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笑成昭》临池笑

1、第一章 江知笑

　　“来个管事的伙计！晦气。真是晦气。滚出来看看你们家的货！”
　　只听“啪嗒”一声，一个黑黝的汉子猛地推开了玉灵轩的大门，引得旁人纷纷侧目。这男子身穿灰色上衫，下有白色长裤和黑色布靴，从后面看去，两旁的腮帮子明显突出，有棱有角；正面看来，尖耳猴腮的模样，一双小眼睛闪烁着意义不明的光芒，还不停地用衣袖擦拭着额上的汗水。
　　“客官，您这是……怎的了？”
　　有伙计匆匆赶到了店门前，看着那男子满脸的愤怒。
　　男子冷哼一声，衣袖一抖，从怀里掏出了一把药草狠狠地砸在了地上：“看看你们家的蛇灵草，都被虫子啃成这幅模样了，居然还拿出来卖！你说，你们这黑心的商铺到底是何居心！还钱！还钱！”
　　这架势一看，倒不像是来讨钱的，反倒是有些像闹事的。伙计心下了然，也不慌张，只是淡然地瞟了一眼地上的药草，说道：“抱歉，玉灵轩卖出去的药材一经出售概不退货，这是我们自开店以来就有的规矩，您还是请回吧。”
　　“你这是在赶我走？”男子鼓起双眼，就开始撸袖子，“你可知道你爷爷我是谁吗？烟凤的刽子刘，那烟凤的大小家族都要敬我几分，你个小小的玉灵轩还真有胆量惹我？不怕我现在就把你这破店给砸了吗！”
　　伙计也不作答，只是仍然重复着概不退货这一句话。
　　而男子则是越来越激动，不一会儿，围在玉灵轩门外的看热闹的人是越来越多。仗着有这么多人在场，男子的气势是越来越大，一鼓眼，一跺脚，一伸手，就要冲进玉灵轩砸店。
　　“呵，原来是烟凤的人。我还当是谁呢。还真是好大的威风啊。”
　　一道清脆而灵动的声音响起，四周的人们都突然安静了下来，只有那男子仍在叫嚷着要砸了这玉灵轩。
　　“还真有人敢砸我的店？”
　　一名女子飘飘然走到了大厅前。说是女子，其实不过是个约莫十七八岁的少女而已，正当是花一样美好的年龄。
　　少女身穿一件霜色竹叶纹百花裙，披着紫罗兰红散花薄纱彩晕锦，顺滑的头发撩了些许简单地挽了一下，其余垂在颈边，额前垂着一枚小小的朱红宝石，点缀得恰到好处。她的头上插着鎏银镶珍珠的铀，随着莲步轻移，发出一阵叮咚的声响。一张标准的鹅蛋脸，眸清似水，肌肤胜雪，只是还带着一些稚气和未沾染尘世的清丽绝俗。少女的身旁还带着两三个丫鬟，也是个个都长得清秀雅丽，只是，和少女相比却还是差上了不少。
　　“你便是这黑心店的主人家么！”刽子刘也看呆了，但他又想起此番前来的目的，又恢复了那一脸的凶神恶煞，企图吓一吓眼前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小毛孩，“喂，小姑娘，叫你家大人出来！这可是大人谈话，小孩子就去一边玩泥巴去吧。”
　　“我不像掌柜的吗？”江知笑一挑眉，转头问了问身旁的小翠。
　　小翠掩面偷笑，轻声对江知笑说道：“小姐，还不是因为你长得太嫩了。”
　　“长的嫩怎么了！”江知笑翻了翻白眼，“多少人想长嫩还来不及呢！”但她还是无可奈何地接受了这个事实，毕竟任谁看见她的模样都会以为她才不过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孩子而已。
　　江知笑又看向了不怀好意的刽子刘，转了转眼珠，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冲着刽子刘道：“这位大哥，你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啦。”
　　周遭的人一看见江知笑又露出了招牌式的笑容，不由得浑身一颤，立刻远离了她，躲在远处看戏。这烟凤来的人，自然是不清楚金州玉灵轩的掌柜有多大的本事了。可这烟凤人不清楚，他们这些本地人自然是最了解不过了，于是都纷纷站在一旁围观，看这江知笑和刽子刘过招，同时替刽子刘暗暗祈祷了一下。
　　“你当真是掌柜的？”刽子刘半信半疑地看着江知笑，见对方不过是个小女娃，当下就放心了些。来这里的路上听到了不少玉灵轩掌柜的传闻，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他堂堂一个七尺男儿，还会怕了这么个小姑娘不成？当下，他也就宽心了，有恃无恐地大声叫嚷道：“你看看，这蛇灵草是从你家拿的，这才买回去不到一天的时间，就烂成这副模样了！你说，你该如何赔偿！”
　　江知笑闻言，认真地低头看了看被扔在地上的药草，然后笑靥如花地看向刽子刘：“刘大哥，你说，你要怎么个赔偿法才满意。”
　　“这当然简单了。”刽子刘想也不想就回答了出来，仿佛是早就已经想好了措辞，“你玉灵轩先赔偿我个一千金，然后再弄一斤上好的蛇灵草给我，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
　　“哗——”围观的人们发出了感叹。这刽子刘拿出来的几斤蛇灵草，撑死了也就一金的价钱，他现在狮子大开口张口就要一千金，还要上好的蛇灵草，这不是纯粹把玉灵轩当成是冤大头来敲诈了吗。
　　可江知笑也不恼不怒，仍然笑意盈盈地看着刽子刘：“刘大哥……小店盈利微薄，这一千金是真的拿不出啊……您看看还有别的法子吗。”
　　刽子刘转了转眼珠，上下打量了一下江知笑，目光中丝毫不掩饰的贪婪看着她：“这个倒是挺简单的……只要你陪陪我……倒也不是不能商量的。”
　　“哗——”围观群众再一次发出了感叹。这次不是感叹刽子刘大张口了，他们是在感叹刽子刘的无知和年轻，又一个人要夭折在江知笑的手上了。
　　江知笑闻言，似笑非笑地看着刽子刘：“当真？”
　　刽子刘一拍胸脯：“那是自然，我刽子刘说话从来不说些虚话！说吧，小姑娘，你看看你是要怎么个赔偿我呢？”
　　江知笑正欲开口，却突然有另一人插了进来。
　　这人身着一件苍蓝浣花锦袄子，腰间绑着一根鸦青色祥云纹皮带，还挂着一枚翡翠玉佩，一头墨黑色的头发，剑眉下一双浅棕色的星眸看了看江知笑，又看了看刽子刘，才轻声开口道：“我觉得不妥。”
　　刽子刘皱眉：“你又是何人！”
　　“在下名司召。这位兄台，这么做就是你的不厚道了。”司召的声音不像一般男子那样低沉而富有磁性，反而明朗又清脆。
　　“哼，这黑心店家卖我烂药草，何来我不厚道一说！”刽子刘一瞪眼，“娘娘腔，你怕不是没有被人打过！”
　　也不恼刽子刘的称呼，司召快步走到那堆药草前，捡起了一株药草放在鼻子边轻轻嗅了嗅，又用手指捻了一些枝叶下来放在手掌中仔细观察：“兄台，你这蛇灵草……怕不是从哪家小店里随意找来的吧！”
　　“胡说！”刽子刘拧着脖子怒道，“我就是在这玉灵轩买的蛇灵草！你莫要再信口雌黄，小心爷爷我连你一起给揍了。”
　　“这倒不是我信口雌黄了。”司召看向了江知笑，“掌柜的，可否请你拿一些你们这里的蛇灵草出来？”
　　江知笑看着眼前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司召，眯起了双眼不知在想些什么，半晌，她才挥挥手，招呼伙计从柜台里翻找出了一株蛇灵草出来拿给了司召。
　　司召接过了伙计递过来的药草，然后一手拿着腐烂的蛇灵草，一手拿着完好的蛇灵草面对围观群众说道：“我的左手是刘兄拿来的蛇灵草，右手是玉灵轩柜台里保存的蛇灵草。据我所知，蛇灵草多在南边宁城和北边乐州产出，然而这南北却是有差异的。”
　　“宁城产出的蛇灵草在茎叶处有白色斑点，而这乐州产出的蛇灵草不仅没有斑点，个头也比宁城所产的大了不少。”司召头头是道地说着，“诸位请看，我左手的蛇灵草就是从宁城带来的，右手的则是由乐州运来的。而为什么这玉灵轩用的是乐州所产的蛇灵草呢？是因为北边产出的蛇灵草不仅价格比宁城便宜些，功效上的作用更是大了不少。”
　　“如此，就不用我再接着往下说了吧。”司召微笑着看着刽子刘。
　　众人细细观察着司召手里的两株蛇灵草，还真当是如此，不由得为司召鼓起掌来。
　　“这……这……”刽子刘满头大汗，完全想不到居然杀出来了一个司召，三下两下就把自己骗人的把戏给揭穿了。一时间，他面红耳赤，竟找不到半点能够反驳的话语。本来他从离宁城很近的烟凤赶来，就是希望能在这地方用一下自己最常用的骗术，如今被人给破了，他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算你厉害！”刽子刘啐了一口，恨恨地说着，就准备离去。
　　“慢。”一旁早就已经坐在椅子上喝茶看戏的江知笑此刻慢悠悠地出声了，她学着司召的口气说道，“这位兄台，来我玉灵轩行骗，你不留下点精神损失费什么的，就想这么一走了之了？”
　　刽子刘似是没有听见一般，径直就想往外闯。
　　江知笑轻轻一挥手，几名壮汉突然从人群中窜出，无一不比刽子刘高大壮实了不少。
　　“既然敢来行骗，想必是做好了死的准备吧。”江知笑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已经被吓得腿软的刽子刘，淡淡地说道，“拖下去。剁了喂狗。”
　　“啊——啊——姑奶奶！姑奶奶！你饶了我吧！我……我一时间被猪油蒙了心，才想到的啊。”刽子刘吓到直接跪在了地上，“砰砰砰”地就给江知笑磕头。
　　江知笑眼珠一转，看向了站在一旁的司召：“这位司公子，方才是你戳穿了这家伙的骗局，不如你说说，该如何处置吧。”
　　刽子刘满心期待地看向了这个文绉绉的司召，希望他能替自己说上两句。
　　“剁了不行。”司召看了看刽子刘，然后才看向了江知笑，“这么个大汉，剁了喂狗太可惜了。”
　　“那你说该怎么办。”江知笑挑了挑眉。
　　“简单。”司召一拍手，“放进猪圈里和几个‘貌美如花’的女子关在一起就好了。我想这位兄台应该能够承受得住的。”
　　“有道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就这么随随便便把刽子刘该怎么处理定下来了。
　　等刽子刘哭天喊地叫爷爷求奶奶地被下人们拖下去之后，江知笑才笑嘻嘻地看着司召：“师傅，你怎么回来啦。”
　　司召翻了翻白眼：“我要是不回来，你个金州小霸王岂不是闹翻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