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词传》岁遇安

6、石妖展墨

　　者风阁和者清词在山上度过了一宿，好在祭寒山上的夜晚不算太冷，一个个火红灯笼飘摇着。
　　清晨的雾将视野中的所有事物都蒙上了迷离的颜色，天地间清一色的银白，草尖上的水珠滑落到地面上，砸在地上散成花状小点。
　　者清词还安睡在者风阁温暖的怀里，过了一会，者清词睁开惺忪睡眼，她揉了揉眼睛，说：“爹爹，天亮了。”者清词又忍不住笑出来，用手捂住了嘴巴。
　　然后从者风阁的怀里起来，者风阁看着远处，说：“是啊。”他又转过头来，看着清词，笑着说：“清词昨晚睡得好不好？”
　　“爹爹怀里可温暖了！不过爹爹肯定一夜都没睡好。”清词觉得有些内疚起来，但脸上的乌云一会儿就烟消云散了，昨晚睡得香，加上今日天气晴朗，者清词心满意足地笑得像朵初开的花儿。
　　者风阁也笑了起来，眼里有星星般的闪耀。
　　或许是因为有灯笼的点缀，祭寒山不如往日般死寂，多了几分生气，地上的草和树上的叶愈发显得有绿意，曾粘上的层层灰尘也像是被洗了个干净，平日里刮来的呼啸着的寒风却在这个清晨变得格外和煦了。
　　或许是因为有你陪伴的每分每秒都如沐春风吧。
　　该下山了，者清词蹦蹦跳跳地像只活泼的兔子，满面春风，意气风发。
　　者风阁走在前面时不时回头望望女儿。
　　者清词踢着脚边的小石子，小石子跌落悬崖下滚进山谷中，发出清脆的响声。
　　者清词踢到了一颗比较大的石头，伴随着一声“哎哟”，眼前顿时显现出了一个正摸着屁股脸上露出痛苦表情的看起来与者清词年纪差不多大小的少年，这个少年长相不错，样貌不凡，身材魁梧，黑发束起，穿一身卡其色长袍。
　　者清词吓得叫出了声，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个由石头突然变成的少年。
　　走在前面的者风阁闻声便转身迅速回到女儿身边，保护她。
　　“爹爹，他从石头里蹦出来啦！”者清词指着方才那位少年，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对爹爹这样说，又害怕又惊喜。
　　“清词，不要这样指着人家，他要是知道你对他不礼貌的话，他会很难过的。”其实者风阁对这种妖怪已经见怪不怪。
　　“哦。”者清词迅速收回了手，呆若木鸡得一直望着眼前的少年，而这个由石头变成的少年也一直不知所措得盯着眼前两个陌生人，手一直贴在屁股上没有挪开，姿势颇有些滑稽，这位少年一句话也不说，也不像一个坏人。
　　清词走上前一步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展，展墨。”少年回答，吞吞吐吐，不知道是紧张还是什么。脸上始终有种疑惑似的表情。
　　者清词惊奇得回头对爹爹说：“爹爹，他还会说话呢！”
　　者清词又对他伸出手，想跟他握握手，展墨后知后觉得赶紧把手从屁股上挪开，然后伸出手握住了者清词的手。
　　者清词笑着说：“你真好玩儿。”
　　笑容甚好，如沐春风。
　　展墨的另一只手摸了摸头，傻呵呵地笑了笑，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者清词又说：“我叫者清词，清词是爹爹叫的，嗯，那你就叫我小词吧！”
　　“小糍粑？”
　　......
　　者清词又很奇怪得问了一句：“你的娘呢？”
　　“我没有娘，我是一块灵石，不过一般的灵石都是吸取天地精华而成，我是经过祭寒山上的日晒风吹磨练而成。所以，我不是一般的石头，而且我一般不现原形的，你刚才踢到我的屁股了，逼我，现出了原形。”展墨的语气不缓不急。
　　“哦，那你一个人在这个山上，不会觉得孤单吗？”
　　“孤单？”展墨沉思了一会儿，接着说：“孤单是什么？”
　　者清词露出惊讶的表情，感到有些语塞，清词又莫名其妙得乐了，说：“那你以后可以和我一起玩吗？这样我们就都有朋友啦！好不好？”者清词回头瞟了一眼爹爹。
　　者风阁没做阻拦，他见展墨面善，以后又刚好多一个人照顾清词，于是沉默以表认同。
　　展墨亦笑，日后像是有了归宿般的安稳，隐约明悟了孤单的含义，总之他十分喜欢这种被人关怀抑或是别的说不清的感觉，展墨继续说：“我年纪比你大，你以后就叫我哥哥吧，小糍粑。”
　　“展墨哥哥。”者清词抛出一个她这个年纪该有的纯真的甜甜的笑容。
　　展墨又望了望者风阁，者清词意会，赶紧解释说：“这是我的爹爹。”
　　者风阁微笑，说：“鄙人者风阁，你，就叫我阁叔吧。”
　　展墨一本正经地叫了声“阁叔”。
　　三人行，一起下了山。
　　抵达山脚，眼前突现民宅。
　　这民宅占地宽广，背倚青山，旁经绿水，微风阵阵，水声潺潺，岸边杨柳迎风摇曳，屋前挂两个大红灯笼，屋檐轻燕暂留又去，奈何寂静无人，好似一幅山水人家美景图画。
　　“爹爹，爹爹，我们来的时候，可没有这幢房子！”者清词惊讶地说。
　　“这是我变的，昨晚上在这里歇了会凉。”展墨回答。
　　“展墨哥哥，你还会变房子！你真厉害！”者清词向展墨投去崇拜的目光。
　　者风阁不禁对展墨也佩服了起来，他说：“展墨，你这妖术可了得。”
　　展墨说：“阁叔过奖了，我只是一个小石妖，这些小妖术，在妖界根本算不了什么，不过以后你们想住什么房子，我就可以给你们变什么房子。”
　　“太好了！展墨哥哥，我真是太喜欢你了！哈哈哈！”者清词的眼睛笑成月牙形状，面容可爱，也算得上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她一兴奋就脱口而出了这么一句，手舞足蹈的。
　　这么不经意的一句话却掀起了展墨心里那片宁静的湖的波澜，久久不能平息。展墨活到现在，从来没有听到过这样动听且温暖的一句话，他的心里缓缓流过温暖的河流，眼神真挚地注视着清词明媚的双眸，也不失笑意，这个天真活泼的女孩实在惹人喜欢。
　　展墨带清词进屋内坐，者风阁也跟随其后。
　　者清词只有展墨的胸膛高，站在魁梧的展墨身边显得十分娇小。
　　“小糍粑，你喜欢这个地方吗？”展墨问了问，声音温柔似水。
　　“当然喜欢啦！这里好漂亮！不过，展墨哥哥，”者清词顿了顿。
　　“怎么啦？”展墨回答。
　　“你可不可以不要叫我小糍粑啊，我叫小词！”者清词有些害羞，，声音压得很低，不好意思得笑了笑。
　　“哦，小词，哥哥又忘啦！”展墨也笑了，嘴上答应着，但是还是改不了口，一直“小糍粑”得叫着，他的心里大概觉得小糍粑叫起来是很亲切的。
　　因为石妖一次施的法最多只能维持三天，一次施的法不能短时间内重复，所以这栋房子也不能久久存在，这也是做石妖的一大悲哀吧。
　　可是者清词喜欢这里啊，展墨为了能够让她来这里的时候总能看见这时的美，他愿意破一次格，所谓破格，就是使施的法永远存在，却要以折寿五百年为代价，可石妖活着上限是一千年，而展墨实际已经快要五百岁了。
　　第一次见面，可以为她付出这么多，想必是有更能打动他让他值得去这么做的东西吧。
　　谁也说不清那到底是什么，就连展墨自己可能也都不是很明白，或许是为了者清词的一个笑容，也或许是为了留住这种让他觉得很踏实的感觉。
　　者清词对这里的美感到处处新鲜，她又说：“展墨哥哥，我觉得这里简直仅次于我和爹爹的家呀！我们那里叫‘仙居幽林’，你晚上和我一起回家就能看见了！”者清词的脸得意如莲花盛开。
　　展墨一直都是一个人生活在祭寒山上，这突如其来发生的一切让他受宠若惊，又让他感觉生活过的四百多年都像是对他的一种考验，经历过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一天，这一天的到来，似乎又是期待了好久了，又像是从来没有想过，如梦似幻的。
　　穿过木质走廊，一直向里，再拐进小院，视野愈开阔，眼前一派景象宛若仙境。
　　流水流进湖里，湖边小石堆砌，背倚祭寒山一面秃壁，数棵柳树柔枝飞舞，左侧立一小亭，朱红柱子支撑，朱红盖顶遮风避雨，一条碎石子铺成的小径延伸进去，两旁野花芬芳，颜色不一却有序别致，紫的红的白的黄的蓝的宛若彩虹架起，亦如颜料涂在画纸上那样用心而有意为之。
　　蔚蓝的天空有清晰的轮廓，漂浮着朵朵白云，云边雾气缭绕。
　　忽而，者清词发现了靠山的一面有朵奇异罕见的花，五颜六色且泛着冷冷的光，手掌般大小，大肥绿叶衬托，浮出湖面，一枝独秀，者清词跑了过去，留下身后展墨的一句“小糍粑，小心”！
　　者清词像是发现了无比惊奇的事物，她满脸惊喜，正当她在湖边观察得细致入微时，山上就突然滚落下来了一个巨大的石头，者清词还没有反应过来，千钧万发之际，展墨迅速朝者清词那边闪现过去，双手围住者清词，将她紧紧保护在怀里，再一个迅速的转身，大石头就刚好砸到展墨的身上，相互碰撞产生了一股巨大的力量，石头滚落进湖里，溅起巨大水花，轰然巨响。
　　展墨被狠狠砸了，此时背上一如火烧，体内已经凝聚着一股像是随时都能剧烈爆发的可怖力量，他痛得快要难以忍受，但他还是强装镇定，在者清词面前表现出一副我很好我没事的模样。
　　者清词在展墨的怀里毫发未损，她对此时发生的一系列动作感到有些难以置信，她猛地抬起头看着比自己高出太多的展墨，展墨挤出一丝笑容，者清词很担心，急切又关切得问道：“展墨哥哥，你没事吧？”她双手自然地在展墨的背上轻轻拍着，问有没有事。
　　展墨看着者清词微微皱起的眉头，以及着急的目光，心里莫名觉得可爱。展墨一脸温柔，让人如沐春风，他努力用很轻松的语气回答到：“我没事，你忘啦，展墨哥哥可是石头变的呀。”
　　可是者清词不知道，在妖怪变成人形时，受到的一切伤害与冲击都是和平凡人无异的，唯一能他此刻还活着的原因，大概是他只是只妖怪吧。
　　顷刻间，凝云不动，山清水秀。
　　而此时正在走廊拐角的者风阁，已经目睹了这一切，在救清词上，他慢在了展墨后面一步，从而也对展墨有了更多的信任。
　　者清词心里明白展墨哥哥救了自己一命，他也一定受了伤，可是她却不知道做些什么，者清词的心里愧疚不已。
　　展墨看着者清词的那一眼，他的心里开始有了不一样的情愫，那是从来没有过的奇怪的感觉，他弄不清到底是一种怎么样的情感，总之让人觉得很温暖，既让人心生欢喜又让人变得胆怯。
　　者风阁告诉他们，他有要事离开，因为有展墨在，他也就放心了许多，者清词答应爹爹天黑之前与展墨哥哥一起回家。
　　天色渐晚，者清词带展墨回“仙居幽林”，者清词在前面带路，腰间的铃铛“叮叮叮”地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展墨跟在后面，看着者清词欢快的背影，他轻轻扬起嘴角，弯成一个暖心的微笑，天地间都带着一种清清凉凉舒服的感觉，很惬意。
　　落日桥头清风拂过，暮色将天边晚霞渲染，野草弯下了腰，古树在栈道两旁饱经了沧桑，竹林幽静，所谓美好，大概如此。

作者有话说

　　久等了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