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墨有迹》豆豉鲫鱼

5、陈迹

　　那天后，陈迹每天放学之前都往东区跑，明面上说是因为余墨伤着了，得让余墨补偿，天天跟着放学的余墨回去蹭咖啡。其实说到底还是因为陈万福那个二缺的效率太低。
　　让他打听个消息，两三天都没个信，陈迹没法主动出手，只能被动的跟着余墨，看着江小珂，默默的当个护花使者。

　　“哥，你怎么来东区了？”陈万福穿着一身蓝色的球衣，叫住了陈迹后，跟旁边身着同样衣服的队友说了几句，就朝着陈迹跑了过来。

　　陈迹眼神躲闪了一下，又恢复了正常，答道，“没事，找找灵感。体育课？”
　　“哥，你没事吧？下礼拜老爷子就来学校了，你这样会害我失去零花钱的。”陈万福像是看见了一个星期后自己的生活现状，那表情只能用“如丧考妣”四个字来形容了。

　　“那你可能真的要失去你那来去如风的零花钱了。”陈迹心想着，这家伙显然是不太明白为什么要给他取个小名叫乌鸦了。
　　好的不灵坏的灵，一语成谶什么的，陈迹简直领教了无数次。有时候他就觉得这家伙，早生个三千年一定能以巫术什么的名流千古。

　　“不是吧……哥，你这么没自信吗？”陈万福显然是很想保住自己靠着监视陈迹……，不，是辅助陈迹得来的零花钱。兀自烦恼着的时候，那边的队友叫了他一声，陈万福应了之后，拉着陈迹朝那边走，“你来看我们比赛吧！说不定能找找灵感。”

　　“不去，你们又不是NBA，有什么好看的。”陈迹甩开他的手，转身要走。一队穿着红色球衣的人晃晃悠悠的走过，颇有种上街游行的既视感，非得形容一下，那就是红红火火恍恍惚惚的让人眼睛被迫闪光了。

　　那群人经过时，陈迹的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脸色瞬间由晴转阴，他将目光紧跟着其中一个人，然后上半身侧转，偏头问陈万福，“和他们比？”

　　陈万福这二缺，显然没发现陈迹的语气已经冷了两个度，知无不言道，“是呀，他们老师上周就请假了。我们体育老师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

　　呵…哪能不知道，临近退休，能坐的绝不站，能站的绝不走，能说的绝不动手演示，能打比赛绝不来现场。

　　陈迹嘴角微扬，眼睛散发出一抹稍纵即逝的危险。他用手搭在陈万福的肩上，已经换上了漫不经心的调子，“我觉着你说得挺有道理，走，打球去。”
　　就陈迹搭上自己肩膀的那一刻，陈万福就觉得不对劲，看了眼陈迹又看了眼刚走过的那群人，心里微怔。
　　这不是那个哥让打听的那帮人的头头姜楠吗？

　　“对了，哥，上次你让我打听那事有消息了。”陈万福边扣衬衣的扣子边说。
　　陈迹将球衣往身上一套，转头看着陈万福，言简意赅道，“说。”

　　“就下周五，他爸出差没人管他。”陈万福想了想又很为难的问道，“可是外公也是周五来呀，哥你怎么办？”
　　陈迹将换下来的校服，随手塞进储物箱里，“再说吧！你把我说的做好就行了。”

　　“学长加油，三班加油！”
　　“学长加油，三班加油！”
　　陈万福站在啦啦队中，跟着一众女生为陈迹和三班的荣誉呐喊着。

　　中场休息，陈迹被一群女生围得动弹不得，弄得本打算献个殷勤的陈万福只好望而却步，叹了口气默默的在看台打游戏。

　　陈万福觉得很委屈，明明都是男生，陈迹就只比他高了两厘米穿上同一件球衣，竟然比他这个衣服所有者还要合身。要知道那件球衣可是花了他好多好多钱定制的，虽然款式没什么特色，但胜在袖子那里拓了个偶像的签名。

　　陈万福心里顿时升起了一种遭背叛的委屈感。

　　“陈同学，我可以坐在这儿吗？”一声温软甜糯的声音在陈万福身边悠悠传来。
　　陈万福本来就飘忽的思绪被这声音甜得怔了一下，连游戏的暂停键都忘了摁，呆呆的抬起头来。一张小巧精致，粉面含笑的脸映入眼帘，陈万福不由自主的吞了一下口水，结结巴巴道，“可……可以。”

　　在女生坐下的同时，陈万福将手机按了黑屏，默默的把它缩进了口袋里，背部也立马挺得直直的，眼睛飘忽不定，一会儿往旁边飘，一会儿又在球场上转悠，就是不敢转头看身边的人一眼。

　　女生坐下来之后，没在开口说话，安静的空气中铺满了一颗名叫尴尬的因子。陈万福心里忐忑不定，双手在裤腿上擦了两下，握拳又松手，握拳又松手。来回几次，还是没能吐出半个字来。

　　“那个”女生下了重大决心般的，十分郑重的说，“能给我电话号码吗”

　　陈万福虽然看上去很二缺，说话不过脑子，平时也是个即使话不投机还能独自撑起一片交流的天空的小伙子。帮陈迹约了无数次失败的约会，接受了无数次的替人告白，和美女打交道的次数多得数不胜数，虽然别人的目标都不是他，但四舍五入的算下来也是个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人了。
　　可此时，陈万福紧张得快要心肌梗塞了，他哆哆嗦嗦地拿出手机，将自己的电话号码虔诚地奉送了出去。

　　下半场开始，陈迹看了眼球场对面准备上场的人，眼角一紧，嘴角勾了一抹危险的笑。跟旁边一个人说了几句话，便击掌上场了。
　　下半场的比赛激烈异常，陈迹那边显然是换了策略，转守为攻，使得下半场一开始就引得看台上的尖叫连连。

　　陈迹手中运着球，几个转身便将企图截球的人甩开了，他以极快的速度扫了一眼球场的情况。瞥见一个被拦着的队友，朝他打了个手势后，又以极快的速度的侧身躲过一个横路档他的人，转身一跳便将球投了出去。

　　拦着人的那个红衣球员见陈迹给身后的人打了手势。下意识的双手打开，用身体尽职的拦着人，让其失去接传球的机会，同时给自己队友截球的机会。

　　在场上的人还未反应过来时，球已经向另一个方向飞过去了，球的目标十分明确，且距离不远，陈迹投的这个球又几乎不存在抛物线，直直的向一个的方向飞射过来。在跟陈迹打手势相差六十度角的右侧，穿着红色球衣的姜楠看见朝着自己胸口直线而来的球，瞳孔惊得顿时放大一圈，躲不开、接不着，他下意识的用手挡了一下，“嘭”的一声，却还是受着巨大的冲劲踉跄了两步。

　　打球误伤了人，陈迹也是一脸惊讶，小跑几步过去问，“哎~没事吧？”
　　姜楠揉了一下手臂，刚上脸的怒气在对上陈迹的时候，瞬间给浇灭了，强迫自己露出点笑容，“没事，没事。”
　　陈迹转身时，用手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用就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冷冷的说道，“没事就好，下次长点眼。”

　　姜楠身形一怔，转身却看到一个和队友打哈调笑的陈迹，仿佛刚才听到的话是幻觉一般。

　　球在场上被不停的传来传去，突然“啊”的一声，等球场上的人反应过来时，姜楠已经人仰马翻的倒在地上了。鼻子里有两条红色的液体探出了头。
　　姜楠试图撑起身体，怒视着向陈迹大吼一声“你他妈故意的！”，一个“你”字刚吐出来，红色的液体的运动速度更快了。他嘴中顿时感到了一股血腥气，立马捂鼻闭了嘴，只剩下一双怒睁着的双眼在倾倒着恨意。

　　“哎呀，真是不好意思，你看我这胳膊前两天不小心给脱臼了，这传球的方向总是……不太准呀！”陈迹用手表演性的摸了一下左手，无奈的耸肩，表示着似是而非的歉意。

　　陈迹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的睨着他，然后轻笑一声在他身旁蹲了下来，低声问道，“怎么，赔个鼻子觉得亏了，想卸条胳膊？”
　　姜楠满脸惊恐，顿时忘记了鼻子的疼痛，前几天他听说误伤了陈迹的恐惧再次从心中蔓延开来。原本看到陈迹时，姜楠是不打算上场的，可是在上半场陈迹十分常规的耍帅之后，按捺不住就上了场。姜楠突然觉得这件事可能不是两个球能过去的。

　　“怎么还哭上了”陈迹笑着站着起来，朝着旁边的人挥挥手，“那什么，快给人送回教室，最近可别再打球了！”
　　旁边围观的人，原本就是静默着不敢说话的，谁都看见了陈迹是故意的。可谁敢说呢，只能说姜楠倒霉。陈迹一喊，那些所谓的队友便一拥而上扶着姜楠朝着教室的方向走。

　　陈迹说是送回教室，他们自然没胆子当面送去医务室的。都听说陈迹脾气不好，得罪了他，在云城一中的日子说有多不好过就有多不好过。但传言居多，大多数在这儿读书的人，都没见过陈迹故意的为难谁，今儿第一次见，自然是吓得不行，哪儿有人敢栏着。原本打得好好的球，谁也不知道怎么落了个这么个结局。那姜楠听说也是个有势力的人，在陈迹面前吓得脸都白了，可见陈迹的确是有本事的。

　　陈迹起身看见这些小学弟全然没有了打球时的兴致，一个个像是蔫了的花儿一样，耷拉着头，而自己这么一抬头挺胸一站，竟有一种黑老大训小弟的既视感。陈迹不自在的摸了下眼皮，然后清了下嗓子，朝大家说道，“那什么，我和那谁之前有点过节，这下半场突然给见着人了，心里总是焖得慌。”
　　说着陈迹突然停了一下，抬手看了一眼时间，竟有种转身要走的急切感。陈迹转头看了眼看台，看见已经从看台上跑下来的陈万福，突然觉得有个弟弟还是很不错的。

　　球场上的人听没了声音，都面面相觑然后此起彼伏的抬起了头。陈万福才跑过来，就被陈迹给单手拽了过去，不明所以的听见陈迹说：“扫了大家的兴，我请大家吃饭，当是赔礼道歉。”

　　陈迹说完就拽着陈万福转过身，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迈开腿准备扬长而去时，陈万福突然伸手拽住了他的衣服。十分为难的低声说道，“哥，我也想帮你，可是……我没钱了。”

　　陈迹又低头看了眼表，拍了拍陈万福的手，有点着急的说，“钱包在书包里，你自己拿。”

　　“哦”陈万福有点心不在焉，再抬头时陈迹已经快走出体育馆了，陈万福如梦中惊醒般，追着陈迹喊，“哥，衣服，你忘记换衣服了！”
　　陈迹出门时，转身朝他指了一下手表，回道：“来不及了。”

　　陈万福没明白什么来不及了，就看着他的球衣被带离了他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