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人》念白好困

1、楔子

　　“不论在哪个世界，都有这么两条无法改变的法则，谁都摆脱不了。”
　　“是什么？”
　　“时光一去不返，人死不能复生，”男孩的声音略微顿了顿，接着说道，“但他不信。”
　　“不信哪条？”
　　“哪条都不信。”
　　水流的声音好像正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在腔洞中不断拍击的声响模糊、空旷而幽长。女孩的后背紧紧抵着身后冰凉的、湿漉漉的石壁，漆黑一片的小小岩洞里，水慢慢没过了他们的腰。
　　黑暗中的两人本能地靠在一起，女孩记得男孩周围一向是很暖和的，可她的皮肤碰到他的那一瞬间，就像茶杯碰到了碗，她没有感觉到一丝热度。
　　大概在这种情况下，任凭他是个多么阳光的青春少年都热血不起来了。
　　“呵呵，”女孩其实根本什么都看不到，只好冲着大概的方向干笑了一声，“凉了凉了，连你也凉了。”
　　逼仄的岩洞里，她能感觉到空气在越来越少。眼前抓不住的黑暗中，好像正有一只巨大的蜘蛛在无声地结着丝网，透明的丝线缠住了他们的喉咙，一点一点收紧了。
　　哗哗的水声犹如女人沙哑的抽泣，凄然怨毒，黑色的漩涡妩媚地打了几个小卷，幽幽升到了他们的胸口。
　　“怕的话，抓紧我的手。”男孩的声音从没这么正经过，他睁着一双同样漆黑的眼睛，如果她能看见，就会发现他的神情是从未有过的凝重专注。
　　但她什么都看不到，黑暗无边无垠，塞满了这个小小的腔隙，冰冷的水流迫着空气，让她浑身麻木，气流的声音像是正在她耳边长长地、不断地低声哈着气。
　　“你的手在哪儿啊倒是。”因为缺氧，她的声音低得很奇怪。
　　“你抓着呢，”男孩简短地回了一句，声音比她轻松得多，“握紧一点。”
　　水很快淹到了他们的喉咙，男孩在黑暗中侧耳听着外边的声响，忽然低声念了起来:“天官赐福，百无禁忌，御将通佑，万无一失。”
　　他念得有些费力，但每一个字都很清楚。
　　女孩其实已经快站不住了，低温使她完全感觉不到四肢的存在，他的声音在她耳中听起来也断开了，一截一截的。她昏昏沉沉，强打着精神正想问一下他在这儿瞎念什么咒，不远处就忽然传来一声极细微的碎裂声。
　　那声音非常小，犹如窑中的瓷器一瞬间烤出了冰裂纹，藏在那些好比四个煤气灶同时泄露的嘶嘶声中，本该被轻而易举地盖过去。
　　但不知为什么，他们都听到了。
　　男孩的声音陡然紧张起来，大喊了一声：“就现在！”
　　潮水轰鸣着涌了过来，水花和漩涡像张开巨口的深海怪鱼，眨眼间就吞没了这些海水侵蚀出的腔洞。
　　湛蓝而平稳的水面在阳光下粼粼地闪着柔和的光，澄澈、悠远，潮水深处所有见不得光的东西都随着太阳升起躲回了阴暗的壳里，就像无人知晓的小美人鱼一样，伴随着黎明化成了海面上的泡沫。
　　日光温柔，暖而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