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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   如今是华朝文渊十三年,自第四代君王继位以来,可谓四海升平,盛世华年。

      国泰民安的天下,江湖势力渐隐,真正有根基有势力的大多低调行事,唯有一血蛊盟出尽风头,独占鳌头,四通八达。对于官府,它是缴税大户,对于民间,它是谋生好去处。

      血蛊盟建盟至今三十四年,是天下炼蛊者眼中的唯一正派嫡系,也是名门正派眼中所忌惮的歪门邪道。第一任盟主微生芥徽,乃靠一张数百年前巫族始祖遗留下的神秘蛊方——称作‘蝉蜕’,而建盟。

      据说‘蝉蜕’练成之后,可以在寿命将至时寻另一具躯壳移魂借生,此法又叫金蝉脱壳。长久下去,便是长生。

      原本炼蛊一道,实属小众,并不汇聚成股。自血蛊盟建立,因‘蝉蜕’而一时势头旺盛,无数普通人磕头入门。血蛊盟来者不拒,又在四海内与无数不入流的小帮派、甚至是街头拉帮结派的混混结盟,渐渐地各地都有血蛊盟分部。

      接着,又生出一招最高明的决策——血蛊盟极力达成与各地工商大小产业的合作,凭借无数帮众的购买力量,两年内便跻身江湖名列。

      甚至扬州皇商就是血蛊盟的人。所以你要说是江湖势力,其实人家是做生意的,就是有点江湖背景,睁一眼闭一只眼,官府都不说话,也就没人在意。

      不过虽说江湖上不得不承认其势大,却也都以为耻。

      扬州三月,春寒料峭。澈空之下,扬州城内客商来往,是顶繁荣昌盛之貌。此时,血蛊盟扬州分舵内,用以舵主议重大事务的沉书阁内室中,可谓净室幽幽,檀香丝缕。

      屏风后临窗的榻几处,唯有窗棂透进来些微光,映出舵主谈尽鹤与一人相对盘坐。谈尽鹤脸上丘壑皆光影,另一人身着墨衣,墨发披散,又因戴漆黑面具、唯目上开孔而彻底隐藏真貌。

      谈尽鹤看着对方伸出的手,掌心放着一只蝉蜕。又听他道:“这只蝉蜕你看有何不同?”

      谈尽鹤拿到手一看,却看不出究竟。

      面具人又解释道:“此乃朝歌炼蛊所用。”

      谈尽鹤瞳孔一震,心思流转。他口中所言“朝歌”乃血蛊盟之逍遥阁阁老盛朝乾唯一亲传弟子,不出意外也会是未来逍遥阁继承人,但十年前她却叛出了血蛊盟。

      十年前,朝歌十一岁,第一次出门执行密令,便以一只至尊血蛊屠了居丰城的杏林世家董氏满门。此后,她再也没回过血蛊盟。而血蛊盟也在董门被灭门的半月后对朝歌发了一道追捕令:除去不得伤其性命外,不忌任何手段,将其带回血蛊盟。

      执行这道追捕令的人就是面前的总盟四大督察使之一的“金梅”。

      金梅十年执令,十年败北,最后一次与朝歌交锋已是两年前。这道追捕令,已经让金梅成了个笑话。谁都知道,金梅恨不能将朝歌扒皮拆骨。

      但朝歌是百年难遇的炼蛊天才,十年前一出手就证明了实力,而后被追捕,每回露面都能将金梅一众重创,皆手段不凡,早已成为令人闻风丧胆的存在,唯恐避之不及。

      如今她两年未露面,只要没意外暴毙,鬼知道实力会有多么变态。但凡不傻的人,都不会愿意趟这淌浑水。

      金梅身为督察使,上至盟主,下至盟众,都受他管。但凡被他抓到点错处,大则受罚掉层皮,小则被树立成盟内反面典型,连小时候偷看隔壁大妈洗澡的事都能抖搂给所有人知道。

      身而为人,谁又无错?

      眼下他为这事找上门来,谈尽鹤不敢得罪他,一时也不敢轻易应下:“江湖虽大,但架不住金使者您有心,岂容那朝歌一直逍遥法外!”

      金梅沉默不答,只盯着谈尽鹤。

      谈尽鹤心中一抖,面上一笑:“敢问这只蝉蜕从何而来?”

      金梅仍是带着玩味的语气:“月余前,扬州城的黉宇医馆将一批上贡的药材送往姑苏徐巡抚府中,这便是其中一样蝉脱。”

      谈尽鹤摇摇头,认命道:“既然出在扬州地界上,在下自当配合使者,查出朝歌藏身之处。”

      金梅重新坐正,似乎满意了这个答案:“那批蝉蜕并非全部都是这种,一一排查下去不止费三两天,且扬州官府势力雄厚,不好闹出动静。”

      因为距离拉开,谈尽鹤松了一口气,闻言接过话头:“这倒没什么,作为贡品收上来的药材,可通过商会查到出处,那些药材一般都是汇总到县上。然后再命分舵在当地医药产业,以“收货”为由,派人去下面村镇搜罗。这样一来,出面的都是正经生意人,又名正言顺,夹杂几个探子不易打草惊蛇。若是有人一去不回,恐怕就是朝歌的藏身地。”

      金梅点头:“谈舵主心思巧妙,扬州分舵才得经营如此。”

      谈尽鹤赔笑道:“我们在外,难得有机会给盟主请安,一切还望金使者美言。”

      金梅不语。

      谈尽鹤重新给金梅掺了一杯茶,又道: “您的院子已经安排妥当,还请耐心等待几日,朝歌踪迹一旦寻回,我即刻禀报给您。”

      金梅指头轻点桌面,意欲不明:“你不必管我,查账的事我留下晁玥来办。”

      血蛊盟分六阁,六阁分管各地分舵,但分舵的账都是分别由总盟四大督察使来查。晁玥是金梅常带在身边的得力手下,许多事都是他替金梅办,谈尽鹤闻言应“是”。

      这方话毕,金梅起身,一身墨色,风流倾泻。谈尽鹤目送他离去,脸也冷了下来。

      “爱姬。”

      随着谈尽鹤话音落下,一黑衣劲装、头发束冠、左眉纹红莲莲瓣的女子悄无声息地现身。她面无表情,双目冷丧,正是谈尽鹤的暗卫爱姬。

      “主人有何吩咐?”声如鸦语。

      “刚才的话你也听到了,金梅要找人,你就负责制造一些阻碍,最好能让他们传回几个假消息,多拖延一些时间,你就有更多的时间抓回朝歌。”说着,谈尽鹤饮了一口茶。

      “是。”

      谈尽鹤突然朝爱姬一看:“蠢货。你有几分把握抓住朝歌?”声调不高,嘲讽十足。

      爱姬目光下垂,垂在身侧的手也不由开始揪裤管,脑中快速几个来回:“拼死能有四分。”

      自己这个暗卫,忠心、武力高强,但脑瓜子实在不会转弯。闻言,谈尽鹤懒得看她:“你死了,我身边不就没人了?你觉得划算吗?”

      “请主人赐教。”爱姬猛地跪下。不过一句玩话,她这架势就跟天塌了下来似的,却还是面无表情。

      谈尽鹤这才轻飘飘道:“朝歌这种人,抓在自己手里还罢了,可要是咱们抓不到人,也不要被别人抓到了。”

      “是。”

      “你当真明白了?”

      “尽力擒获朝歌,若他人有可能得手,宁放不抓。”

      “说你蠢,你就不聪明。什么事都要我一一交代不成?她身边那个少年,你打算作何处置?”

      “属下……愚钝。”爱姬抖擞着一颗心。

      谈尽鹤居高临下地瞟她一眼,眼中盛着两分不耐,但语气却柔和下来:“你办事,我历来是放心的。不过我虽不担心朝歌落到金梅手中,但我也不指望你能擒回朝歌。只是她身边那个少年……十年了,竟是一点都查不出他的身份,就跟十年前董门之祸后凭空从她身边冒出来的。至于他,这次你就看着办吧,能不能办成点什么,就看你这些年到底有多少长进了。”

      “是。”爱姬依旧一本正经,就跟永远不能开窍的榆木似的。

      “去罢。”

      爱姬又悄无声息地消失去。

      “呵。”谈尽鹤一笑。此刻他的脸上哪里还有唯唯诺诺的样子,他根本就是一条满腹阴谋的毒蛇,浑身冰冷,吐着毒信。

      朝歌确实是禁忌,同时也是一条大鱼。血蛊盟以“蛊”发家,而坐在扬州分舵舵主这个位置上的他原本也是血蛊盟内门的优秀蛊师。

      这世上最好的蛊虫是人,而最好的蛊,就是蛊师本身。

      名利如浮云,谈尽鹤要的从来都是那只长生蛊。

      要得到血蛊盟的长生蛊方难于登天,可他未尝不能自己逆天而行,炼出一只长生蛊。

      血蛊盟内,如他谈尽鹤这般地位的人,又有几个不是这样。就连那金梅,十年追捕,恐怕也不是单纯为了完成一个盟内任务——一边任其逃亡而壮大,一边守着这宝物试图据为己有。

      以为谁不知道他的心思呢。

      屠牛村,属临江县,距离扬州城不远,但实在偏远避世,拢共不过三五十户人家。风一吹,没有任何秘密。

      正值三月,偶见梨花开,也有桃木结了花苞。放眼望去,山坳两边,从上至下,村舍疏密有致,有些平坦大块的空地上晾晒着各家各户的粮食;山坳中间都是水田,也有小树林围起来的一方小池塘。两方山顶上也各有人家与风景。

      开春农活忙,却有一看着二十岁左右的清秀男子在砍一块院坝空地边缘的一丛新发起来的芭蕉嫩芽。

      而稍远处一户人家的屋顶上坐着一个少女,她脸庞稚嫩,额中一簇发帘刚好落在眉上,眉下那双眼睛瞳仁又黑又大,看起来既无辜却又有丝邪气。墨发披散及腰,也有编织成股的小辫,大约二八年华,身着绿裙愈显娇俏。

      只见她盯着那男子一动不动,像个假人似的。看了好一会,又从屋顶一跃而下,落地几乎无声,待走到男子身后,幽然出声道:“真是白费力气,每年都砍每年都长,你不管它,反而长得慢。”

      男子回头,看见少女的脸,以及她那副几乎从无变化的神情——她似乎不懂如何牵扯脸上的肌肉,永远看不出情绪的一张脸。

      男子名叫王宴,是村里一个孤寡老太的孙子,祖孙俩相依为命。他应道:“大家都厌烦它,偏偏怎么都弄不绝。”

      这话不痛不痒,少女顿觉无趣,她心中另有一番想法:“多么顽强的生命,生生不息,如果人的躯体也能如此,那人就是这世上最无敌的存在。死不了,多好啊!”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王宴不知如何应答,有些愣住。

      这时,少女手腕上的银铃突然震动起来,却没有发出一丝乐响。然而她却眉头微微一皱,总算有了丝毫表情,不像个假人了。

      只闻她低声“哦”了一声,然后利落转身。

      王宴盯着她的背影看了好一会才收回目光,继续锄芭蕉。

      一串哑铃,无色无相,入得佛门,心在无间。

      此少女,便是朝歌。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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