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白]我爱你的坟墓》UStu

29、3.4

　　3.4

　　“哎，自从和你订婚之后世界都清净了。”

　　街角的甜点店人来人往，老板娘忙得脚不点地，无暇再顾及更多顾客了。而李白和宗婧正坐在窗边的位置上偷着闲。

　　大中午的阳光亮的耀眼，却因为刚下了一场中雨，光是亮度惊人去了，热倒是不太热。虽说闷了点。正是夏天快结束秋天快来的时候，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穿什么的都有，怕冷的长袖长裤，怕热的短袖短裤及臀小短裙，李白眯着眼睛往外看活像在看服装展览似的，看了一会儿觉得视线有些模糊，眼睛越眯越厉害。

　　李白和宗婧今儿个是一起丢了工作出来闲晃的。给自个儿放个假，顺便也聚在一起聊聊天。

　　老板娘总算是送来了他们点的蛋糕饮品，东西满满当当摆了一桌，老板娘临走还不忘连声道歉。李白还没来得及反应，他刚刚发呆入了迷；宗婧倒是反应快，对着老板娘笑意盈盈地应了两声，倒是温柔的很，但转脸对着李白就是一阵凶巴巴的催促，催他赶紧把自己买的东西拿了去。

　　李白倒是没什么话想多说，他只是从这一堆东西里划拉了一杯奶咖出来，又拿了一小碟黑森林，剩下的全部推给了宗婧——他的未婚妻，宗家大小姐。

　　“真清净啊……不被催婚的日子……”

　　李白看她一眼：“比起感叹清净日子，我倒是觉得你该克制一下了。”他对着面前的一大摊高热量甜品说道：“婚纱那边已经开始做了，你到时候万一塞不进去那可就笑掉大牙了。”

　　李白讲的句句在理，可宗婧偏偏不乐意听。

　　她一边发狠用力咀嚼着食物，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李白，像是在把甜品当李白吃一样。一边嘴里头没个停，三句里头有两句都在骂李白不知道委婉是什么意思，然后扬言自己肯定不会吃胖、要是吃胖了如何如何……说着说着又开始讲父母最近倒腾的婚礼流程有多么复杂……

　　却是没注意到李白越来越微妙的笑容。

　　“哎我们家小魔王最近也是.....”

　　——“也是什么啊也是？”

　　一双细嫩的手从宗婧的背后伸出，揉上了她的脸。

　　宗婧一听到声音就是谁，惊喜地想要转过头去看那人，结果被来人的手固定了视角，动弹不得。她退而求其次抬起头来，笑嘻嘻地看着那人的半个下巴尖儿，说：“宝贝儿你怎么来啦？这个时候你不是该去工作了吗？来，李白，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我对象。”

　　来人看着李白，露出了温和的笑意，她拍拍自己身上的白裙，向前走了几步，伸出手与李白握了一握，说：“很高兴见到你，听阿婧讲了你好多次了。”

　　李白也一笑：“彼此彼此。我这可怜的单身狗可是没少听她秀恩爱。”

　　——这就要从头开始解释了。

　　李白和宗婧的婚约从一开始就是一场刻意安排。

　　某次李白去清吧逛了一圈，打算喝喝酒，却是撞见了宗大小姐。这家清吧，与别家的没什么太大区别，唯一的不同，就是这里的男人和女人都互相没有性趣。

　　这可就好玩了。

　　李白看着宗婧，宗婧看着李白，两人说熟悉也不算太熟悉，说不熟大家都是一个圈子的怎么可能不熟，面对面尴尬笑了笑，顺势坐在一起喝了几杯酒。

　　几杯酒灌下去，倒是给李白的脑袋里头添了个说好不好、说坏不坏的主意。

　　那就是——他们两人假结婚。

　　能在这种酒吧碰上，这性向吧……不明说大家也都懂。圈里人，谁还不知道谁最近日子过得苦巴巴，一天到晚被催婚，这宗婧吧，就是其中之一。李白反而还好，他刚从国外回来，美其名曰还要习惯习惯国内生活，倒是忽悠过了一阵，可日子再久些，毫无疑问的，也会和宗婧同病相怜。

　　这同病相怜性向相似的两人，几乎是相见恨晚，一拍即合。李白当天和宗婧提出了这个想法，第二天就付诸行动，直接上门向宗家求娶，可把宗父宗母高兴的——终于把宗婧这盆水给泼出去了！再一听，人家连宗家的企业也不打算要，全留给宗婧，算是个人财产，那就更高兴了！

　　紧接着他们火速订婚，李白和宗婧两人更是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去了民政局把红本本带回家一了百了。

　　但是令人难过的是，李白没对象，可宗婧有啊。

　　宗婧有对象这回事，倒是一开始商量假结婚的时候两人就说开了。与此同时，宗婧得知的是，李白有一位喜欢的人，对方有了女朋友可能还要结婚了，然而他就是放不下。

　　——李白面无表情地看着两个人说说笑笑，脑子疼得快要炸开了。

　　“好了好了不闹了。”

　　宗婧的女朋友笑了笑，“就是看见你了过来打个招呼，待会儿我还要上班先走了。”

　　说完两人抱在了一团，又互相亲了好几口。

　　天知道李白在看到她们肆无忌惮的拥抱的时候是种什么心情。

　　一夜之间，世界突然变化。

　　当一个人怀抱着爱意去拥抱另一个人，如果对方对自己没有爱意，那么这个拥抱者就会消失。

　　简简单单的一行字，像是糊弄人的黑色幽默一样，却是整个世界的真实。

　　这一行总结，背后是无数的死亡。数不胜数的死者一个个验证了它的正确，与死亡人数相比少得可怜的幸运儿则欢呼雀跃。

　　李白很少见到敢互相拥抱的人了。大部分都死了，宗婧这一对是小部分。

　　说实在的李白看见宗婧和她对象抱，甚至还有点欣慰。

　　“你知道韩信吗？最近八卦主角除了你就是他的那位。他打拼进我们这圈听说挺不容易的，现在搭上了殷嫱这条线，也总算是熬出头了。”

　　“……”

　　宗婧突如其来的感慨，让李白发散的脑回路被瞬间打破。

　　“你这表情可不对劲啊，难不成你喜欢的那位……就是……？”

　　“没有的事。”李白平静地回答：“我们没什么关系。顶多就是上回拼了一晚上酒的交情。”

　　宗婧狐疑地看着他，再三确认了李白脸上的表情不像是在演戏，勉勉强强接受了这个设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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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中毕业后，李白去澳大利亚留学，韩信留在国内大学读书。

　　澳大利亚和国内的时差也就两三个小时，并不能阻挡他们的异国恋情，只是这季节却很好玩了。

　　李白这头骄阳似火，穿着一条短裤在沙滩晒太阳的时候，韩信在大冬天里看着外头的鹅毛大雪哼哧哼哧地吃着火锅。

　　日常的电话问候有时也会变得很奇怪。

　　韩信：“哎……这天越来越冷了，你在那边多穿点，别着凉了。”

　　李白：“我会捂出痱子的。”

　　“哦对，你那儿是夏天。出门记得打太阳伞，防晒霜也要记得搽，晒伤可痛了……”

　　说着韩信就开始絮絮叨叨地谈自己以前被晒伤的悲惨经历，一句接一句的，一时半会儿还没个完。

　　李白全程笑着听他讲话，时不时应两声，那副带笑的温柔模样叫他的同学们一个个惊讶的不得了，在边上小声地叽里呱啦议论着。

　　韩信还没讲完。李白却是忍不住打断了韩信关于晒伤的一百零八种坏处的长篇大论：

　　“你说我们这情况像不像一首歌？”

　　“什么歌？”

　　“我在南方的艳阳里，大雪纷飞；你在北方的寒夜里四季如春。”

　　李白唱了出来。得到的反应却是：“你居然会唱歌啊？”

　　“我怎么不能会唱歌了？”李白说，“你还会写作业呢！”

　　“我觉得你在骂我？？”韩信满头黑人问号。

　　“骂你干什么？爱你都来不及。”

　　——直……直球发出来了！！！韩信被击中了！韩信血条减半了！韩信血条清空了！韩信被击败了！韩信！韩信……韩信变成大红番茄了。

　　过了好久他才缓过来：“我……我也是……”

　　“What？也是什么？”

　　李白比手势示意自己的小伙伴们安静些，满面春风地对着手机那头的人狂轰乱炸一番装傻式地追问。

　　“……我也爱你。”

　　“我们快放暑假了，到时候去见你。”

　　“好啊，记得多带点保暖的衣服，最近我们这真的好冷，我都快被冻傻了……”

　　“真好啊，我好想国内的大雪……袋鼠国最近热死啦……”

　　还是年轻气盛时候，最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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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白走在异国的街头，陌生的男女，不同的人种。天气很好，艳阳高照，虽说太阳实在是太晒了点，但皮肤上的灼热却填补了李白心中的寒意。

　　他想着韩信，想啊想，惶恐却压住了爱情。

　　李白顺着思路反向思考，他到底是哪来的惶恐，就感受到口袋里手机不停振动。

　　他接了电话，先说一声喂，接着四处观望有没有什么安静点的店铺能让他坐进去打个电话——再吹个空调休息休息。

　　电话那头的人一听见他的声音就开始兴奋的说起了话，但周围的人群实在是吵闹。这时正是下班放学的高峰期，一群又一群孩子叽叽喳喳地从李白身边冲向街上的店铺、或是小巷子里头，李白只觉得左耳朵一群小孩子在吵吵闹闹，右耳朵有一个大孩子在絮絮叨叨，吵得他头昏脑胀两边说的讲的一句都没听清。

　　“信哥……信哥？你能再说一遍吗？我这边好吵，一句都没听清……”

　　韩信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又打起了精神似的说：“我说，到时候你放假回国我们一起去首都玩好不好，我一直想看看冬天的故宫是个什么样子……你知道一年四季不同时候去一个地方感觉都不一样，而且我也想要你陪……”

　　李白直觉有些东西不太一样了。

　　他发现每日的温馨电话问候时间越来越短，甚至从一天两三次一打电话的频率越来越低。

　　明明人还是他们两个人，聊天也还是这样聊，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李白终于有一天问出了口：“信哥，有没有女孩子对你告白啊？”

　　韩信：“当然有啊，毕竟我是个充满魅力的人！不过我还是最喜欢你了！”

　　李白站在洗手间里，看见镜子里自己难看的脸色，努力拉扯出一个笑——一个他自己都看不下去的、比他的脸色还难看的笑，乖巧的、体贴地说：“嗯那就好！信哥，我听见那边你室友在叫你了，就不打扰你啦，拜拜～”

　　“拜拜～哦对了你平时也要多出门逛两圈，我知道你肯定天天蹲在学校蹲在家里不愿意动，那样对不好的……”

　　不好了，已经不好了。

　　李白和韩信的假期约会最后还是没有实现。

　　即使两人共同计划好了去哪里旅游去哪里购物去哪里找吃食，他们甚至给自己安排好了酒店，但计划永远是赶不上变化的，比如说：

　　——“我们分手吧。”

　　李白对着手机这样说道。

　　韩信和李白毕竟还是异国恋，他们的中间是由最小值接近十四度的纬度差、和接近二十度的经度差共同造就而成的两三个小时的时差，完全相反的四季，是广阔的南中国海，是一条长长的赤道，是不同的人种聚集地，是不同的行政规划区，是不同的文化风土习俗，是最近四千多公里最远一万多公里的距离……

　　是距离，是时间，是学校，是班级，是同学，是陌生。

　　同样约分都是二十度的经纬差，却造就了一个冬天和一个夏天。

　　或许本来就不合适，或许原本就是一场强求。

　　总之李白主动打了一通电话过去分手了。

　　电话那头的人好半晌没个回应，只有越发粗重的呼吸，和似乎捂住了口鼻后极轻极轻的呜咽声。

　　李白没有说为什么，只说：“就当作没发生过吧。”

　　韩信也没有问为什么，他一言不发，只是听见了李白的两句话，然后两个人在不同的半球，站在不同的角落，对着不同的墙面，与对方做着同样的事情——沉默。

　　沉默着，像小孩子赌气一样的沉默着，等待着对方的下一句，等待着后悔的回音。但是没有人再说话了，只是徒劳的沉默的度过了半个小时，最终落锤定音的是大洋彼岸的那一端，处于冬天的那个人。

　　他说：“好。”

　　好。

　　分手或许对彼此都好。

　　李白当时没有把歌词的后半段唱出来，他不敢，他怕这是一种预言，但这最终还是成了一句预言。

　　“如果天黑之前来得及，我要忘了你的眼睛。”

　　“他不再和谁谈论相逢的孤岛，因为心里早已荒芜人烟。”

　　“如果所有土地连在一起，走上一生只为去拥抱你。喝醉了他的梦，晚安。”

　　他不敢拥抱。也不敢被拥抱。

　　他怕死，也怕他死。

　　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几率他会动摇这份心意，哪怕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几率那个家伙会活下来，李白也不愿意去赌。他是个胆小鬼，彻头彻尾的胆小鬼。他不敢用真性情对待韩信，他不敢干脆利落地对他说：“只要你说一句不，我就立刻飞回去。”

　　他不敢。

　　李白怕韩信知道自己究竟有多么肆意妄为的时候，用厌恶的表情看着他，然后告诉他“你骗了我，我讨厌一个骗子”，但他更怕韩信有朝一日想要拥抱他的时候他自己的躲闪——李白在午夜梦回间设想了一个又一个场景，一个又一个回应，大多是坏的，这叫他更是害怕。于是他梦见韩信亲吻别人，于是他梦见韩信拥抱别人，于是他梦见韩信像以前对待自己一样小声的半搂着别人说着肉麻腻人的情话。

　　他知道自己是个骗子，是个胆小鬼，是个自私的家伙。

　　而这个自私极了的家伙唯一敢做的，唯一能做的，就是打着对你我都好的大旗结束这段感情。从此东西，从此南北，从此四季相离。

　　他发现自己早就不好了，自从和韩信的通话频率越来越低之后，他发现生活的一切都失了颜色，没了滋味……变得毫无乐趣……

　　-

　　他是个赌徒，但他不敢用韩信做赌注。

　　-小礼物

　　他梦见韩信亲吻别人，他梦见韩信拥抱别人，他梦见韩信像以前对待自己一样小声的半搂着别人说着肉麻腻人的情话。

　　最终他梦见的都成了真。

　　是韩信，也是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