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师外传》萤窗小小语

8、分会

　　宁城的天师堂分会位于宁城万宝路光明大厦三十九层。在全国数百家分会中，宁城分会自成立至今，一直是规模最小，人数最少，业绩垫底的存在。这家分会成立，几十年过去了，毫无建树不说，就连最基本的自给自足也做不到，更不要说为总部的发展做贡献了。分会里的一众天师全过着苦哈哈的日子，每月靠着上头的一点拨款过活。
　　就在一个多月前，会里接了一桩大生意，委托人是个在商政两界有着一定地位的老先生。不用多说，这单活要是办得好，宁城分会很有可能借此机会咸鱼翻身。因此天师堂里上到会长，下到刚入门的小助理全都对这件案子重视非常。
　　可重视归重视，大概也确实力有不逮，一个多月过去了，这件案子仍旧是毫无进展。眼看着生意要黄，客户要跑，几日的功夫，会长急得头发都白了好几根。他不得不向总部求援，总部的办事效率很快，不到一天就给了回信，说是派一位能力出众的天师下来协助其办案。
　　为了表示对上头派来的人才的重视，天师堂从几天前就开始准备。这日，一切就绪，天师堂一众天师一个个衣冠整肃的排列在大厅两侧，会长石冉挺直了身板立于中央，眼睛盯着大厅入口。
　　石冉看了看时间，已经超过约定好时间。现在是正是上下班的高峰，大概是堵在路上了，石冉这样想。
　　又是一个小时过去，门外还是没一点动静，人群中已经有人开始窃窃私语。
　　天师甲小声道：“怎么还不来，不会是记错时间了吧？”
　　天师乙：“应该不会。”
　　天师丙：“总部的人就是架子大，这都快两个钟头了，居然还不到。”
　　天师甲：“你小声点。”
　　天师丙：“本来就是，唉，你看，老大脸都快黑了！”
　　天师丁：“我想下班呀。”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到后来越扯越远，尽然都开始聊到一会儿结束了该去哪里放松一下。
　　“都别说话了。”，有人低声呵斥。
　　厅里又安静下来。
　　说话的人名叫储彦东，三十岁出头的男人，是分会的二把手，此人早年在总部任职，三年前才被调到宁城。他的到来给宁城分会带来不少资源和经验，宁城分会也是自他入会开始才渐渐有了点起色，这次能够接下这个大案子，一大半的功劳要归在他的身上。他这个人能力强，说起话来很有些威严，私底下待人也宽和，虽说只在这里呆了短短三年，但众人对他都很敬佩。
　　储彦东走到会长身旁：“站了这么久累不累？”
　　石冉：“没事儿。”
　　储彦东：“小冉，还是别等了。”
　　“不！”，石冉瞥了他一眼赌气似的吐出这么一个字。
　　储彦东只好叹了口气：“那好吧，我陪你等。”
　　石冉：“你别站在这里，破坏了队形。”
　　储彦东：“……”
　　石冉抬了抬下颌，示意储彦东回到自己队伍去，储彦东说不动他，只得乖乖照做。
　　众人又等了一刻钟，门口才有了点动静。
　　“叮。”，电梯门缓缓打开，十几双眼睛齐刷刷地朝电梯口看去。
　　电梯下来的人，二十来岁，男性，身形挺拔，剑眉薄唇，双眼明亮有神，英气非凡。这正是姗姗来迟的大天师——唐无晦。
　　唐无晦见一众人齐齐看他，脸上带了些歉意，当先行了个拱手礼，道：“我叫唐无晦，来得晚了，让各位道友久等，实在抱歉。”
　　石冉看着他皱了皱眉，这天师看着实在是太年轻了点。
　　“你就是总部委派下来协助办案的大天师？”，他可以在这个‘大’字上加了重音。
　　唐无晦听出他的画外音，他嘴角勾起，不无得意的道：“我上个月刚刚通过高级天师测评考试，证书很快就会发下来。”
　　石冉点了点头，既然能通过测评，那的确是个有能力的，天师这一行，除了通过积年累月的磨练来提升自己外，天赋也可以成为促使一个天师成长关键因素。
　　石冉轻笑起来，拱手一揖，做了个邀请的姿势，“唐天师真是少年英才，快快请进吧。”
　　唐无晦拱手回礼，随着石冉往会馆里去，储彦东随后跟上。
　　唐无晦与储彦东自小相识，他拜入师门时也不过是个三岁的小娃，幼年学艺辛苦，有时候熬不住了，也会哭闹，师傅严厉，很多时候多亏了这位师兄照顾。唐无晦一直把他当做兄长看待，储彦东对着这个弟弟也很是真心，他们两个情谊深厚，关系非比寻常。
　　因此唐无晦一见到储彦东心里的高兴就盖也盖不住了，“师兄！”，他惊喜的喊道。
　　储彦东也朝他一笑，“师弟别来无恙？”
　　“我好得很。师兄过得好吗？怎么也不联系我？”
　　“我也很好，劳你记挂了。”
　　“师兄，你不知道……”
　　“师弟，有什么话我们私下里在叙，还是先办正事要紧。”
　　他们两个真要叙起话来，那真是三天三夜也不愁没话讲。周围这些人已经在这干等了几个小时了，他们哥俩再这么肆无忌惮聊下去，只怕有人就该发飙了。
　　唐无晦平静下来也觉得现在不是个叙旧的好时候，语气中难掩喜悦，“好好，办完正事再说。”

　　“先说一下事情的经过吧。”，唐无晦一边翻看事先就为他准备好的资料一边道。
　　“好的，唐天师。这事要从一个多月前说起，委托人……”
　　“等一下。”，唐无晦的目光从手上的文件夹上移到了作报告的新人小助理身上。
　　“新人？”
　　他不会是嫌弃作报告的是个助理吧？小助理忐忑地点了点头。
　　唐无晦道：“以后做报告最好不要出现‘一个月前’‘半个多月前’‘几年前’，这种指代不明的时间用语，要说具体的时间。比方说，什么年份，几月初几，什么时辰，精确到几时几刻，越详细越好。新人要养成良好的习惯。重新说过。”
　　小助理涨红了脸：“好的，唐天师。事情的起因要从今年，不对，是丁酉年，五月二十三日……辰时……辰时三刻，委托人……”
　　“停！”
　　他这段话，光是说个时间就结巴了好几次，唐无晦简直无语。
　　“太啰嗦了！”
　　小助理：“您不是说要精确到几时几刻，越详细越好吗？”
　　唐无晦简直哭笑不得：“我只是举个例子，并不是每个时间都要这么生搬硬套。”
　　“啊？”
　　储彦东轻叹一声，“好了，你不要为难他了。”
　　唐无晦摸了摸鼻子，小声嘀咕一声，“这也算为难？”
　　储彦东没去理会他的小动作，只把事情简单讲了一遍。
　　说来也怪，事情的起因，既不是冤魂索命，也不是妖邪作祟，而是一封信，一封来自梦中的求救信。
　　据委托人所述，他的孙子在端午那日外出游玩时不幸溺亡。一个礼拜之后，，委托人做了一个梦。他梦见一日早晨，自己正在院子里打拳，突然听见有人按门铃，家里的佣人也不知去了哪里，门铃一直响，他只好自己跑去查看。委托人开门后，门外什么人也没有，只在地上留下了一只小船，他才拿起那只小船，小船立刻变成一张纸笺，上头歪歪扭扭的写四个硕大的字：爷爷，救我！
　　委托人觉得事情蹊跷，他害怕自己的孙子的死是另有隐情，又担心自己宝贝孙子莫不是在地下受了什么苦才来跟自己求助，因此找上门来，想让天师堂做个道场，让他跟孙子能够见上一面，也好放心。
　　“五月十四日，巳时二刻，于陆家驹夭殇水畔，行招魂之术，未果。当日子时，再行招魂之术，未果。十五日，巳时二刻，复行招魂之术，未果。十五日，子时，复行招魂之术，未果。”
　　唐无晦看着手上这页资料，不解的问，“为何要反复施同样术法？”
　　石冉解释道：“以防万一。”
　　唐无晦哼笑一声：“一次未果，便是所投之石入了无底之洞，一块石头下去没反应，多扔几块难道就会有反应？两次都没有结果，要么是魂魄根本不在此处，要么就是此法更本无用，反复施术也只能是浪费。”
　　储彦东：“事无绝对，当时虽然没能将陆家驹的魂魄招来，但定位罗盘确实有变动。”
　　唐无晦一愣，低头又看了一眼，这记录上最后一行写着：
　　施术者：储彦东？
　　唐无晦皱了皱眉，心里叹道：想不到这样一个小小的术法，也要师兄亲自上阵，真是杀鸡用牛刀。师兄这样一个能人，却要呆在宁城这么一个出不了头的地方，实在是太过屈才。
　　唐无晦看了看储彦东，又问道：“可有什么指向。”
　　储彦东摇了摇头，遗憾到：“没有明确指向。”
　　“当时具体情况是怎样的，你仔细说来听听。”
　　“当时施术到一半，有一阵疾风刮过，指针开始左右摇摆不定，不过时间很短，也就是两秒钟的功夫，就又恢复了正位。”
　　天师的罗盘多为特制，寻常的风可轻易吹不动，这‘风’来的巧，又能叫指针改变方向，可见其古怪。
　　“风？”，唐无晦若有所思，他沉默了一会儿，问道：“陆家驹身死那天，有没有其他人一同遇难？”
　　“有有，那天是端午节嘛，陆家驹跟他的几个朋友一起租了条小船凑热闹，结果那条船到了水中央的时候，不知怎么回事，就突然沉了，船上一共十三个人全掉进了水里，一个也没救回来。”
　　“十三个人全死了！”，唐无晦心中诧异，他隐约察觉这件事绝不寻常，或许还会变得非常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