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终曲》昔夏未寒

6、名为“喜欢”的光芒

　　早恋之于林郁，既不是风花雪月，也不是洪水猛兽。她没有喜欢的人，因此很难准确地描述喜欢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感。但她从身边的人身上看到了名为“喜欢”的光芒：蔡健强喜欢盛天爱，他望向她的时候是宠溺的目光，容不得第三人；盛天爱喜欢蔡健强，无论喜欢他的花痴女孩们如何从中作梗，她总是能靠与生俱来的骄傲捍卫着自己的地位；何文凯喜欢雷丽丽，他放学时守在晨晖的校门口等到雷丽丽出现时，神情是按捺不住的喜悦和渴望。喜欢就是喜欢，只要是在道德和法律的允许范围之内，这样的感情就没有对错之分，早也好，晚也好，都不该被任何人指责。纵然雷丽丽平日里的性格再坦诚、直爽，她只是把接受何文凯的追求的事情轻描淡写地告诉了林郁，她选择和何文凯交往的原因始终是置身事外的林郁无法揣摩清楚的。如果雷丽丽能从这份感情中收获从家人和朋友当中无法得到的幸福感，林郁站在朋友的角度会去祝福她；但，如果这一份感情不是促人成长而是促人堕落的，这样的“喜欢”还是值得的吗？
　　林郁连自己的感情都掂量不清楚，更何况是别人了。那时候的她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那个叫柯叶的男生，会如何改变她的生活，她的人际关系，乃至她人生关口的关键抉择。

　　李真真忽地把林郁从回忆中拉回了现实：“嘿嘿嘿，别这么说我嘛。咱都知道晨晖鱼龙混杂，但自从来了二中校风就纯粹多了。从今往后还有三年的时间，交新朋友的机会多得是。尤其是在我们理科1班，能和那么多优秀的人在一起共同学习共同相处，自己也会和他们一起进步，这才叫真正值得交往的朋友嘛！”
　　“是啊是啊。我们再逛逛然后去生物社那边吧。”
　　刚才两人一路从二楼的半露天平台跑下了楼，来到报告厅的大门口。门前，张贴着音乐社、舞蹈社、话剧社的海报，昭示着下午即将进行的文艺部所属三大社团的联合汇演。据说每年的联合汇演都是开放日最为火爆的活动。
　　“奇怪，还以为会有很多人排队。怎么这么冷清？”李真真好奇地推开大门，虽然表演尚未开始，舞台上空无一人，但里面竟座无虚席，最后排还站着不少穿着其他学校校服的观众。
　　“天哪，还没开始就给入场了，我们失策了。”林郁遗憾地说道，“那我们去看看别的社团展览吧。”
　　安溪二中的图书楼二楼和三楼被用作团委、学生会的办公室和社团的活动室。为了避免撞上蔡健强他们，她俩小心翼翼地绕路来到了图书馆三楼，来看文学社、美术社、摄影社等文化类社团的展览，果不其然，比报告厅那边冷清了许多。一圈很快就转完了，在犹豫下一步到底要去哪里时，林郁收到了孟德尔的短信。他说他已经换好班，在生物社那边等着了。

　　生物社的活动室在实验楼四楼。这是个让林郁和李真真感觉到亲切的地方，因为他们实验班的教室位于实验楼三楼，几乎是与世隔绝的。每周三和周五下午是平行班选修课的日子，每当主教学楼和体育场隐隐约约传来欢呼和喧哗声时，文科实验班却在补习语数英，理科实验班却在赶数理化生课程进度。学生会和大部分社团，都会因为“学业繁重”的借口委婉拒绝实验班学生的入部申请。唯独生物社非常欢迎理科实验班学生的加入，或许是因为生物社的实验经费来源与理科实验班生物竞赛经费分不开的缘故吧。
　　生物社的开放日活动就是把高二的社员们培育的花花草草拿出来展览。李真真本来没有对生物社的活动抱有太大期望，但她未曾预料到的是，同样是展览，这里竟然比图书馆三楼还要冷清。高二的社团全员到场，高一的社员只来了被喊来帮忙的孟德尔和裴子琳，以及刚刚被孟德尔邀请而来的林郁和李真真。
　　林郁看到裴子琳的时候，心里有些不愉快。孟德尔自从把裴子琳传她谣言的事情告诉林郁之后，就渐渐减少了和裴子琳的往来，为什么裴子琳也加入了生物社她却不知道？为什么孟德尔还跟裴子琳黏在一起？林郁担心，像裴子琳这种性格不安分的人，今后还会将谣言一传十、十传百，最终二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没想到裴子琳竟然主动上前跟林郁打招呼：“我之前和你上过同一个数学辅导班你还记得吗？后来孟德尔整天找你讲话，是方便问你题目对吧。你考上了理科实验班，好厉害啊！”
　　“啊哈哈，没什么厉害的。”
　　“我在8班。方缘晴初中和你一个班的对吧，现在我和她同班。她和我说了好多她初中班上的事情，还提到了你，说你初中时就很厉害，整天玩还是全班第二名呢。”
　　“听她胡说，我整天玩的那段时间可考不到第二名。”林郁纠正道，却有意识地避开细节。
　　“真巧，方缘晴是我小学同学，世界太小了。”李真真惊讶，“她小学时语文很好，作文比赛老是拿奖，老师很喜欢她。那时候我跟她老是处处较劲，不过初中分在不同班就没怎么往来了，毕竟我跟她也称不上关系特别好嘛。”

　　林郁避之不及的除了柯叶以外还有一个人，那就是方缘晴。她第一次听到李真真这种平时会把所有熟人都称为“朋友”的人用“称不上关系特别好”来形容和另一个人之间的关系，同时诧异的是方缘晴竟然对自己初中发生的事情守口如瓶，没有向裴子琳添油加醋。
　　当年的晨晖中学初一（7）班里，除了安分守己的乖学生和惹老师头疼的问题学生，还有一种是八面玲珑左右逢源的人，例如方缘晴。她是老赵任命的文艺委员，经常和班里前几名的好学生探讨学习上的难题。但也能看到她和班上以潘钰彤为首的小太妹团体打成一片，课后相约一起化妆打扮泡男人。不知为何，老赵似乎非常欣赏她，对她的关照程度甚至还超过了看起来和他很熟的程青笺，这让同学们都对她敬畏三分。
　　那时候和方缘晴关系最好的女生是周洁婷。周洁婷坐在林郁的前排，方缘晴的后排，是班上的语文课代表。她是年级出了名的“八卦小天后”，平时总是咋咋呼呼，谁换了新发型谁穿了限量版篮球鞋谁吃方便面中奖了，谁和谁交往了分手了劈腿了，谁换过几任女朋友，这些有关晨晖校园名人的最新动态她全都能在第一时间知道并大肆传播。她喜欢给班上同学组CP，还喜欢恶作剧，常常捉弄女生，出其不意地解开胸大女生的bra扣。她的兴趣爱好广泛，NBA、日漫、韩流偶像均有涉猎，每周一和周四她买的最新一期《篮球先锋报》总会被班上男生哄抢，她还常常把市面上极为稀有的签名版专辑、限量版周边等带来学校给周围的女生“传教”。据说她家里很有钱，她的行为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在某种程度上对同学们来说意味着一种炫富。班里的好学生都不屑于和她这样不认真念书成天痴迷八卦的人往来，性格严肃古板的一些同学也看不惯她捉弄人和炫富的行为。但，方缘晴却心甘情愿和周洁婷一起八卦，借她《花火》《爱格》一类的小说杂志看。周洁婷则爽快地请她吃吃喝喝，还把认识的初二初三帅哥介绍给她。

　　历史老师在讲解古代中国奴隶社会的等级制度时，同时也给同学们介绍了印度的种姓制度。林郁饶有兴趣地听着，心想，如果将一个班集体比作一个小小的社会的话，（7）班每个学生所属的种姓已经在隐隐之中确定了下来。位处金字塔顶端傲视一切的“婆罗门”就是方缘晴，她的实际地位事实上已经超越了班长，享受的是万人之上的尊贵特权。包括林郁、程青笺、周洁婷在内的绝大多数班干部、小太妹团体首领潘钰彤都属于第二阶级“刹帝利”，他们彼此之间可能水火不容，但都在班上有着一席之地，也都在无形之中服从着“婆罗门”的指引。第三阶级“吠舍”是没有特权的普通人，主要包括“刹帝利”的忠实追随者们，但像雷丽丽这样不入主流却因“酷”而受人追捧的同学也在此列之中。班上其他默默无闻的大多数人则属于第四阶级“首陀罗”，学习成绩一般、刚刚在体育比赛中败北、不拉帮结派、性格低调不张扬的柯叶就是其中的一份子。
　　林郁正式开学的第一天就靠发学生证记住了班上所有同学的名字，此后她又给自己定下了一个目标：和班里的每一个人都处好关系。事实证明，班里的大多数人还是愿意和副班长友好往来的，方缘晴和周洁婷跟她关系不错，下课时常常围坐在一起聊天。
　　自称“魔女会”的小太妹团体是最不好招惹的，她们穿着打扮故作成熟，仿佛视校规为无物，在外面常常被人误以为是高中生：为首的名叫潘钰彤，江湖人称“彤姐”，留着披肩长发，厚厚的长刘海遮住了眼睛，涂着黑色指甲油，一副阴森可怕的气场；她身边的两个忠实跟班于萌萌和高泽棋分别有绰号“小白”和“小黑”，一个皮肤雪白一个皮肤黝黑，小白是个娇滴滴细声细气讲话的小公主，而喜爱喧闹机灵鬼怪的小黑更像是三人中的大姐大。“魔女会”三人都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富二代，靠走捷径就可以通往成功的彼岸，与其努力埋头苦读，不如趁青春年少及时行乐，因此她们在学校总是结伴而行，气焰嚣张。因此，她们似乎对认真学习的好学生有些不屑一顾，在自习课上喧哗吵闹的时候经常挑衅管纪律的林郁，只有在方缘晴或者周洁婷出面调和的情况下，她们才会稍稍听话一些。林郁决定尽量少招惹“魔女会”，对她们破坏纪律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