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十三月》寿小侠

35、选择

　　（三十五）
　　很多年后
　　即便我遗忘了所有
　　依然会记得
　　十三月里那一片海
　　此岸青春
　　彼岸落花

　　桑非晚依然每天都会给我发信息，即使不发信息也会打电话。两年里，都是这样过的。于是我总是说，我们的爱情，是在天空里飞来飞去的。
　　想他是每天的必修课，其实，我不知道想起一个人和思念一个人有什么不同，可我却总是说思念他，而不是说想起他。
　　日子平淡地过着，生活波澜不惊，每天除了上课就是图书馆，食堂，宿舍，没有其他的色彩。
　　一天中最快乐的时光，就是晚上我们都闲下来时的电话时间，依然斗嘴，闹得鸡飞狗跳。偶尔也来一两句听了脸红心跳却甜丝丝的话，就会一夜好梦，会好几天都傻呵呵地笑。
　　其实，像这样，也很单纯很简单。
　　可是，当思念达到一定的浓稠度时，就会转化成绵绵的忧伤，渗入七筋八脉，击垮强撑的满足与坚强，独自走在林阴路上看叶落叶黄的时候，也会泪流满面。

　　大学时间过得飞快，快得连我都不知道是怎么就完了的，也不知道我都学了些什么记住了些什么。反倒是那些破碎的故事零星地散落在我的梦里，如细碎的玻璃渣子，扎在心里最柔软的地方，流出惨白惨白的血，一阵阵地疼痛……
　　就那么一晃眼，就大三了。
　　考级，毕业论文，联系实习企业……从没发现，日子可以如此的忙碌。
　　如果以前说我想太多，我不是很反对，毕竟那时候确实很早，可现在呢，还有几个月就毕业了，还只是想多了么？
　　我问他，我毕业了怎么办？
　　他问，什么怎么办？
　　我心里有些堵，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啊？我们现在不在同一个城市，难道毕业了之后也还要这样？
　　那你的意思呢？
　　我爸妈希望我回重庆，可是……
　　你不用考虑我，你就从你自身考虑，去对你最有利的地方，才是你最好的选择，我不希望你将来后悔，明白吗？
　　我愣了一下，我以为他会让我留下来，即使现实中不太可能，我也希望他那样说，至少，那样还能让我觉得我对于他，是重要的。
　　可是他这样说，竟让我觉得，他是在赶我走。我们在一起两年多了，可是，聚少离多。我明白，现在条件不允许，所以不可能时刻在一起，更何况，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所以，对此，我没有怨言。
　　可是，现在不是可以不谈未来的时候了，而是事到临头。

　　两年多了，我因为一直不想给他压力，所以一直不提及未来，我以为，我一个人能承担，可是，我高估了自己。
　　两年里，也许我们都改变了很多，或成熟，或世故，或稳重……可是，那份感情还没有变，尽管他从来没有给过我承诺，从来没有信誓旦旦过，可我相信他跟我一样，还坚守着最初的选择。
　　他说他不想勉强我为他做什么，如果我是为了他而不回重庆，他觉得那样对我太不公平，会让他不安。
　　我不否认，如果将来我跟他在一起过得不快乐，我会禁不住抱怨，可是，我们现在都应该努力，而不是只在这儿断言将来。
　　同样，决定我将来会不会抱怨的，不在于我是选择走还是留，而在于他怎么对我，而在于我们够不够努力。
　　况且，抱怨归抱怨，却绝对不会后悔，因为那是我自己的选择。
　　曾经我也问过他，如果有一天我要离开，他是不是也不会挽留。
　　他说，是。
　　理由是，如果我真的已经决定要走了，那么，他留也没有用，他不想强求。
　　尽管他说的没有错，可是心里还是禁不住一阵阵的发凉。
　　可是他却不知道，我之所以会走，就是因为他没有留，他把去留的自由和权利都交给我，以为对我就是公平的。可是他也不知道，把这自由和权利交给我的同时，也是把所有的责任和压力放到了我一个人的肩上……
　　要我独自决定这场爱情的命运么？
　　我做不了主。
　　现在我的感觉是，如果我选择留，似乎是我不成熟，似乎是我在巴巴的粘着，似乎他不很赞成。
　　可如果走，那，我的感情怎么办？
　　其实我明白，不管他表达的方式我喜不喜欢，他都是为我好，他不想勉强我，不想伤害我，希望我过得快乐一些，可是，我的快乐不是自己就能产生的。
　　一起经历了那么多，可即使累加起来，却还是敌不过现实的冷硬。
　　他始终不愿意给我一个明确的方向，或许，他认为那也是一种承诺。
　　与承诺相偕而生的，往往就是责任。
　　他说，爱情不能当饭吃，生活是很现实的，没有人会拿幸福做赌注，如果我们现在都无法决定，那就不要去想，那就走一步算一步。
　　走一步算一步！不喜欢这句话，可是，我无路可寻。其实，爱情本身就是一场赌博，无论输赢，代价都是两个人的，关键就看你押的是什么筹码。
　　才发现，我和他的筹码，不一样。
　　他押的是现在，而我押上的，还有将来。
　　也才发现，他比我所想象的更为理智。理智得让我有些害怕。
　　现在，我该怎么选择？
　　未来在哪里，我不知道。没有方向，没有目标，就无头苍蝇一样凭着感觉走，走一步算一步！——每一步，我都走得战战兢兢，生怕这一步迈出去后，就没有了路，就走到了尽头，就是最后一步了。
　　于是只有尽量不去想以后，珍惜着我们现在能把握住的每一寸幸福，把心灵深处的不安与茫然硬生生埋葬，只为守护初恋的完美。
　　“回到自己的故事，做自己没有对白的主角，昨日的苍茫潮水般涌回，你听得见吗，那潮水里的呼唤？”

　　凯歌给我发信息，让我去大森林。忽然发现，已经有好些日子没有去了，是因为俗事太烦，还是心事太多？
　　曾经对那个地方是很迷恋的，高兴了难过了，都会去，那里的原始自然气息让我能彻底地放松自己，可以很放心地放飞自己。
　　可现在，几乎都想不起曾经有过这么一个地方。
　　凯歌看上去并不比我好多少，同样的憔悴，同样的沉默。
　　在草丛里躺了好半天，她才开口，安晨，你觉得，我们幸福吗？
　　我怔了一下，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有时猴，当失去得太多了，蓦然发现我们还有很多未曾失去的东西围绕在身边时，会突然的很感动，会觉得自己还是幸福的，可当我们细数那些已经失去却又不可弥补或挽回的东西时，又会凄惶地觉得，幸福太遥远了……
　　想着想着，我笑了，觉得其实问这样的问题也很无聊，因为每一件事情都要辨证地看，没有绝对。
　　她看着我的笑容，似明白了我心里所想的，于是把头枕在臂弯里，也笑了。
　　快毕业了，谁都是怀着既期待又恐慌的心情在数着日子一天天的过。
　　回顾过去，有一种很遥远很模糊的感觉，似乎那都是别人的故事了，该忘记的早已忘掉，不该忘的也渐渐忘了，那些人，那些事，那些火辣辣的却流逝了的青春，那些青春岁月里的欢笑与泪水，都在时间的缝隙里发霉了，没有了具体的轮廓。
　　当记忆都变得不再清晰的时候，那么剩下的，都还有些什么呢？
　　我努力地去想那些曾经让我伤过让我痛过的事，可是，似乎伤已不再是伤，痛也不再疼痛了，于是，很多都想不起来了——人如果连这些都可以忘，那还有什么是不能忘记的呢？
　　望着湛蓝湛蓝的天，有薄薄的鸟影掠过，淡淡的，没有留下痕迹，如同我忧伤淡淡的青春。
　　风从森林深处吹来，睁不开眼了……
　　凯歌问我，毕业后打算做什么。我笑笑说，走一步算一步呗。
　　不知什么时候起，“走一步算一步”就成了我的口头禅，而不再是那句牛气十足的“没什么大不了！”
　　凯歌说，什么时候，你变得如此的被动如此的消极了？要知道，你以什么样的态度对待生活，生活就会以什么样的态度对你。
　　我说我知道，很早以前都知道。
　　……
　　我们曾经都很天真地高呼着口号，高呼着我们都会很幸福很幸福，于是去寻找去守侯去争取去接受，把生活弄得看上去很丰富多彩，可是，后来呢？
　　后来的后来，我们都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都带回了满身的伤痕，都疲惫地望着天空发呆。
　　我们都很任性地觉得，青春是自己的，有权利随意给它润色，所以，我们走得头也不回。
　　结果，全都惨败而归，有的，却再也归不来了。
　　我一直在想，为什么我的朋友大都没有一个有好下场的——或许现在这样说为时过早，也太武断，可我能看到的也只有现在。
　　双双精神分裂了，从此不知道什么是真实与虚幻。
　　易含和晴朗破镜不能重圆了，一个活在悔里，一个活在伤里。
　　苏依累痛了，说从此不会再爱了。
　　凯歌也受伤了绝望了，说幸福不会再来了。
　　楚怜，离开了，再也回不来了……
　　而我，爱了，却不知道结局在哪里了……

作者有话说

　　快毕业了，尽管我已经能独自面对很多事，可还是觉得茫然。也许，爱情和事业是没有必然的联系，可是，我的选择却是鱼和熊掌的两难！
我总觉得自己不会幸福，总觉得会把不该失去的都失去，总觉得我本身的存在，就是一个悲剧的温床。
情感越细腻，越容易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