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你偏爱》卖报小囧

1、第1章

　　我最害怕的不是野兽，鬼怪，也不是心肠恶毒的人；我最害怕的，是你留下我独自前行。————胆小鬼启

　　顾灯灯性子里有股执拗，一条路走到黑也不肯回头。顾妈妈总是念叨她这样的性子免不了要吃大亏的。但小时候，她一个人躺在床上看着黑漆漆的窗外，脑海里就会涌现各种妖魔鬼怪把自己吓个半死。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很久，直到爸爸病逝，妈妈改嫁了杜老师。

　　杜老师是小学的教书先生，听院子里的人说，顾妈妈和他青梅竹马，不知为何阴差阳错各自成了家。蹉跎了半辈子，经历丧偶之痛，两人又走到了一起。可灯灯那时正值青春期，懵懂地认为妈妈背弃了爸爸，所以对妈妈和杜叔清清冷冷的，更不愿意搬去一起生活。长久下来，她也习惯了在深夜里独自睡去

　　这一晚顾灯灯很早就躺下了，时针还不到九。

　　近两个星期刚好是税制改动后的纳税申报，会计所在国税局的压力下忙得人仰马翻。灯灯虽只是个初出茅庐的实习生，也免不过要加班到凌晨的宿命，偶尔在茶水间碰到同事，还会被调侃道，“小顾，看妳的青春都要被公司榨干了，陪男朋友的时间都没了吧。你是项经理带出来的，提提意见呗。”灯灯眨眨眼，可怜巴巴地说：“卖身契都签了，小女子势单力薄抗议无效啊。”

　　至于男朋友？大家都说肯定是她桌上相框里温雅的男生，她从不否认，久而久之就成了公认的事实。一起进公司的小女生，一度表示羡慕嫉妒，怎么会有男生长得比她还秀气，如果不是眉目间多出的一份峻朗，还真是我见犹怜。她听到差点没笑出声，如果他知道自己获此殊荣，说不定耳根都红透了。

　　数数手指头，恍然间已两年，从宿舍到公司，她到哪都带着这相片。它在，她安心。

　　七月流火，夏夜里很闷热。空调的制动坏了，灯灯和房东提过几次却都没了下文。房东是个中年妇女，儿女都在外地读大学，年初时丈夫因病逝世，近来也顾不得租客的要求。在外拼搏并不容易，这座繁华得令人眼花缭乱的城市里，大多数人带着梦想来扎根驻地。只不过，她还没把自己的人生思考得透彻，高中的成绩算不上出类拔萃，高考时却出乎意料过了重本线，幸运地考进了国家重点培养的学校。

　　后来的故事里，熟悉的牵绊困住了她的心，挣脱不开，也不想脱开。断舍离，简单的三个字，是人世间最大的魔障。别人问起她为何留在这座城市，她倒不介意慷慨激扬地论述，美食如云，交通发达，街上俊男美女一抓一大把，简直不要太惬意。

　　直至深夜，窗外蝉鸣暂止，淅沥小雨滴答滴答扣在心底，有些沁凉。

　　辗转反侧了十几次，她审视着这个由她亲手装饰的小房间，彷佛是唯一能实实在在抓得住的东西。床边简单的橘黄色台灯，地上软软的毛毡，靠着墙边的书桌，都是她一件一件采购的。空荡荡的房间才终于有了些人气，充盈起来。

　　她的目光，最后似无意间定在桌面的日历上。

　　心突然间砰砰砰跳得飞快，头脑有些发胀，太阳穴处突突地跳动。

　　一秒，两秒，三秒，时间像停滞了很久很久，直到手机屏幕亮起显示收到新的简讯打破了这份安静。

　　窗外的雨更大了，直冲冲地落下来，似是要彻底浇熄这晚的燥热。所有的情绪无声无息却来势汹涌地汇集在这瞬间，化成了她心底深处无人可触及的悲怆无力。她从未觉得自己如此软弱过。

　　七月了。是夏天了。他死了，她还活着呢。

　　这个念头似乎是陌生的，反覆喃喃了几次，她才艰涩缓慢地听懂了自己的话。闭上眼，一夜无眠。

　　第二天灯灯早早地就洗漱好，拖着个大行李出了家门。镜子里的人眼底有些乌青，还是打起精神笑起来，说服自己要高兴起来。

　　她说过：“以后，我们结婚一定要在海边。海风要吹起我婚纱的裙摆，你要看着我赤脚踩在软软的沙上，一步步走向你，我走到你面前时，你要由衷地夸我美......不许偷看伴娘，知不知道？”他只听她叽叽喳喳，揽着她，眼底里透着柔和满意，缓缓道：“只要你嫁给我，就好。”座椅上的两个人倚偎着，一个滔滔不绝，兴起时还比划起来，另一个静静地听，嘴角嗌着笑。

　　没关系，我们的愿望，我一个人也会好好完成。

　　她打了个电话，“妈，我最近有事去一趟国外，不用太担心我。”电话那头是温和的声线，“好，你要多注意安全，有空回家，我和”声音顿了顿，“妈做一桌好菜给你吃。”

　　挂了电话，灯灯记得，自己已经两年没回家了，有丝愧疚涌上来，胸口闷闷的。灯灯和妈妈没有争吵过，也知道妈妈是爱着自己的，只是，新的家庭令她分身乏术。

　　亲情本是在点滴陪伴中，渗进血液绕进心里的感情，从生活里抽离了，骨肉相连似乎徒有虚名。
　　......

　　昨夜的大雨过后，阳光灿烂，落在机场的玻璃外墙上，给人波光粼粼的错觉。候机的闸口处只有零散的几个人，离登记时间还有将近一个小时。

　　手机响了，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顿吼，是付笙的声音，“顾灯灯，你居然一个人跑去海边渡假，不带上我”

　　灯灯习惯性地把手机移开耳边，等声音小下去了，才笑道：“你最近不忙着出设计稿吗，再赶不出来，不怕被你上司骂到再哭鼻子？”

　　“我怎么这么命苦，灯灯，你要是见到帅哥，千万记得拍照给我娱乐一下心情。”

　　“遵命，我的付大小姐。”

　　灯灯和付笙是大一才认识的，不是同系同学。有次晴天的过云雨，忽然唰唰地落下来，灯灯撑着伞见到前边女生，抱着一大袋物件，被突如其来的雨淋得湿答答的，有些狼狈，就一路小跑过去，遮住了她。

　　伞下，灯灯对上付笙的明眸和笑容，

　　“你好，我叫付笙。”

　　“你好，我叫顾灯灯。”

　　再之后，爱玩爱闹的两个人自然成了好朋友。

　　最颓唐的日子里，付笙每天陪着她说话，她偶尔嗯嗯地应两声，付静也还是天南海北什么都说上一通。何其幸运，她顾灯灯能遇到付笙。

　　“你一个人还是要小心点哦，防狼喷雾带了没，还有”付笙还在念念叨叨地叮嘱着，

　　“童童，童童救命啊！有没有医生，我需要医生，哪里有医生？”一个年轻女人怀里抱着小男孩，慌乱地求助。

　　“付笙，我先不和你说了，到了打给你。”灯灯挂了电话，快步走向那位妈妈。

　　“孩子怎么了？”

　　“童童闹肚子，坐着休息，就就晕过去了，我摸着好像没了脉搏，你是医生吗？”妈妈强作镇定断断续续描述着，却像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我不是医生，但是我学过急救，你相信我吗？”灯灯也有些着急，但仍然冷静地解释着。

　　妈妈有些犹疑，眼看着儿子的脸一点点青紫下去，刚才职员匆忙去找救护人员，到现在还没回来，再等下去就来不及了。“拜托你了。”话音还没落，灯灯就对男孩开始心肺复甦的按压，开放气管，人工呼吸。循环着几个动作，她的发稍随着动作落在脸旁，仍看得出脸上的严肃认真。

　　不知过了多久，孩子的脸上渐渐有了血色，她才缓了缓，泄了气似的坐在一旁。

　　这场景刚好落在远处的一双眼眸里，那眼底由开始的喜悦，悸动，化作无可奈何的痛楚，像是陷进了回忆里不能自拔。再抬首时，已经见不到她了。

　　机场的人多起来，匆忙赶来的医护人员帮男孩检查着，看起来已无大碍。

　　登了机，男孩的妈妈见到她，连声感谢。灯灯想说不用谢，但早已哽咽着说不出话来，扯着嘴微微笑了笑示意。那位妈妈见她好生难过的模样，不懂为何，孩子又闹起来，只能哄着走到远处的位置坐下来。

　　她侧着脸，不想让人见到自己微红的眼眶。

　　她从前总爱粘着他。他去红十字机构上急救课，她也死皮赖脸地要去。真去了，她听讲时又总走神。有次他一本正经地告诉她，关乎生命的事情，要学就认真，不然还是不要来了。也许是感受到他语气里的坚定，也许是害怕他真不让她来了，后来她再没有走神，还顺利地拿到了急救证书。

　　是啊，她救了男孩，可那是他的梦想，该由他完成的。心被无形的手揪住，有一股徒劳的绝望涌上来。

　　我们晚上去吃麻辣小龙虾吧，街角新开的那家，听说真的很好吃。
　　我们这个周末终于可以去露营看日出了，好期待！
　　我们毕业去欧洲背包旅行，好不好？
　　我们要一直一直在一起。

　　叶修祁，
　　怎么我们，就再也没有我们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