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风雨会终南（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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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索德尔全力的挽弓一箭击中，秦愿发出一声闷哼便带着衡重一路滚下了山坡。
此处在终南山较为陡峭的一面，虽算不上悬崖，但山坡的倾斜度也渐近垂直。索德尔追击不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目标消失在眼前。
徒步的其他手下陆陆续续地赶到了，只见自己的首领望着黑暗的深渊一语不发。
一人上前请示道：“圣子大人，是否还要继续搜查？”
索德尔依旧静止不动，直到这名手下被吓到以为自己出了什么差错，吓得冷汗直流时才说道：“此事暂且搁置，三日之内，我们必须要找到曾雷的库房究竟在何处，一切以大事为重。洛赫受了重伤，他们跑不远的。”
不知经历了多少树木的冲撞，沙石的砥砺，衡重和秦愿终于停了下来。
衡重强忍着浑身的疼痛，爬起身来。因着怕被追兵听到而不敢发出声音，他的嘴唇都被咬得鲜血直流。
来不及检查自己的伤势，衡重满心只想着秦愿到底怎么样了。他伸出颤抖的手去探秦愿的鼻息，感到手背上拂来轻微但平稳的气流，紧绷的整个人如劫后余生般松开了。
他又大致摸黑探了探秦愿身上的其他部位，除了被断箭仍插/着的左肩，只感受到些微的血迹，也并无骨折等大碍。
庆幸之余衡重又不禁忧心起来，秦愿因强烈的疼痛和伤势昏迷过去，若不能及时得到救助，他的伤势就有可能开始恶化。
衡重拼着一点点月光的照耀，带上散落在地上的秦愿的刀，将他背在背上一步一步往前走。
他的方向感极好，仅凭月亮的位置也能判断他们现在在朝拿个方向前行。如今杨青和他们失散，只要能够在时间内找到杨青所说的地方，那他们也并非全无生机。
秦愿人虽然瘦削，但骨架宽大，手脚修长，被衡重背着，好像整个人都能盖住衡重一样。
马上就要到了，你可得坚持住啊。
衡重感到背上的人依然毫无声息，他在心里默默地为秦愿担心，又一边不禁去想为何秦愿非要来帮他挡着一箭。
也许，他心里明白这个答案。
想什么有的没的呢，哪有人对自己要杀的人这样示好的？保不准是想看看自己被友好对待后又被背叛的样子吧。衡重自嘲地笑笑，对自己说。
他一脚深一脚浅地迈着步，树林里静到只有他自己踩断树枝发出的咔嚓声，但他却不敢有丝毫松懈。
约莫到了晨光初现的时候，衡重终于在预计的地方发现一条隐蔽在草木之后，山石之上的通路。
山洞口由一块完整的岩壁封实，再施以伪装，常人用肉眼难以辨别，但发现的人一看便知，这是人力制造的障碍。
杨青之前并没有和衡重他们讲过如何进入此处，也可能他自己也不知道这里会是这样的情况。
衡重将秦愿小心地安置在草丛后，自己上前仔细观察岩壁是否有什么机关。然而即使他把每一寸石壁都摸索过后，也没有发现任何古怪之处。
衡重不死心，又睁大了眼，一点一点去看。终于有几个细小的孔洞被他找到了。
但是这几个洞太小了，小到只有针尖般大小，衡重难以确定这些孔洞就是打开通路的关窍，还是仅仅只是巧合。
看着看着，他突然发现，这孔洞的排列方式似乎很是眼熟。
“……帅居后，中军分列，轻骑当先，是为鱼鳞阵……”
“……士有什伍，车有偏列。百人设一卒，千人设一司马，将帅领万人之威……”
“小萸，你要好好记住，下回等爹爹回来就要好好考校一下你了。”
“爹爹偏心，为什么只考他，我也能上战场杀敌！”
“好好好，你也行……”
无数片段在眼前闪回，衡重只觉得耳边阵阵轰鸣。
他豁地惊醒，掏出白茗留下的一把金针，按照自己脑海中闪现的阵图，将金针慢慢旋进石壁。
他屏住呼吸，并不确定自己的直觉是否正确。
轰隆一声，石壁与山洞之间的接口处缓慢地分开了。
衡重连忙背起秦愿，一等到这条接缝张开到能够让人通过时就挤进去。
过了片刻，石壁又渐渐恢复原状，仿佛无人来过此地。
山洞中不见天日，衡重在秦愿身上摸了一会，总算摸到一块火石。他接着火石相擦时一瞬间的光亮，看见通道两边墙上挂着的火把，连忙取下一个点亮。
山洞显然是他人为了做一些不能为人所知的事而修建的，其中还有被丢下的，不知道用来制造什么的工具。墙壁上的火把相隔差不多的距离排列，却偶有几个空缺。
衡重见到这，上了个心眼。也许这里不止他们两人在。
考虑到潜在的危险，衡重先寻了个隐蔽的拐角将秦愿放下。
秦愿似乎是醒了，在火把的微光下，他的眼皮轻轻颤动了一下。
衡重俯身去听他的呼吸，见依旧平稳，便在秦愿的耳边低声道：“我要帮你拔箭，能忍住吗？”
秦愿半睁开眼，微微点了一下头。衡重便用弯刀割开他肩膀处的衣物，露出已折了一半的断箭。
因受伤候立刻滚下山坡，断箭所插着的方向已非原本的方向，衡重不知道被这样的锐器捅进肩膀翻搅的秦愿有多么痛苦，却知道自己的心因秦愿为自己受伤而丝丝发疼。
他颤动着手抚上秦愿的左肩，确定了断箭在皮肉下的位置，咬牙对秦愿道：“忍着些。”闭上眼睛，一把将箭拔出。
因为衡重事先掐住了秦愿肩上的要穴，所以并未有太多的血溅射出来。衡重见秦愿脸色惨白，冷汗阵阵，忙将身上剩下所有的伤药一股脑儿地倒在秦愿的伤口上，又认真地为他包扎一遍。
不知是什么时候，疲累交加的衡重居然睡了过去，当他再次睁开眼时，周围已经陷入一片黑暗。
他以为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连忙伸手去摸身边的秦愿，却被一只冰凉的手覆住了双眼。
原来秦愿已经彻底醒了。
衡重安下心来，想坐起身来，才感觉到自己脑后温热的触感竟是秦愿的身子。他被秦愿抱着睡了一觉。
衡重忙调整好姿势，整理好心情，才问道：“我睡了多久？”
秦愿的声音还是有些虚弱，道：“不足两个时辰。”
“怎么不点火把。”
秦愿在黑暗中道：“方才有人路过。不是杨青。”
衡重道：“我进来前见有火把被人拿走，或许有人在此处会面。”
秦愿道：“我听他们的脚步，武功路数应当不是祆教或是青霞剑派的。”
“你的伤还好吗？我们先找路出去吧。”衡重还是担心两人的安危，便说道。
秦愿大概是摇了摇头，少见地提出不同的意见：“伤势无碍，可以直接去看看他们在做什么，再做打算。”
说完，他拉着衡重起身，直接便要走。
衡重道：“我拿一下火把。”
“不用。”秦愿稳稳将衡重引在身后，道，“火光太明显，我用听的就可以。”
秦愿的手很冷，衡重的手却很暖。被十指交扣地牵着，衡重自然不可能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山洞中走丢。
他本应该在想的是怎样渡过当前的难关，但不争气的是，他的思考已经完全被两人交握的手占据了。
好像在很久之前，也有这样一只小小的手牵着自己从黑暗中走出来。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这个问题一直折磨着衡重。这几个月来，他第一次有了渴望知道这种熟悉感的来源，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过去与许多人都密不可分。
有些责任，他不能逃避。
四下无声，喧闹的只有心跳和脑中不能停歇的想法。
衡重虽然为人散漫，却也干脆。他望着身前那个沉默的背影，心下决定，若此间事了，定要和秦愿好好说清楚。
山洞狭长，秦愿和衡重沿着前面的人留下的痕迹悄声前进。
没有了视觉，其他感官的作用似乎被放大了无数倍。衡重在心中暗自勾画出整个山洞的地图，他发现他们走的是上坡路，且向山体外延生。
山洞中除了土腥味，还有明显的铁锈味和火药味。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这是必定是用来……
一束微光从头顶某处射来。
秦愿拉着衡重，压低声音提醒道：“有台阶。”
衡重眯着眼睛向上看去，见是一扇沉重的木门，门外有轻微的走动声，便道：“能打开吗？”
秦愿走上前，闭目静听，轻声道：“厚约七寸，两刀即可。”
衡重忽然道：“等等，先听听他们在说什么。”
正如衡重所说，隔了一扇门的几丈开外，两派人马正在谈判。
“除非你把曾大小姐毫发无损地带到我的面前，否则免谈。”
面对温文尔雅地说出强硬台词的白茗，另一边的刑栎看起来就笨拙多了。
不过，那也只是看起来而已。
“现在可不是您和我谈条件的时候吧。”刑栎慢吞吞地开口，“前参知政事大人。”
作者有话说第23章 风雨会终南（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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