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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黄粱换刀俎(四) ...


  •   直到白茗真的见到衡萸之前,他一直都认为自己的做法是对的。

      那一纸包在药丸里的献策里谈到水利,赋税,兵事等等治国方略,因位置狭小,白茗只着重提到如何防止护国大将军掌权过大,威震朝野以致皇权不稳。他知道这一定是正中宰相下怀的建议。

      很快,如白茗所希望的,严正景注意到了这份密信,对于他来说,从若虹山庄弄走一个人不过举手之劳,但是这举手之劳可以换来一个年轻的政治盟友,又何乐而不为呢?

      料白茗一个小小书生,没有任何势力,也只能依靠自己。

      在严正景的运作下,白茗在平州的学塾中挂了名,乡试后拜在当时的县令黄庭和名下,后又凭借自己多年来的刻苦与严正景有意无意的保驾护航一路顺利地通向殿试。

      保和殿之上,众学子均是低头不敢直视天颜,只等亨德皇帝说出考题,好一展才华。许多人都觉得,若是能在殿试中拔得头筹,再在宦海沉浮几年后,正当壮年的他们就是辅佐下一任新帝的基石大臣。

      而亨德皇帝的心中不知在想什么,沉思许久过后,他道出了这次殿试的策论试题。

      听到这一试题伊始,白茗是惊慌的。

      宰相大人在殿试前曾将他叫到府中,,以“帝王之心”为题,说是要亲自考校他的学问。

      听完白茗的作文后,严正景并未作点评,只由上到下看着白茗道:“无论殿试结果如何,老夫可以保证你能捞到一个位置,只不过这位置是什么,就要看你自己的努力了。”复又道,“为官者,对帝王之心,不得不多加揣摩,对比自己高位的人都是如此,就像你对老夫一样。”

      白茗躬身道:“学生不敢。”

      严正景哈哈大笑:“若没有你的自荐,老夫也不会看中你的智谋。你是可造之材,不要让老夫失望。”

      回去后,白茗越想越觉得奇怪,但他不敢将那个危险的猜想摆到阳光下,只好暗自将“帝王之心”一题研磨至透彻。

      现在白茗的猜想成真了,或者说成真了一半。殿试的问策试题是“论帝王之心与为臣之策”。

      亨德皇帝为何选择了这个一答不好就有大不敬之嫌的题目不得而知,但白茗的心却随着亨德皇帝每一个字音的落下而颤栗。

      这是舞弊吗?又或者只是严大人押题太准?白茗知道自己不能再分心了,将时间花费在无谓的心惊上,还不如先孤注一掷全力以赴。

      他和所有学子一样埋头沉思,奋笔疾书。

      殿试之后,白茗昏昏然来到宰相府向严正景谢师。

      严正景的表情恍若之前他没有将殿试题目的一半透露给白茗一样。

      严正景座下其他与他沾亲带故的学生纷纷上门凑热闹混脸熟,也有一些高中的被严正景邀请来赴宴的。只有白茗一人坐在角落里饮酒。

      白茗本无心多留,但其他学子们的谈话却引起了他的注意。

      “衡将军此次失势后,朝中最有威能的便是严大人了。”一名学生说道。

      另一名学生赞同道:“正是,若我等能在严大人面前混出几分成色,也是未来可期啊。”

      “可笑。”一个年纪较长的中年学生斥道,“为官者应当忧国忧民,而不是想你们这样总想着蝇营狗苟。”

      被他斥责的第一位学生端着小心的笑:“探花郎说的极是,是我们轻浮了。”

      另一个却满脸不屑对同伴道:“你别看他考得高,也不看看他考了几回了。我看就是因为这个不懂变通的死驴脾气,他到现在好不容易够上仕途的边儿。”

      探花韩泉有几分清高脾气,但是除了讲些大道理也不善言辞,只懂埋头做学问,便道:“你们也别着急拍马屁拍得太早,衡大将军这般正直的人,怎么会被轻易打倒。”说完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便告辞离席。

      白茗问那与韩泉争执的两人,为何说衡大将军失势了。他这些日子自从上京起,就自觉与其他从小在学塾教导的学生相差极大,因此成日里闭门苦读,两耳不闻窗外事。

      两名学生对状元白茗都十分敬畏,不仅是因为他是头名,更因为宰相对他青眼有加。

      一人道:“白兄还不知道吧,衡大将军这次死了一个小儿子,又把长子送进了京城,这是把命根子交到他人手上了。”

      另一人有些幸灾乐祸道:“已有些人觉得,衡大将军这是要绝了后了。”

      同伴立刻制止他:“慎言!”

      白茗心中五味杂陈,这结果居然和他曾经的谏言极为相似,虽说是寻常手段,但出自自己的手,终究使人不舒服。

      白茗所见过最恶毒的事也不过是后宅里女人的勾心斗角,如今他的建议竟真的影响到了许多人的命运,甚至大将军幼子的死可能也和他脱不了干系,这使他心情沉重。

      进入翰林院后,他知道衡萸喜欢过来闲逛,一直有意避开,万万没想到最后还是给撞上了。

      夜色深了。

      白茗在床上翻来覆去,脑中全是白日衡萸与自己的那几句对话,不停想说服自己这是为了辅佐帝王之道,最后才在负罪感中睡去。

      与白茗的辗转反侧相似的是,此刻的衡萸也没有睡着。

      他的房里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洛赫正立在衡萸窗前。

      衡萸没有开口,洛赫便也不说话——他一直都不算主动的性子。

      月光洒在窗棱上,外面的白雪照得屋内敞亮,也将洛赫的肤色映得更加苍白。衡萸深吸一口气,转身出了屋子。

      寒风吹来的一瞬间,衡萸就有些后悔了,但他想着屋内的人,还是对两人独处有些抵触。

      吱呀一声,是洛赫推开了门。

      雪花飘进衡萸的领子里,他打了个冷战。

      “你……是来杀我的吗?”他问。

      身后的的人没有回答。明明才几个月,洛赫就已经拔高了一节,脸上轮廓也显出了少年的模样。

      好似也不在意洛赫的想法,衡萸自言自语道:“也许不是因为我的话,你母亲也不会死。”

      本来万无一失的计划,偏偏在最后的关头出了差错。

      那日衡萸率人将喀略戎残部围困到一处高地,只待瓮中捉鳖,便命人只在外围游斗,不到万不得已不得强攻。

      然而另一方的统帅褚钺是个聪明人,一见周军不紧逼自己,便猜测自己手上有对方想要的东西。

      褚钺来到靠近包围圈的前部,令人传话道:“少将军神勇,我方无可敌,但在下也有气节,想让在下投降是不可能的。”

      衡萸激将道:“你有什么气节,一个为月氏做事的周人有什么气节。”

      褚钺笑容狰狞:“少将军此言差矣,在下早就不是周人了,在周帝将在下满门抄斩时,在下就和大周不共戴天了。”

      衡萸方有一段时间不再传来喊话,褚钺的心绪渐渐平复下去。

      衡萸是在思索,依照褚钺所言,那他到底是谁。他苦思多时,身后一名士兵提醒道:“少将军,那人可能是十年前兵部尚书褚则格通敌案的遗孤。”

      被士兵一点,衡萸终于想起,褚钺的样貌声音无一不和他幼时见过的在京高官之一肖似。只不过那时衡萸年岁还小,记忆有些模糊,这才一直没有想起来。

      如此深仇大恨,大约是无法化解了。衡萸决定用利益说服褚钺:“无论你是什么人,现在都已经无路可走,我看你还是放下武器,我可保你不死一兵一卒。”

      “少将军,别拐弯子了,我知道你要的是什么。”来给褚钺传话的小兵刚说完,那边人群中一个被五花大绑的人影被高高举起。

      衡萸定睛一看,正是伤痕累累,生死不知的萨曼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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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黄粱换刀俎(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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