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终曲》昔夏未寒

2、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有多大

　　林郁上的小学隔壁是一所臭名昭著的垃圾中学，那里的学生多半是把头发染成五颜六色的杀马特非主流，成天惹是生非，将来要么升入中专技校，要么直接辍学打工，而为数不多好好学习的乖孩子都成了异类。班主任经常以“现在不学习，将来上隔壁”这句话来威胁同学们。
　　晨晖中学则恰恰相反，是老师、家长以及包括林郁在内的大多数同学都向往的学校。晨晖95%以上的毕业生都能顺利升入普高，重高率则达到了60%，在安溪市遥遥领先。市中考状元几乎次次都是花落晨晖，每年都能拿好几块音乐或者体育比赛奖牌。安溪市的高考状元有一大半曾经是晨晖学子，更有不少从安溪二中保送清北复交等名校的超级尖子生，也都是在晨晖读初中时就已经开始接受数理竞赛的熏陶了。
　　但，即便是晨晖中学这样的以高升学率著称的重点初中，也不全是好学生。校园里，总有一群整天游手好闲不学无术的小混混小太妹，他们当中的大多数家境优渥，从小受宠，无忧无虑，有的是艺体特长生，有的初中毕业后会去读国际学校，然后出国读大学。男生要么是网吧的常客，上下课的谈资不是魔兽就是CF，要么打得一手好球，走在路上做一个灌篮的动作耍酷就能吸引一片女生欢呼喝彩。女生化浓妆、打耳洞、涂黑色指甲油，攀比手机手表和鞋子，和校外的社会青年谈恋爱。他们或因学习问题或因纪律问题，成天被叫到教导主任办公室谈话，却不以为然。

　　刚刚升入初一并对初中生活的一切感到好奇的林郁怎么也不会想到，小学时最讨老师喜欢的女班长盛天爱会加入小太妹们的圈子。盛天爱曾经是六年五班所有同学追求的榜样，如果套用小学作文里的句子来说，她身材娇小，长得十分可爱，红扑扑的脸蛋，闪烁着求知光芒的的大眼睛，还有那张小小的红润的嘴，一开口，声音像黄鹂鸟一样甜美动人。她性格活泼外向人缘好，争强好胜正义感强，成绩优秀，二年级就写得来800字作文，精通声乐主持朗诵书法，是小明星艺术团的声乐首席，又有非一般富裕的家庭背景。
　　盛天爱本该继续做老师眼里的乖乖女，同学们憧憬的对象。她表面上确实如此，循规蹈矩，彬彬有礼，成绩永远保持在年级前十。如果非要说她和那群小太妹有什么共同点的话，那就是出众的颜值。身高155cm的她，开学没多久便和身高180cm的体育特长生蔡健强成为了一对全校瞩目的情侣。每次他俩有什么动静，林郁总能够在第一时间打听到。
　　早恋是小太妹们的特权，她们有灿烂的青春。年级里的男生，不管是长得帅的还是长得丑的，不管是成绩好的还是成绩差的，要么就不谈恋爱，要追就只会去追长得漂亮甚至长得一般的小太妹。原因是显而易见的，长相一般及以下的乖乖女不会入他们的眼，知书达理有教养的白富美他们又不敢追。盛天爱究竟是在私下里放弃了高岭之花的形象才交到了男朋友，还是为了和蔡健强在一起才逐渐融入了他们小混混小太妹们的圈子，林郁不得而知。

　　林郁打从心底羡慕着盛天爱这样的女生——富有个性，受欢迎，朋友遍布校园。即便是初中曾经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她仍然想成为盛天爱一样的人。
　　8月底，实验班考试的结果公布，林郁高中生涯最大的孽缘就是再次和盛天爱成为了同班同学。她俩之间，对彼此之间的过往皆一清二楚，但都默契地为对方保守着秘密。同班同学中，晨晖毕业的占了大半，对曾经晨晖的校园女王盛天爱的事情也略知一二，但只要没有人刻意挑事，二中理科实验班里绝对不会有人去拿那件事情来做文章。

　　程青笺也考上了理科实验班。他窃喜地跟林郁说起，物理考试一道15分大题正好是初中时物理老师讲过的一道冷门例题。林郁应和道：“虽然他讲课特别催眠，但幸好他讲这题的时候我是醒着的，这可帮了我俩大忙。”
　　“还好他讲之前我就摸索出解题思路了。”阿程兴奋地说道。
　　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有多大？林郁扶额。
　　程青笺是个货真价实的天才。他整个人第一眼看上去就是一副不正经、不靠谱的感觉，成天笑嘻嘻，跟别的男生打闹，一放学就奔往球场。林郁初次听到他的名字时，还以为他是个文绉绉的文艺青年。说是文艺青年呢，似乎也没什么不对的，他天文地理无所不知，上课发言总能顺着老师的想法侃侃而谈，下课就在同学们面前吹牛。而且，初中时他一直是雷打不动的（7）班第一名，同时担任着班长一职。要说是仰慕或者尊敬的男生，林郁第一个想到的是程青笺。

　　林郁他们所在的实验班是高一（1）班，从数字上看是理科班之中理所应当的排头兵。孟德尔被分去了平行班中的高一（12）班。林郁和孟德尔早就在数学辅导班上交换了手机号和□□，即便是数学辅导班结束以后也保持着联系。
　　一心向往着理科实验班的孟德尔落榜了。他和林郁聊天时，在恭喜林郁的同时自嘲道：“果然我这个越狱者还是比不过晨晖的优等生。”
　　“振远也是有大神的。别整天把越狱挂嘴边啦。”林郁希望孟德尔不要在意。
　　“振远就是监狱啊！不过，幸好我逃出来了，来二中了，理科实验班其实没那么重要，嘿嘿嘿。”孟德尔乐观得很。
　　林郁想起暑假时孟德尔曾经一遍又一遍地跟她诉说振远中学的恐怖之处。振远实行军事化管理，每周都有半天军训风雪无阻，教官搜查宿舍和行李若发现手机零食烟酒等违禁物品一律记过处分，在校外发现学生早恋以及进出网吧酒吧夜总会KTV电玩城一律开除，在校园里见到老师必须鞠躬三秒以上。为了将“早恋”彻底扼杀在摇篮之中，振远出台了一系列变态规定，例如男生必须剃平头、女生必须剪成齐刘海短发，食堂分为男生食堂和女生食堂，男女生日常交往距离不得少于30厘米等等。振远校规最可怕的一条就是，鼓励学生之间相互检举揭发，举报他人可以获得奖学金和评优资格。
　　振远中学不仅是安溪市少年监狱，还是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的人间炼狱。

　　而安溪二中是一所推行素质教育的名校。高度自治的学生会、丰富多彩的社团活动、妙趣横生的选修课程、热闹的校园开放日和新年祭、春季踏青、秋季修学旅行，这些只有在漫画和偶像剧里看到的新鲜事物，二中全都有。但事实上所谓的“素质教育”，仅限于平行班的学生，实验班的学生还是得迎接苦逼的应试教育。
　　二中文理实验班的校舍位于与主教学楼隔离开来的实验楼，有更宽广的教室和更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多媒体教学设备。除了家住在县城和外地的住校生之外，平行班的学生可实行走读制，不需要上晚自习，而实验班的学生强制上晚自习。林郁所在的理科实验一班，除了高考之外，还背负起了参加数学物理化学生物竞赛为学校争光的使命。因此他们需要在高一一年内，学完高中三年的基础知识，并且学习一定的大学专业课程，为高二即将到来的竞赛做准备。周一至周五的晚自习和周六白天，全部用来赶进度突击高中理科课程。
　　理科实验一班的班主任是教生物的。孟德尔经常向林郁打听生物竞赛班什么时候开班，他想来旁听。林郁总是说，再等等吧，期中考试过后应该就开始分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