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来》匪尔

2、第 2 章

　　已经到了腊月二十九，破败如淮海路，也已洋溢着新年的喜悦，方依依倚在栏杆上抽烟，江城的夜是迷人的，远处霓虹灯闪烁，江面上好似传来游轮的开动声，有钱人要开始他们的夜生活了，没钱的，哦，看看近处，三两个小孩在放烟花，天真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也还不错，好像所有人都很好，除了傅晟，他正躺在亚盛医院的病床上，整整三年，让无边的黑暗吞噬，包围，刻画着他，已有脚步声从楼梯口传来，方依依聚了聚神，回头，“阿文？”
　　“清韵，你要的东西我都找好了，”阿文递过档案袋“陈飞，26岁，庐陵公司总经理，张斌，26岁，庐陵公司副经理，庐陵公司是他们上大学是创建的，现在也算是江城建材公司的后起之秀了，还有程伟，做建材出口，与他们公司有一定的业务来往，但私下来往更加紧密。”
　　方依依的眼睛里满是嘲弄，“呵，当然，一丘之貉嘛”
　　阿文顿了顿，似觉难以启口“他们也算是社会的精英了，清韵，你真的不准备向新加坡那边说说”又是这样生闷的，让人难以透气的静。
　　“阿文，”半刻，方依依慢慢的回过头，任由香烟上的星星烟火与黑夜耳鬓厮磨，“阿文，说说看，什么叫精英，恩？上学时门门成绩优异，长大后票子大把大把的赚？还是答辩赛上精彩绝伦的驳斥？或者是十佳青年奖挂在脖子上”看着她缓缓的摇头，阿文忽然后悔，他不该问的，他害怕她流露出这样悲戚又嘲讽的神色，“阿文，都是，又都不是，因为他首先得是一个人，是一个有基本良知和人性的人，可惜，他们---畜生！第二支烟燃尽的时候，沿江大道新年的钟声传来，一层一层的，悠远，绵长“十，九，八，.....”方依依的手机响了，是新加坡来的“韵韵，happy lunar new year！！”
　　“妈咪，happy new year！！”
　　“韵韵，这边的事情打理的怎么样啊，试手都还顺利吗，我和你Daddy年后飞广东，记得来接机.电话那头久久没有回音。
　　“这么了，韵韵，信号不好吗？’
　　“不是，妈咪，你，那个，你们不回江城给外公扫扫墓吗？
　　“额，”电话那头的人显然没有想到这个问题“我们要有机会当然是要去的，只是，韵韵，我和你daddy到东莞停留一日后，要往珠海那边....”
　　“知道了”没等电话那头说完，方依依就烦躁的挂了电话。，好在江城的冷风吹着她，没让她说出什么令双方都难堪的话，说实话，外公活着的时候，她从新加坡回来过几次？，到如今死了，连个形式也不走，呵，在她的十七岁的映像里，从来都是外公，外公教她书法，外公陪她做化学实验，给她讲解原理，从专业实验室给她借来试剂，外公纠正她的坐姿.....当所有的人都称赞她是天才少女的时候，只有她知道，不是的，不是的，她连外公的一半都不如，真正的全才是外公，更难得的是，他的外公，比一般人更儒雅，更善良，可就是这样的人，教出的女儿在新加坡结婚生子多年不回，教出的孙女，呵，因为蒋雅，她连外公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怎么能不恨？
　　回忆花光了她所有的力气，往事果然是不可开启的，时间像块橡皮擦，将无用的擦去，让难以忘却的更加刻苦铭心。方依依就这样坐在二楼的长椅，睁眼到了天亮。快八点时，方依依觉得有些饿，跑到便利店买了包泡面坐着吃。“呃呃，二郎神，你怎么来呢？”
　　“吃面”
　　“哦哦，从你市中心的公寓，行车两个小时，穿过大半个城区，跑到淮海路某超市吃一碗面？蒋大佬果然不是一般人啊！”
　　“哪--哪什么，我就随便问问，你可以拒绝，明天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吃饭”
　　“切--，老套，哎哎别黑脸，我去，我去啊！”于是六子站在店外，落地窗前，一高一矮，矮的哗哗的吃面，高的装着吃面实则偷看矮的，矮的一回头，高的就喝汤，哈哈哈哈，怎么好像熊大和熊二呢！六子的内心：我迟早要憋出内伤！
　　车子七弯八拐的的终于驶上沿江大道，往老英租界遗址方向，餐厅就藏在英租界后边，倒还别有一番风味。
　　“这种地方也能被你找到”方依依竖起大拇指，笑嘻嘻的说“厉害厉害”
　　蒋戬看着她，明眸皓齿，皮肤白皙，在人群中一定是能一眼认出的美女。”他不禁凑过身去，刮了刮她的鼻子“你怎么好像不用上学的？”方依依愣了愣，回答道
　　“你怎么好像不用上班的”说完两人都一笑，“切-------”，这个话题就这样翻篇了。说实话，这里的菜真不错，冬瓜丸子汤清爽可口，酸辣凤爪麻而不辣。不错，真是不错，方依依吃的津津有味。
　　“哎，我发现你有时候蛮像个小孩子的，”
　　“什么叫蛮？？二郎神同志，”对面的人抬起头，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望着他“拜托，我一直就是个小孩啊。”蒋戬扬起嘴角，笑了笑，没有争辩，“小傻瓜，看看”他用手指了指左脸颊。
　　“什么？？”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蒋戬就凑过身来，擦掉她嘴角的饭粒，顺便，轻轻的吻了吻她的脸颊，呃呃，真软。然后顺势贴上她的嘴唇，吸允，探索，亲的她面红耳赤才放开，他用手指抵上她的脑袋“方依依，你------是我的人！”方依依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
　　来，让我们把视线从2号桌往后移，餐厅的门口，刚刚进门的秦卿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久久未回过神。身旁小有名气的小模特疑惑的问道：“秦少，你怎么了？”秦卿默默往后退，然后直奔停车场。
　　“哎呦，秦少，怎么连饭都不吃了，这是怎么了？”
　　“这样，安琪”他从钱包里抽出一张卡，“你和朋友先去玩，我还有点急事！”小模特走后，秦卿把车开到江边吹风，初春的江风还是有些威力的，风从他脖颈灌入时，人也逐渐冷静下来了。那就是当年的那个少女，没错的，蒋戬不认得，但他认识，他不会忘记，当年，在江城一中高二7班的教室里，他帮蒋雅将她按倒在地时，她流露出的怨毒的眼神。她回来了，她果然回来了！
　　回去的时候，六子偷偷瞄后面的人，翘着二郎腿，哼着小曲，脸上的笑容藏都藏不住，这是傻，傻了莫？六子在心里默默记下来“爱情不能碰，会拉低智商的哦！”
　　吃饭回来方依依就一直摊在淮海路23号的沙发上，直到接到阿文的电话：“清韵，机票订好了，明天一早的。”
　　“好的”说实话，她一直用远房表姐的名字，还真有点想恋自己的名字呢---萧清韵，清韵清韵，做人清白有余韵，唉，她真的做得到吗？
　　到广东后方依依没有立即回公司，而是去了南郊外的普陀寺。寺庙建在半山腰上，绿树环绕。风景别致优美。
　　“方丈”方依依双手合十。蒲扇上的人微微睁了睁眼，回答道”恩”檀香的味道令人心安，方依依没有再说话，静静的听着方丈念到“”浮杯过海剎那时,赴感应羣机。堪作人天功德主,坚持戒行无违,我今稽首愿遥知,振锡杖提携。

　　萧父是广东人，萧母是江城人，五年前，萧父萧母将精神接近崩溃的萧清韵带到这来静养，日日跟着智缘大师诵经念佛，直到两年前，萧父萧母认为她精神已经稳定，便将她带去了新加坡，一边在国立大学当旁听生，一边进入公司学习，直到回到广东管理分公司。人人都认为她已经恢复正常，只有她自己知道，没有，没有，那些无法入眠的长夜，她是怎么一点一点的捱过去的。不，不，还有一个人知道，她不会忘记，临行前，智缘大师平静的说“佛渡有缘人”。
　　方依依转过头，轻声问道“智缘大师，佛是不是渡不了我了？”屋内檀香缭绕，静的不像话，方依依有些恍惚，她不确定刚刚是否真的发问了，直到蒲扇上的人慢慢站了起来，缓缓的往里屋走“萧施主，佛渡有缘人。”
　　回到公司已经下午了，在江城呆了那么久，这边的一堆报表要检查，方依依忙的头昏脑涨，晚上晚饭都没吃，就赶去了白云机场，接近八点的时候，终于等到了萧父萧母，萧母穿着一件Balenciaga的碎花黑衣，灰色Zara长裤，过来拥抱方依依“清韵，妈咪想恋你”
　　“我也是。”
　　“这边的事情打理的还顺利吗，什么时候回来”
　　方依依忽然有点烦躁，应声达到“过一段时间吧，”萧父萧母待了一天后就去了珠海，方依依也落得清闲，直接带阿文坐下午的飞机飞回江城。
　　“阿文，都准备好了吗？”
　　“万事俱备。”方依依让阿文先回淮海路，然后一个人去了亚盛医院，病床上的人仍是那样苍白，毫无生气的躺着。五年前，孤儿傅晟从楼顶往下一跃，妄图结束他年轻的生命，结果摔成了植物人，唯一与他相伴的奶奶听到消息后，脑梗突发，当即就走了。方依依不会忘记，那天的天有多暗，此后的日子有多难熬。
　　“傅晟哥哥，我回来了，从今往后，遇神杀神，遇佛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