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有一段白月光》天北闻秋

42、番外五·鞍鞯

　　太子十三岁这年，皇帝带他去秋猎。这是上百年的皇家猎场，占了一座山头，与玩乐的小猎场不同。

　　皇帝只是象征性地发过几支箭——不说他猎到什么，哪怕只向空中胡乱发箭，都有人吹捧，他实在觉得没什么意思。但太子很喜欢。他正是刚开始长个子的时候，忽然拔高了一截，身上看起来瘦得很单薄，不过穿着劲装也很有那么些意思了。他这个年纪精神头正足，对骑射又充满兴趣，像是一匹小野马放回到原野上。

　　太子打到一头小鹿，来向皇帝邀功。皇帝却说：“猎杀幼鹿有什么值得炫耀的？一来显不出你的本事，二来扰了它们繁衍生息。”

　　太子兴致勃勃地来，却吃了瘪，难免沮丧。皇帝又拍拍他的头，说：“不过不急这一时的，等再过两年，你长高了，再想威风也不迟。”

　　打猎的时候自在许多，但行宫里礼数规矩还是一样都少不了。晨间太子来向皇帝请安，严清鹤原要回避，章颉按下他，装模作样地抽出一本奏折，开始与他说接见外国使节的事情。

　　于是太子进来，就看到他的父皇一大早就勤于政事，与大臣商议公务。太子小心地问候过皇帝，皇帝就挥挥手说：“行了，去向你母亲问安吧。”

　　太子离开后，严清鹤皱着眉看皇帝，无奈又好笑。章颉不理会他，只说：“好了，现在没人来扰我们了。朕带你出去走走。”

　　他们悄悄出去，只远远跟着两个随从。严清鹤骑马跟着皇帝走，但觉得这路越走越偏，越走越不像路。到林深处，皇帝翻身下马，严清鹤也随他停下。皇帝接过严清鹤手里的缰绳，绑在树上。严清鹤问：“要走上去？”

　　皇帝拍拍自己的马，笑着说：“上来。”

　　严清鹤下意识地回头张望，章颉说：“别看了，没人的。”

　　严清鹤又问：“它受得了？”

　　“这可是万里挑一的宝马，你也太小看它了。”

　　于是两人共乘一骑，从林间崎岖的小路上山去。到顶上走出树林，是一片平整的草甸，草甸一边是来时的林子，另一边是堪比断崖的陡坡。站在崖边上，能看到对面山上层林尽染，五色交辉。山风吹过来，林间响起涛声，斑驳的色彩又流动起来。

　　皇帝把他金贵的狐皮披风解下来，随手扔到地上，说：“坐吧。”

　　严清鹤深吸了一口山间的空气，有湿气，还有秋日特有的，草木枯萎的味道。

　　“怎么样？”章颉一边系马一边问，“清静。”

　　“很好。”严清鹤笑，“世外桃源。”

　　“小时候乱跑发现的路。”章颉回忆道，“有二十年了吧。”

　　那时皇帝一定是与别人一起来的，严清鹤想。但这些都不重要，现在说起也没什么意思。皇帝坐到严清鹤身边，严清鹤对他说：“您最近叫我在太子面前露脸，是不是太多了？”

　　“多吗？”章颉说，“他总要和你相熟的……他总要用你。”

　　严清鹤没接话，他就接着说：“你也不能总靠着朕。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待朕百年之后，他要是不护着你，要有人找麻烦的……”

　　“操心那些做什么，未必谁走在前头呢。”严清鹤说。

　　“你说的什么话？”章颉冷脸道，“哪有这样咒自己的。”

　　严清鹤说：“是您先提起的。”

　　章颉叹道：“唉，难道清静，不该说起这些麻烦事的。”他偏头去吻严清鹤，严清鹤攀着他的后背与他接吻。

　　他吻到严清鹤都脖子，在山风里他们竟然感到燥热。他吻到严清鹤的耳后，那是严清鹤很敏感的地方，他感到严清鹤身体一颤。

　　严清鹤喘着气说：“您疯了？”

　　章颉笑着问：“你敢不敢？”

　　严清鹤说：“要是有野兽怎么办？”

　　“刚好死在一起。”

　　严清鹤又问：“要是不小心滚下去怎么办？”

　　“正好葬在一处。”

　　严清鹤转身把皇帝压倒在披风上，皇帝躺着，看着他笑。披风还是太过狭小了，容不下两个男人，他们滚得身上沾了草屑也顾不得在意。

　　严清鹤远远地向下看去，峡谷深深，林木静静，流水淙淙。他轻声说：“我爱你。”

　　章颉说：“你说什么？”

　　严清鹤说：“您听错了。”

　　章颉说：“我也是。”

　　他的声音飘散在山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