清楚自己母亲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只好喃喃的劝到:“我不回去了,好么?英子,我给我妈打电话,我们不回去了。”
林之英摇了摇头,她说:“你知道我,我也知道你。家辉,你现在答应我又有什么用?如果你妈哭了呢?如果你妈说你不回去就自、杀给你看呢?你也能狠下心来说不吗?家辉,这不是第一次,我和你结婚多少年,我就忍了多少年。我们结婚欠账她把我们赶出来,我说什么了?她那样对我的阿暖,我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把我闺女接到这里来,我还能做什么?她天天给你打电话说我的坏话我一声也没吭气。她从我们这里拿走多少钱,我真的要她还了吗?林家辉,你还要我怎么忍?”
“那你要我怎样?”林家辉挫败的大声问道,“你要怎么样!那是我妈!是生我养我的妈!”
“可她照样算计着你,吃你的肉,喝你的血!”林之英猛地站起来“啪”地将账单甩在他的身上,说,“天底下没有哪个母亲会像她一样对自己的儿子。她如果希望你过得好,怎么会做出来这种事情!”
“你说你现在是清醒的。”林之英喝了一口水,平复了一下情绪,说,“我不要你做什么,我只是要你一个态度。以后我们一起过日子,你就现在当着我的面打电话给你妈,把事情说清楚。”
林家辉抬起头,一起历经十多年风雨的丈夫和妻子的目光彼此相撞,林家辉太知道林之英这个人了,他在这一瞬间看清楚了她眼底的愤怒和不甘,以及她的冷静和坦然。
从早上打开窗户开始,林之英都是冷静的,那些话,那些泪水,都是她仔仔细细想了一夜之后的结果。上一次她这样做,还是结婚欠钱被赶出家门后。
那天也是像今天一样吹着刺骨的寒风,年轻的英子消失了一个晚上,自己便找了她一个晚上,等到第二天蒙蒙亮的时候,她自己倒是回来了,手里握着两张火车票。
林家辉重新坐回沙发上,他回想起那时候英子亮闪闪的眸子,想起她对自己说:“家辉,我们出去吧,去外面闯一闯,我们在这里已经没有家了,还不如去外边去!”
其实,并不是“我们”,如果英子愿意,她完全可以回到自己家里去,她的爸爸妈妈,她的哥哥她的妹妹还在等着她,只是自己没了家而已。
这样一个大男人捧着一杯热水就红了眼眶,他不断的不断的想,为什么就这样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