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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卷二:你若为乱臣,我则为贼子5 ...


  •   青州,城东。

      临近年关,大衢上所有挑担的、测字的、杂耍的、卖花的、吆喝的,熙熙攘攘,如众蚁排衙。

      “当――当――”

      衙门专用的铜锣铿锵开道,四名高大威猛的红抹额带刀侍卫拥簇而来。尖锐的锣鼓之声有如一粒水滴入油锅,溅起霹雳哗啦的动静。

      这排场,乃是青州府尹巡城后回衙。

      街头的乞儿缩在褂布桅杆后面,眼羡地看着朱色富丽的轿子,两只黑溜溜儿的眼珠子都要陷进去了。什么时候他自个儿也能坐一坐,不不不,哪怕摸一把也是好的呀。

      这时骄子正抬过他身前一丈开外的地方,隐隐约约听见絮絮不止之声。微闻作作索索,像是耗子啮咬。又像是什么人在挣脱绳索的声音。

      乞儿皱了皱眉――奇怪。

      不过也没放在心上。

      两只脏乎乎的手使劲搓了搓,呵了口气。酒肆的店家不耐地瞥了乞儿一眼,他只好寻了个矮小的墙角就裹着些稻草缩成一团,牙关颤抖地合上眼。两只手却隐晦而紧紧地握住一个破旧的钱袋子。

      他前儿个,除去交给拿大头的月利份子,又偷偷地攒了些铜板。前些日子也有同辈的小孩想攒钱,可惜被陈大的狗腿子发现了,结结实实地挨了一顿揍,现在还半死不活地躺在义庄。那腿,肯定是废了。

      想到这他不禁打了个寒颤,可是,他要攒钱,他要去建业找他弟二娃。

      一定要去,一定要去。

      那建业真的有李二说的那么好吗?花花绿绿的房子桥梁,香喷喷得恨不得吃了自己舌头的吃食,以及天仙一样的姑娘。其实呀,没有这些也可以,他只要找到他家二娃子就行了。

      他要带他家二娃子回老家去,盖个茅草屋,前院后院养三两只鸡也是挺好的。然后攒钱给他娶个顶顶心眼儿好的媳妇,不要那么漂亮,心好就行。然后他就乐陶陶地帮他们照顾孩子。

      她一定要对二娃子很好很好,必须呀。因为他家二娃子是最最宝贝的了。

      这样想着,脏兮兮的乞儿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容,被冻伤的小脸脏污一片,看起来滑稽极了。

      建业,观音山。

      金丝红软、春风化鬓美人面;反弹琵琶、泣露檀板丝竹轻。绡红轻纱帐,轻歌腻舞,小蛮腰暗送风情。观音山,建业大都最是销金窟的地界儿,寸土寸金,拔地而起的绣楼临江,放眼旖旎流金。

      酾酒临江,本应是一抛千金尽销万古愁。

      “小老儿特备薄酒为公子接风洗尘,且代建业诸位敬宇文公子,请。”短小精悍的男子绮绣华贵,一双精光四射的眸子却内敛蕴藉,俨然是权势场的圆滑中好手。

      “嗤――”

      年轻公子洒然一笑,气度傲倨。膝下娇娇卧着个美娇娘,十指尖尖,瑰姿艳逸。

      宇文婴,也就是梁植。此刻他轻佻地夹着一支酒杯,指节在流光烛火下泛着细腻生光的质感。眼角轻挑,眉眼深处全然的盛气凌人,尊贵傲慢都深镌在骨子里,瞬间气势就凌厉逼人地散发出来——

      “客气了。”

      他懒懒地开口,二十上下,标准的都城腔调。建业的公子爷都喜欢拽着这种缠绵又慵懒的调子。

      位于下首的一个紫袍男子轻扣着案几,留着个二八胡须,皮面是极为温敦忠实的。他饮下一杯酒,开口道:“宇文公子,近日南方青州不甚太平,据闻三道必检,这不是坏了规矩了吗?金华府也是,道道层层盘剥,是不将我们建业放在眼里了。”

      梁植斜斜睨开眼,没说话。只是屈指轻扫了一下歌伎的下巴,惹得粉腻盈香。

      “诶黄贤弟,总归不是我们的地界儿,他若要,我们也懒得瞧上么不是?”右座的乾圭商行董行知遥遥捧杯打太极,笑纹浅浅。

      房全不着痕迹地与董行知相视一笑。

      黄秀亭依旧不平,义愤填膺地看向在座的众人。而后直视上座,“宇文公子坐镇建业,一直不让我们涉足南方,到底是为何?”

      “啪――”

      碎瓷狠击于脚边,嵌入粉白。温润质地的瓷片流光破碎,酒水就争先恐后地四溅开来,一路欢快弹跳而后隐迹。

      适才娇媚邀宠的伎子仓皇伏地,体抖如筛。梁植似笑非笑环视众人,轻描淡写:“恕宇文婴先走一步。”

      见他要走,关山随即抖开大氅罩在他肩头。离开前,梁植侧过脸,有楼外茜红灯光细碎落在他肩头,称得一只五爪麟兽的暗纹狰狞狂肆。他道:“告辞。”

      而后弹弹袍角,扬长而去。

      黄秀亭心有余悸地缓过神来,而后年轻的脸色涨红,狠狠一嗤,却是压抑隐晦的语气:“我就知道他是冯派的一条狗!”

      两只老狐狸笑眯眯,而后房全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隐晦地朝他比了一个杀头的动作。两只精明的眼睛带着蛊惑人的光芒:“贤弟,他既然不给我们活路,那我们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在建业还能让他反了天不成。如何?”

      黄秀亭愣了一下,憨实的脸上略带犹豫,但眼底分明有蠢蠢欲动的小鬼蛰伏。董行知适时添了一把火,三人于是拍案起事。

      直到见黄秀亭离去,两人这才轻蔑地笑道:“还是太年轻了。”不过这样也好,容易被利欲熏心的人越是好被利用。两只老狐狸不约而同地相视一笑,尽在不言中。

      话说这边渐行渐远的黄秀亭,却是将脸一沉。原本老实敦厚的面相却是隐隐三分戾气,勾起一丝笑意随即眼皮子一跳,细碎的情绪随即湮没在深深的瞳孔里。

      老东西呀,想拿我当出头鸟。

      “梆――梆――”

      沉闷的更鼓声于雪道的远处传来,压抑沉郁,仿佛也酝酿着一场骇人的风雪。

      戌牌三刻。

      夜色昏惑,梁植慢悠悠地踏雪而行,闲庭信步。雪白的大氅肩头蛰伏着初露锋芒的麟兽,锐利、又隐忍。关山一直处在他又后方,两只眼睛不着痕迹地探查四周的情况。

      一丝微不可闻地轻响落在十几丈开外是阁楼上,似抹开的细雪。

      猛虎细嗅蔷薇,杀机四起。

      一寸寒光闪如梁植眼角,银白渗人,是利剑反衬雪光的初露杀机。关山指尖颤了颤,心下警铃大作。但梁植依旧步履稳健,眼眉低垂,似在心中默算着。

      五。

      四

      三。

      二。

      一!

      就是现在!

      一瞬间,梁植的危机意识达到顶峰。他的脑子很清醒,身体机能也因常年淬炼而得以下意识作出反击。

      “噌――”

      只见十多道雪利尖锐的刀光闪现,蛰伏在街角、房檐、屋顶的绝命杀手破风而来。像一阵劲风,却又巧妙与夜色融为一体。行走在夜间的夺命小鬼,再一次朝他们的主人亮出了勾魂的利器。

      关山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腕间用劲,凌厉的剑花随即将梁植安全护在其中。一时刀光剑影,沉沉夜色之中,刀光闪现带起寒光摄魄。

      由梁植一手栽培的幕府孤儿绝命刺杀是一流,渐渐的,仅靠关山一人便已略略处于劣势。

      就在关山软剑剜了个剑花刺入一个黑衣人的胸口时,一个银色的箭镞瞬间就捅破了黑衣人的喉间,一阵血雾喷涌。

      有第三方!

      “呲――呲――呲”

      凌厉细密的箭阵破风而来,幕府孤儿随即变化阵势,但由于被关山撕开了一个口子而发挥不出秘阵的威力。

      远有银甲箭阵重病压制,近有关山软剑如蛇般细密攻击,眼见着就要再破西南角。领头的人冷静发出撤退的指令。但是,随即而来更为密集的箭阵呼啸而来,严严实实地,完全密不透风。

      不过一息的时间。

      “嗤。”

      是箭镞钻进肉里声音,西南角,被撕开了。

      清冷寂静的街道瞬间化作修罗场,雪地中猩红狰狞,血腥喷涌四射,十一条死士俱化作箭下亡魂。如此铁甲箭阵,如何不令人骇人!

      关山经此一战已是强弩之末,梁植则淡然地看着一地猩红狼藉。正准备转身去看关山时,一连几支黑金箭镞则凌厉破空而来,夹杂着滔天怒火的意气,完全无法躲开。

      凌利的箭气直直朝梁植面门而来,一息之间,关山已经紧张到做不出任何反应了。

      “嗤――”

      几支黑金利箭堪堪擦过梁植的发梢、衣角,然后狠狠扎进梁植身后的墙壁里,俨然将他制锢在原地不得动弹。

      梁植哑然,随即眼底泛起几丝浅淡的笑意。

      远处,昏惑暗沉。只见一片衣角慢慢露出来,暗沉的纹饰繁复瑰丽。只是那人的声音里酝酿着漫天的风暴,却苦苦压抑着,听起来十分戾气阴鸷:

      “想走?”

  •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真的是码得太顺了,居然超3000了。


    终于要见面了!开心。我真的太喜欢赵桀小哥哥了,mu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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