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枫依旧》宴庭燎

3、有间酒楼

　　青枫看出楚阿长的身子不是很好，便刻意放慢了些脚步，让她不至于走得很累。只是步子慢了，走的时间也就长了，待二人赶到镇子上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
　　奔波了一夜，唐青枫自己也有些乏了。便同楚阿长找了一家干净的客栈，要了两间上房，各自回房休息了。
　　待到楚阿长睡醒时，已是暮落时分。楚阿长叫来店小二，要了盆水，梳洗一番后跑到了隔壁敲了敲唐青枫的房门。
　　“睡醒了？师姐你说你是猪吗？不然怎么就能一觉从天亮睡到天黑？”唐青枫推开门，眼前的姑娘明显是刚刚睡醒就跑来找他了，连头上的发簪歪了都没有察觉到。便抬手帮她插好了簪子，又顺便帮她理了理鬓角乱糟糟的碎发。
　　唐青枫突如其来的温柔动作让楚阿长有些不知所措，忙作怒状掩饰着自己的慌乱。“有你这么跟师姐说话的吗，能不能懂点礼貌？睡得时间长活得时间长懂不懂？”
　　“不懂不懂，这大好时光怎能白白浪费。师姐，你说我们今日去哪玩好呢？”唐青枫勾起唇角，微微一笑，他的笑容中带着一种令人着迷的风采，宛若夏日午后枝头上茂密的青色枫叶。繁茂，清雅，散发着勃勃生机。
　　唐青枫笑着，又开始扯起了楚阿长的袖子。楚阿长想起了唐青枫说过，若是相信他，跟着他走就好了。便没有多问，任由唐青枫扯着她的袖子带她穿过街道，来到一家酒楼门前。
　　这家酒楼的装修并不繁复，朱色的楼前挂着大大的牌匾，上书“有间酒楼”四个大字。楚阿长越过唐青枫的肩膀朝里望去，酒楼内的人很多，生意看起来颇为红火。店小二端着盘子穿梭在客人坐得慢慢当当的客人之间，好不热闹。
　　唐青枫带着楚阿长走进了酒楼内，颇为熟练的叫来了跑堂的，在楼上挑选了一处较为僻静的桌子，便自顾自地点起来菜。
　　“师姐没来过江南，这菜我便按平日里的喜好点了。”
　　“你怎知我没来过江南？”楚阿长费解，她从未同唐青枫说起过这是自己第一次来江南，他是怎么知道的？
　　“师姐这一路上眼睛都瞪得圆圆的，同卢北川那个土包子当初第一次来这里是一抹一样。所以师姐不必言明，唐某也猜得到这是你第一次来江南。”
　　“唐青枫，你说谁土包子呢？”楚阿长一手插着腰，一手掏出缠在腰上的软剑，双目微瞪，小脸也气得鼓鼓的，看样子势要同唐青枫拼个你死我活。
　　坐在一旁的唐青枫见她这模样，自是不会害怕的，甚至觉得她这叉腰甩着软剑怒瞪自己的模样，颇有些情窦初开的小女孩暗送秋波的娇羞之态。
　　“师姐若是真要和唐某打，也应该把肚子填饱。”
　　楚阿长揉了揉自己从进门开始就叫个不停的肚子，觉得唐青枫说得还是有点道理的。在这里打起来，势必要浪费这一桌子的好酒好菜。她自打昨天起就没怎么吃过东西，如今闻到菜的香味，也就不打算计较自己同唐青枫刚刚的“土包子”之仇了，毕竟土包子同肉包子比起来，实在是不值得一提。
　　唐青枫看着楚阿长低头如饿虎一般同一桌饭菜奋斗的模样，再一次确定了自家师傅平日里肯定虐待了楚阿长，才会让她变成今日这般。
　　“师姐觉得唐某点的菜可还好吃？”
　　“嗝……好吃的。”楚阿长一边咬着鸡腿，一边含含糊糊的应着唐青枫。
　　平日里，唐青枫见过许多武林世家的小姐们。虽说江湖儿女不似书香门第那般注重礼仪，作风也不拘一格一点。可他还真没有见过哪位未出阁的女子如楚阿长这般，一手抓着鸡腿一手捏着筷子对着满桌子饭菜不顾形象地大朵快颐。不知怎的，唐青枫竟突然想提笔做一副《楚阿长吃鸡图》，以为纪念。
　　“师姐，可有人提醒过你，不要在外人面前吃饭吗？”
　　“不曾，怎么了吗？”
　　“师姐，若是你这副吃相被江湖里的青年才俊看了去，是会嫁不出去的。”
　　“那有什么关系，我本来也不打算嫁出去。”言罢，楚阿长更过分的提起酒壶喝了口酒，喝完还拽起唐青枫的袖子擦了擦嘴，似是在报复他刚刚说自己土包子和嫁不出的仇怨。
　　唐青枫无奈，看了看自己沾满油花的袖子，暗道他这个师姐惹不得。
　　吃完了饭，楚阿九同唐青枫慢悠悠的逛着夜市。楚阿九没逛过夜市，自是看什么东西都很新奇，一会央着要买这个，一会央着要买那个。唐青枫看着她一个女子提着这么多东西实在费力，便从她那里抢过了些提在了自己手里。
　　“唐师弟，你长这么大。可曾送过别人什么礼物？”
　　“不曾送过，倒是收过许多。”月光洒在唐青枫的脸上，衬得他那双眼眸更加幽深了。唐青枫的瞳孔并非很纯粹的黑色，反而更趋近于黛色。所以每当他那双眼珠打起转来，总会卷起些邪气，为他平添了几分不羁，让他看起来不似江湖上其他侠士那般正义凛然，反而带着点玩世不恭的味道。
　　“那其中有没有什么唐师弟特别喜欢的？”
　　“有，齐落竹送我的扇子坠，我就很喜欢。我少年时不懂事，一时兴起想要红色的枫叶做扇子坠，没想到他竟真能寻来。还求得天香的谢巧樱姑娘做了扇子坠的璎珞，你瞧，这扇子坠的璎珞是不是很精致，据说是用松针草做的。”唐青枫说到此处，还解下腰间的扇子红叶，显摆似的朝楚阿九摇了摇。摇着摇着，唐青枫似又想到了些什么，复又补充说道：“这齐落竹，送扇子坠就送扇子坠，还随扇子坠附了书信一封，写着红叶伴青枫。你说这样似少女怀春的句子，他却拿来送给我，实在是多有不妥。”
　　“你喜欢就好。”唐青枫瞧着楚阿长双眸里藏不住的欢喜，有些不解。为何齐落竹送他扇子坠，楚阿长这般高兴？还说什么你喜欢就好，搞得好像她才是送他扇子坠的人一般。
　　夜市逛得差不多了，唐青枫就带着楚阿长和她的那一堆战利品回了客栈。临睡前还不忘嘱咐楚阿长关好窗户，要是有什么事就赶紧叫他，他就在隔壁。楚阿长连声称是的模样让唐青枫回想起了他的少年时代，那时候每次去移花宫学武时，他的母亲和姐姐也会嘱托他好好照顾自己，当年他也是这般不耐烦的连声称是。可如今他长大了，好不容易不用再忍受自家母亲和姐姐的耳提面命了，不成想自己却变成了那个唠叨不停的人。
　　唐青枫帮楚阿长关好了门，就兀自回房休息了，临睡前他还在思索，这如老妈子的生活，究竟何时才能到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