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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番外 ...


  •   阳春三月,风和日丽。
      重重青山披上了一层薄薄的粉衫,山谷中泉水淙淙,繁华无数,一阵清风掠过,呜呜风语遍传山峦。
      青蛮坐在山崖上,双腿悬空,白色的衣裙随风飘荡,耳鬓处的发丝轻扰脸颊,修长的指尖带着桃粉色,勾开脸颊上的发丝,她长长叹了一口气。
      “青蛮,可是累了?”
      身后传来山/奈的声音,他左手捧着花,右手提着糕点,听闻这声叹息后三步并作两步,箭步冲上前。
      青蛮回眸微微一笑,“不累,只是这一觉睡得太久了,久得让我忘记了许多事情,我怎么都想不起来,有些发愁。”
      “忘便忘记了,记它做什么?”山/奈在青蛮身旁坐下,将采好的野花塞进她怀中,又打开包着糕点的油纸,取出一块粉色的桃花糕送到她嘴里,“尝尝这个,刚出炉的。”
      青蛮咬了一块,入口的瞬间便化软成渣,满口桃香,她笑着接过来,“山/奈,这个很好吃,等会儿带点去给木苍尝尝。”
      “好。”山/奈抬手将遮住青蛮父母的发丝勾到耳鬓之后,随后又关切道:“青蛮,你冷不冷?”
      “不冷。”青蛮摇头,旋即转身去看山谷下的各色繁花,“山/奈,这两日我看了书,可是有很多字我都不认识,你得空时教教我。”
      “我一直都有空。”山/奈微笑着,眼中柔情似水,宛如蜜糖。
      自从一个月前苏醒,青蛮就一直恹恹无神,起初她睁着眼睛不说话,山/奈、木苍、苏子都以为她傻掉了,后来她的神智逐渐恢复清明,能吃能睡能说话,山/奈才敢带她出来散散心。
      青蛮笑道:“你不要骗我,我可不是傻子,族中事务颇多,此前苏子和木苍还能帮着你做一些,可是现下他们两人忙着成婚事宜,那些事情全落在了你一个人身上,你连吃饭都没有时间,如何还敢说你一直有空?”
      山/奈忙又解释,“真的,我有空,不忙,只要是青蛮找我,我便一直有时间。”
      青蛮哈哈哈笑了两声,欣喜道:“山/奈,你对我真好。”
      说着,青蛮靠向山/奈的肩膀,喃喃自语一般,“可是我不能再耽误你的时间了,你所做的那些事原本应该由我承担,是我这个狼王太没用。”
      “不是这样的,青蛮,你并非无用之人。”山/奈有些着急,握着她的手想要解释清楚。
      青蛮却打了个哈欠,疲倦道:“山/奈,你不必过多解释,我都明白,你对我好,苏子、木苍对我好,整个神川的人都待我好。”
      “我好累,想回去睡一觉。”青蛮在衣服上蹭了蹭手指,蹭点了指尖的糕点渣。
      山/奈摸出怀中的帕子,拉过青蛮的手,小心翼翼地替她擦着,随后将人横抱于怀,“我送你回去。”
      “嗯。”青蛮的眼睛睁不太开,仿佛困倦到了极点。
      没走几步,青蛮敌不过困倦,靠在山/奈肩头睡了过去。现在还算好的,最初苏醒的那几日,青蛮醒了撑不过一会子便会沉睡,总括算来,一日清醒的时辰不到两个时辰。
      将人送回屋后,山/奈将桌椅搬到青蛮床边,上头堆满了事折。当年青蛮拼死拯救回神川,重建之事做了七七八八,山/奈便在神川推行人界制度,以求更好地管理神川。
      一梦而醒,青蛮失神地望着床帐,缓了好片刻才开口呼喊,“山/奈。”
      “我在。”山/奈立马搁下笔,掀开床帐,“可是要喝水?”
      青蛮点点头,山/奈立马倒来一杯温水。青蛮两口便喝尽,喝完水的青蛮多了几分精神。
      “现在什么时辰了?”青蛮揉了揉眼睛。
      山/奈道:“申时了。”
      青蛮喃喃道:“睡了好久。”
      “青蛮,青蛮。”外间传来木苍的声音。
      “哎呀,木苍,你慢些跑,小心摔。”苏子也跟着进了屋。
      木苍怀中抱着两只野兔子,十分小,应当是才生出来的。木苍凑到青蛮面前,将野兔子拿给她看,“青蛮你看,这是我和苏子在林中寻到的小兔子,是不是很可爱?”
      “是挺可爱的,只是你把它们带了过来,人家的娘亲势必要急死了。”青蛮抬手去摸,柔软中带着些许温热,这手感十分舒服。
      木苍又解释道:“不是不是,我并非强抢,我和苏苏今日路过,看见这两只小东西在草丛里,寻了许久都没有寻到它们的娘亲,所以我才将它们带了过来。”
      “既然如此,你就养着它们吧。”青蛮笑了笑,复又抬手摸了摸木苍手里的兔子。
      木苍将兔子放在地上,那两只兔子蹦到屋角,毫不客气地吃起青萝叶子来。青蛮用手刮了刮木苍的鼻子,“你们两人就是专程送这两只野兔子给我看的?”
      苏子摇头,笑道:“不是专程给你送野兔子看的,而是专程过来瞧你的。”
      木苍接话道:“青蛮,自从你苏醒以后便整日闷在屋中,我想带你出去晒晒太阳,山/奈这个家伙又不同意,非说让你多休息,现在好了,你睡也睡够了,今天的天气好,咱们出去玩会儿?”
      “好啊。”青蛮起身,木苍赶忙替她整理衣裳,又替她梳头发。
      一行四人,慢慢悠悠地往神川集市中走去,一路上,天蓝风轻,阳光正好。木苍顽皮,时不时去扑飞过来的蝴蝶,时不时又去追赶落在草地上吃虫子的麻雀。
      苏子总是不厌其烦地提醒她,“木苍,你慢些跑,小心点,要是摔哭了,我可不会哄你。”
      “谁要你哄啊。”木苍撅嘴,满脸傲娇,然后又将目光落到青蛮身上,“我有青蛮,青蛮会哄我,就算你想哄,还轮不到你,对吧?青蛮。”
      青蛮笑着点头,“对对对,你说的都对。”
      山/奈淡淡一笑,旋即去问苏子,“你们俩的婚期定下来了吗?”
      苏子点头,“定下来了,前几日我娘亲去择了几日,先生说三个月之后的九月初一是个良辰吉日。”
      “定下来了便好。”山/奈似兄长一般替他们俩操心着,眼下婚期既然定了下来,这心中的石头也算是落地了。
      市集热闹,小狼崽子们在街上疯跑,山/奈将青蛮小心护在身后,生怕狼崽子们一个不注意就撞上青蛮,她现在虽是看着有几分精神,但是底子仍旧虚弱。
      青蛮已经很久没有来市集了,她觉得此地变化很大,有了崭新的铺子,有了崭新的招牌,还出现了很多新颖的东西。青蛮将眼睛睁得大大的,生怕错过什么。
      “苏苏,我要吃糖葫芦。”木苍忽然站住脚,一面拉着苏子的袖口,一面又抬手指着前方的糖葫芦摊。
      苏子笑道:“好,我给你买。”
      青蛮走得慢,山/奈慢慢陪着她走,木苍拉着苏子快步跑到那糖葫芦摊前,木苍兴冲冲地挑了两串,然后又飞快地跑回来,将其中一串递给青蛮,“呐,青蛮,这个好吃,酸酸甜甜的。”
      青蛮接过糖葫芦,咬了一口,“果真好吃。”这味道实在熟悉,好像很久以前在某个地方吃过,青蛮想了片刻,怎么也想不起来。
      “青蛮,你看。”木苍颇为欣喜地拉起青蛮的手,指着前方的茶楼,继续道:“这茶楼里有一位说书先生,这位说书先生十分厉害,他讲出了很多离奇有趣的故事,你想不想进去听他讲故事?”
      “是么?”青蛮抬眼一看,这座茶楼名唤山川楼。
      木苍点头如捣蒜,“是的是的,咱们进去听听?”
      “走吧,正巧我也走累了。”青蛮拉着木苍的手,两人并肩前行,山/奈负手,与苏子一道跟了进去。
      山/奈要了一间雅阁,正对着说书人的台子,苏子一股脑儿地要了三碟软糕,两碟蜜饯,一壶茶水。
      茶水点心上桌,青蛮问,“这位先生通常说些什么故事?”
      木苍道:“什么都会说,有捉妖伏魔的故事,也有痴男怨女的爱情故事,还有游子侠士走天涯的故事。”
      青蛮哦了一声,不经意瞥眸便瞧见那说书先生走上了堂,慢悠悠地坐下,然后咳嗽了两声,清清嗓子。
      “诸位,今日我只讲两个故事,您可听好喽。”说书先生淡然一笑,然后将手中的折扇唰的一声合拢,随即放在桌上,然后便不紧不慢道:“这第一个故事说的是女妖与凡人之间的爱情痴缠。”
      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位女仙道名唤婧妱,她游行于世间,执善恶之事。一日夜里,月黑风高,一股子血腥气儿扑面而来。‘唰’的一声,一女子破林而来,与之同时冲破密林还有一支布满赤符的长箭。长箭贯胸,女子仰天惨叫,九条银色狐尾乍然展开,涌动灵光的狐尾在皎洁月光的照耀下更显明亮。
      狐狸重摔在地,箭上的赤符缠绕成锁链将其紧紧捆住,使其痛苦嚎叫,“救我……求你……救救我。”
      婧妱方走一步,三名老道飞身而来,两人手持拂尘,一人握弯弓。
      婧妱啧了两声,轻蔑道:“三个老头子合起伙来欺负一只小狐狸,当真是厚颜无耻。”
      握弓的老道士冲着婧妱长呵一声,“你是何人!”
      “婧妱。”
      话音未落,一名老道腰间的令牌骤然一闪,他呵道:“你也是妖!”
      婧妱大步向前,顺手拔下头上的发簪,簪子于指尖转折,顷刻凝剑,“姑奶奶我可没说过自己是人。”
      三名老道士齐齐啐了一声,旋即纵身攻向婧妱。这般默契,仿佛天成。
      风起林动,剑气炸裂,飞沙走石,树木尽折。
      风止,剑收,三名老道皆吐血倒地。
      婧妱反手别上发簪,弹指一挥,捆住狐狸的符链以及那支贯体长箭瞬间化作云烟。她左膝跪地,右手手肘撑在右膝之上,“小东西,想活命吗?”
      “想。”
      “可愿拿你的自由来换?”
      小狐狸不做声了,婧妱悠闲道:“赤符贯身,元神伤重,就算那三个老东西不动手,你也撑不了多久。”
      狐狸无奈低嚎一声,“我愿意。”
      “甚好。”婧妱轻展宽袖,一本册子出现在狐狸眼前,“在上边按个爪印。”
      狐狸按下爪子的那一刻,灵光翻腾,‘清柔’二字出现在册子当中,“这是何意。”
      “日后我召你,必来,如此算是还我恩情。”婧妱合上册子,又顺势抱起清柔。
      事成定局,清柔顾不得多想,在婧妱怀中低吟,被鲜血染红皮毛此刻和婧妱的红裳融为一体,“求你,救救我姐姐。”
      婧妱顺着清柔头上的毛,“小东西,我可不是乐善好施之人。”
      清柔止不住地发颤,声音呜咽,“九尾狐族凋零殆尽,求你念在我们同为妖族的份上,救救我姐姐,日后我必定百倍报还此恩。”
      迟疑须臾,婧妱道:“她在何处?”
      清柔嗷嗷呜咽,“皇宫。”
      婧妱远远瞧见整座椒兰殿被赤符链环绕,符链的灵光刺眼,上方天空都被染上了一层血色,婧妱一眼就看出这东西出自方才那三个老东西之手。
      “你们被抓来此处多久了?”婧妱站在椒兰殿对面宫殿的翘檐之上,寒凉夜风吹得她衣裙飘摆,空中皓月沦为背景。
      清柔顿了片刻才道:“并非被人抓来此地。”
      “自己来的?”这在婧妱的意料之外.
      清柔低嚎一声,不愿再言。
      婧妱活了这么些年,在人间游荡甚久,看过的话本不计其数,听过的故事数不胜数,而今自然也猜到了几分缘由。
      “你姐是何名姓?”袖手一拂,足尖轻点,婧妱稳当降落至椒兰殿前。
      清柔应声,“玉婉。”
      “名字不错。”婧妱的青葱玉指一捻,眼前符链断开一截,她旋即隐去身形,闪身进殿。
      九尾狐在山海诸妖里算不得最美,却也出挑得让人一见倾心、一眼万年。
      玉婉被五条符链缠住四肢和脖颈,九条没有丝毫光泽的长尾从玉榻上延展至殿中,全身上下散着极为微弱的灵气。
      婧妱生疑,她的灵力怎会枯竭至此?
      “姐姐!”清柔急了,冲着皇帝恶狠狠地吼了一声。
      “谁!”皇帝下意识地别过脸来。
      婧妱与他对上目光,须臾,皇帝冷声道:“你是谁?”
      “你能看见我?”婧妱颇感意外。
      清柔恨声道:“我姐姐的妖丹在他体内。”
      原来如此。
      既已暴露,婧妱显露身形,应声道:“我乃婧妱。”
      “婧妱又是何人?”皇帝十分警觉。
      婧妱淡然一笑,“送你到黄泉的人。”
      皇帝脸色骤变,“来人!”
      一声令下,禁卫军破门而入,个个手持锃光瓦亮的佩剑。皇帝拂袖大怒,“抓住她!”
      禁卫军群起攻之,婧妱掌中聚灵,呵然一推,禁卫军们全被震出椒兰殿。随后,一道流光结界拔地而起。
      皇帝慌了神,“国师!三位国师!”
      “那三个老东西自顾不暇,不会来救你的。”婧妱弹指,皇帝被一股强力推到三丈开外。
      皇帝重摔在地,翻身呛出一滩血。
      婧妱轻轻一捏,捆住玉婉的符链倾然溃散。清柔凑到玉婉身边,温柔地蹭着她的脸颊。
      禁卫军再度涌了上来,婧妱视若无睹,闪身上前揪住皇帝的衣领一把将他提起,“久闻醴朝频发婴孩失踪之事,我原以为是妖作祟,却不想是你。”
      “朕是皇帝,整个天下都是朕的,朕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皇帝满唇染血,额角青筋颤动,眼中生有血丝,满是贪婪,如此模样与那嗜血食肉的下等妖物没有区别。
      婧妱冷笑着捻化出一把匕首,“一具尸体可做不了皇帝。”
      “婧妱姑娘。”玉婉惊慌一语。
      婧妱回头一看,只见玉婉满目泪水,眼中虽有愤恨,但更多的却是不忍。
      “罢了。”婧妱收了匕首,将皇帝重摔于地,“善恶到头终有报,自种恶因,必食恶果。”
      皇帝踉跄起身,还没有站稳身子就被婧妱一爪贯穿肚子。皇帝扶着殿中的金柱怔了片刻,满眼痛苦地望着婧妱。
      婧妱勾唇冷笑,兀地扯出他肚子里的妖丹,带出一串血花,“这东西不属于你,需得物归原主。”
      皇帝跪在殿中,被结界挡在外面的禁卫军急得大喊大叫。
      婧妱揣了妖丹,将玉婉打横抱起。皇帝紧盯玉婉,痛苦道:“婉儿,别走......留下了。”
      玉婉靠着婧妱的肩膀,目光不离皇帝,她似有千言万语,可喉咙又好像被什么堵住了,迟迟说出不话来。
      沉默半晌,玉婉缓慢道出一句,“恒齐,你好自为之。”
      婧妱纵身而去。
      “婉儿,不要离开朕,婉儿!”皇帝似丧家犬一般爬着追赶,拖出一条触目惊心的血痕,“婉儿,朕错了,朕知道错了!求你……留下来!”
      忘忧山巅。
      玉婉披着厚厚的氅子靠着婧妱的肩膀,手里握着那颗金灿灿的妖丹,目光呆滞,痴痴地望着东边天空的朝阳。
      “南山九尾狐的法力不弱,你又是狐族之首,不可能奈何不了三个老道士。”婧妱揽着玉婉的肩膀,又垂眸看了一眼蜷在身旁的清柔。
      “说来话长。”晨风拂面,扰动青丝,玉婉眨了眨眼睛。
      婧妱看向远方,平静道:“愿闻其详。”
      “三千年前,主神殒落,诸妖出逃。我带领九尾狐族逃到人间山野,奈何被道士们无休止地追杀。有一次,数百道士联手绞杀我狐族,在困境中,我问他们为何要赶尽杀绝,他们说我们是妖,是妖就该死。那一战,我身受重伤,阴差阳错被恒齐所救。”
      玉婉重重地吐出一口气,继续道:“那会子恒齐还只是个小王爷,他很温柔,待我甚好,不嫌弃我是妖,后来还将我的子孙安置一处别院,让她们衣食无忧。”
      “我们生活得很快乐,每日清享琴棋书画,无忧无虑。不久之后,皇位之争祸及他,我原想着带他离开这纷纷扰扰的尘世,寻一个僻静出与他平静生活。可是他却告诉我,他放心不下黎民百姓,他想创造一个太平繁荣的盛世,这是他生在帝王家的责任。”
      “他让我给他一点时间,等他将这动荡的江山稳定下来以后就和我隐居。我相信他了,所以我替他铲平了一切障碍,助他登上皇位,一统天下。”玉婉落下泪来,声音哽咽,“可是最后,我没有等到他和我隐居,却等到了他围剿我狐族子孙。那一天,别院里站满了道士,赤符铺天盖地,那群小狐狸哭着向我求救,然而我的法力却被一道禁制封印,那一刻我才明白,这一切是他早就预谋好了的。”
      “除了贪玩溜出去的清柔,其他的都死了,死在了那群道士的赤符下,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什么也做不了。”玉婉垂眸看了一眼手里的妖丹,没有丝毫血色的手指轻轻摩挲,“他一面说着爱我,一面剖腹拿走我的妖丹。以前族里的老人们常说,人间情爱是致命的毒药,那会子我总是不信,而今亲身经历……才知这毒的厉害。”
      婧妱按了按被风吹开的氅子,“情爱无错,只是你不该爱上凡人。人心难测,人性难测。因为权财,因为美色,因为私欲,山盟海誓可以转头成空,恩爱夫妻可以刀剑相向,弟友兄谦可以老死不相往来。”
      “人啊……”玉婉似乎是笑了一声。
      玉婉的气息越来越弱,清柔满眼泪水,跨过婧妱走到玉婉的身旁。
      “清柔啊,红尘千伤,避世方为正道。”玉婉将手中的金丹搁到清柔的腿边。
      清柔哼哼唧唧,眼泪啪嗒啪嗒直直滴。
      “这一生,我爱过人,我也被人爱过。”玉婉看着朝霞,身上灵光流逝,三魂七魄变成白沙,随风飘散,“情爱甚甜,尝一次就好,红尘繁华,来一次就够了……”
      “姐姐,姐姐!”清柔哇哇大哭,伸着狐狸爪子不停地扒拉碎裂的三魂七魄,最后,一点碎魂也没有留下。
      三界众生,多数人以为自己洞悉世事,黄粱梦醒之时才发现是自以为是。
      窥不破,窥不破,窥不破。
      婧妱抱着清柔,目视玉婉那些飘远的碎魂,沉默良久才低声道:“她随风离开,此生都是自由的。”
      清柔连声哀嚎,泪流不止。
      婧妱附了一掌灵力,助清柔化成人形,“梵净山不错,于你而言是个好去处。”
      “你不带我走?”轻柔捧着妖丹,不停抽噎。
      婧妱道:“暂时放你自由,日后遇事,我自会召你。”
      清柔埋头不言,婧妱肃声叮嘱,“你去到梵净山之后须得为主神建一座庙宇,每日虔诚供奉。”
      “主神已经殒落,何故还要供他?”清柔眉头微蹙,满含泪水的眼中尽是疑惑。
      “心有所念,神明永在。”婧妱眼中有光,言辞恳切。
      “主神万泽孤傲高冷,从不与妖相交,殒落多年已成事实,你为何这般执着?”清柔横袖抹去脸上泪水,“你与他是何关系?”
      “我是他的追随者。”此言掷地有声,婧妱转眸看了清柔一眼,旋即踏风而去。
      “你要去哪里?”清柔往崖边跑了两步。
      “去追寻神的脚步。”婧妱虔诚的声音在忘忧山巅久荡不散。她坚信,那位神一直藏在人间的某处,清风明月带着他的温柔,落日晚霞藏着他的笑容。神没有殒落,他一直都在。
      说书先生猛拍惊堂木,众人才回神,这故事算不得凄婉,但是总觉得遗憾。木苍拿起蜜饯塞进嘴里,“可惜了这玉婉狐狸,明明是一片痴心,却被糟蹋成这副模样。”
      青蛮听了又说,“不过好在是她及时醒悟过来了。”
      苏子赶忙又接话,“木苍,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这样对你,我定然会好好照顾你,好好爱护你,绝对不会让你受半分委屈。”
      木苍哼了一声,“好听的话谁都会说,苏苏,现在当着青蛮和山/奈的面,我可告诉你,咱们成亲以后,你若是对我不好,我必定要与你和离,再也不会与你相见。”
      苏子吓得连忙道:“定然不会定然不会。”
      青蛮笑了笑,转而继续去看那堂中的说书先生,他悠闲地喝了一口茶,然后慢慢放下杯子,继续说:“诸位,这第二个故事与剑有关。”
      有道是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自古名剑少不得千锻万造。锻造出形,人祭得灵。人血是精气神之所,以活人祭剑,剑灵塑,宝剑生。轩辕剑如是,干将莫邪剑亦是如此。
      宝剑有灵,其灵可分善恶两种。史上极少有干将莫邪这种为铸宝剑而以身祭剑的铸剑师,更多的铸剑师会选择那些奴隶罪人祭剑。前者自愿,所塑剑灵皆为善;后者被迫,邪恶怨恨之思日积月累,所塑剑灵十有八九为恶。
      剑灵有操持人心之力。恶灵附剑,操持者所过之地血流成河,鸡犬不留,更有甚者是寸草不生。是以,为免生灵涂炭,镇剑师一族应运而生。
      所谓镇剑,就是困剑逼灵。对于冥顽不灵的恶灵,镇剑师们的统一方法是灭。其余剑灵,族规上白字黑字标写之法是感化。
      镇剑师一族比不得其他,族中只有六脉。经年流传,迫于生计而几多辗转,现如今传到卜易这一辈就变成了单脉。
      好巧不巧,卜易又是一个好耍没正形的人,卜老头儿说的灵符咒语一类,他从未用心学过,符只画得一半,咒语也只记住三两句。
      如此,气得卜老头儿常常捶胸顿足道:“镇剑师这最后一脉怕是也要断了!”
      卜易对这镇剑实在是没有兴趣,每每卜老头儿说起此事时,他便应道:“这各朝各代的墓,小至平民百姓,大至将相王侯,该挖的也都挖得差不多了。墓中名剑也都相继出世,剑中之灵,该灭的该化的,上一辈的镇剑师也都处理妥当了。现在轮到我这里,也没什么事儿了。”
      “什么叫没事儿?你知不知道自天地开,鸿蒙化,皇权建构起来后,这个世上出现过多少铸剑师?他们炼铸了多少把剑?”卜老头儿愤然。
      卜易悠悠应道:“铸剑师数不胜数,他们铸的剑也无可计数,唯名剑为人知而已。”
      卜老头儿道:“那些不为人知的剑,或有残缺不足,或是剑灵不足。然而日子一长,邪思日涨,剑灵仍旧可生。这些剑可能还埋在地底下,也可能早就被盗墓贼挖了出来,随时都可能操控人的心智而杀人害命。”
      卜易仍旧一副烂泥扶不上墙的模样,为免卜老头儿不被他这么早气死,他也只好闷头回屋继续画着那些弯弯拐拐的锁灵符。
      卜老头儿醉心于镇剑,不会其他营生,家里穷得都快揭不开锅了,镇剑族其他脉系的人也曾劝他改行换个营生,他只道:“心中有剑放不下。”
      看着屋里那一堆无灵破剑,卜易叹了一口气:“当一个富甲一方的商人不好么,干嘛非要去做穷得叮当响的镇剑师。”
      房门兀地被卜老头儿推开,他看了卜易一眼道:“收拾东西,跟我去洛城村。”
      “怎么了?”卜易心觉不好。
      卜老头儿道:“洛城人挖水井时挖出一把凶剑。”
      是凶剑,卜老头儿的神色又如此凝重,想来此剑剑灵必然棘手,卜易赶忙收拾一应物品。
      这是卜易第一次随他外出镇剑,故而心里发虚,手心不住冒冷汗。一应东西都带齐整,卜老头儿翻身上马,卜易道:“我这是第一次出门镇剑,你就没什么话要跟我交代?”
      卜老头儿道:“该教你的都教了,无需多言。”
      卜易呛了一口气,他平日里是教了我不少东西,只是我学到的少之又少,这样怎么能上战场?
      卜易没再多言,上马扬鞭疾驰。今夜的的月光皎洁,周遭的一切都死气沉沉,策马两个时辰,终于赶到洛城村。
      夜风一吹,周围忽然炸出一道亮光,卜老头儿猛然勒紧缰绳,马儿双蹄上扬,长鸣一声。
      “怎么了?”卜易心里甚慌,总觉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卜老头儿反手从后背上拿过那把他日日都要擦拭的七星赤骨剑,拉开裹剑的黑布,刺眼的红光照亮了周遭三丈之距。
      “你就待在这里,不要乱动。”卜老头儿拿着赤骨剑翻身下马,那一缕红光在皎皎月光之下显得更为醒目。
      卜易探出脑袋四下张望,未见这附近有什么异常。
      卜易刚缩回脑袋,周围就爆出一声巨响,黑暗之中,无数老树咵咵倒塌,地面剧烈颤动,马儿受惊,扬蹄大叫。
      卜老头儿惊道:“卜易,快下马!”
      闻言,卜易惊慌失措地跳下马背,与此同时,一把墨黑长剑由上空刺下,将那匹马一分为二,只有半拳距离,若卜易方才再慢一些,只怕这把剑刺中的就是他的脑袋。一身冷汗直直淌,卜易连滚带爬起身子,卜老头儿赶忙过来护住他。
      寂黑长空,卜易看不清前方那个男人的相貌,只隐隐感觉出他杀意甚重。卜老头儿道:“我先引开他,你去拿锁灵符,看准时机出手。”
      卜易抑制着惊恐点头应下,前方之人纵身而来,他扬剑直砍而来。卜老头儿同他交手,长剑碰撞的铿锵声此起彼伏,这个时候卜易才晓得,他的身手竟这般好。
      好在先前收拾东西时,这些重要器物都是按着顺序放的,卜易很快就找到了锁灵符。男人手里提的那把剑邪气儿重得很,他挥舞之际卜易全然看不清剑身。卜老头儿应是上了年纪,没过几招他就明显处于劣势。惊得卜易赶忙摆好锁灵符,闭目念起咒语来:“天灵灵,地灵灵,太上老君……”
      卜老头儿呵道:“念错了!”
      卜易慌忙醒悟:“是是是,念错了念错了。应该是血归流,命蕴生,魂无怨,魄常念。灵生无害方永生,灵生无益正道谴。”卜易左手握了匕首,顺势一拉,鲜血溅满锁灵符。
      “以吾之血为引……以吾之血为引……”后面一句是怎么念来着?卜易这时偏就想不起来了。手上的血如泉水般外涌,卜易慌忙喊道:“以吾之血为引,后一句是怎么念的?”
      “困剑缚灵!”卜老头儿从牙缝里挤出这四字,卜易身的锁灵符齐闪金光,他赶忙补充道:“以吾之血为引,困剑缚灵,起!”
      数十张锁灵符齐齐飞向男子,片刻间,锁灵符围聚成一个大阵将男子困在其中。卜易暗暗发誓,当初他画符时没想过会是这般场景。卜老头儿趁势以赤骨剑对阵念起感化咒,阵中男子狂暴之际,他手里的黑剑亦躁动不安。
      困了片刻,锁灵阵被破,黑脸剑灵炸裂,卜老头儿被打飞数米后重摔在地。卜易忙不迭地又掏出其他符咒,慌中带急,那些咒语我竟都记不全了。念了前半段咒语,灵符生效,困住了男子,未消片刻,男人提剑砍破了阵法,黑剑毫无偏差地刺进了他的胸膛。
      皮肉撕裂之痛瞬间传遍他的全身,他吐血倒地。恍惚间,卜易听得卜老头儿的呼喊,他挣扎着起身,胸膛处的血窟窿不住淌血。未走几步,他再次踉跄倒地。
      身子很轻,轻如流水载着的落花,轻如细风承着的白羽。隐约间,卜易听得卜老头儿的唤声,他努力睁眼,他努力起身。
      红尘那么大,还没去看。卜易不想死,卜易也不能死,他努力起身,但见卜老头儿倒在地上吐血不止,他珍爱的那柄七星赤骨剑落在一旁。
      卜易上前提了剑,男人转而攻他。
      未出三招,卜易又被他打倒在地,男人将他踩在脚下,任他如何挣扎都无法起身。
      卜易挣扎着,心中一直暗念不能死,不能死。
      男人突然道:“当初我亦是这般哀求,可是他还是将我们弃进了剑炉。烈火烧了我的头发,烧将我的血肉,就连我的骨头都烧成了灰烬。我不甘,我怨恨,我要你们都来给我陪葬!”
      男人一剑刺穿了卜易的左肩,他闷哼一声:“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卜易一把握黑剑剑刃,“你身既死,寄灵于剑安享永生也未尝不可。”
      “不过是一缕亡灵,行止不能由己,得了永生又如何?”男人大怒,猛然拔起黑剑,剑刃割破了手,瞬时鲜血四溅。卜易顺势将男人踹翻在地,他手中的黑剑掉落一旁。
      男人恍如乍然清醒一般,看见卜易满身鲜血,他爬起身来惊慌跑远。锁灵阵符起,那柄黑剑被符咒围了一层又一层。黑剑不再动弹,片刻之后便咣当一声落到了地下。
      卜易上前捡了那柄黑剑,刹那间,好似变作了傀儡,这副身躯不再听他的使唤。
      卜易惊道:“卜老头儿!”此声未落,他的嘴不受控制道:“我不想死,你若执意灭我,那我只好拉他垫背!”
      卜老头儿捡起赤骨剑道:“如今这个世道太平了,只要你想活,没人能够让你死。若你愿意,你也可以像这柄七星赤骨剑灵一样长存不死。”
      卜易正欲答话,眼前却是一黑,再不知后事。黑暗之中,卜易听得卜老头儿的声音,他在唤卜易,卜易想应答却没半点气力。忽然听得剑灵幽幽之声:“卜易,你知道镇剑师这三字如何写么?连咒语都记不全的东西也敢妄称镇剑师。等我灭了这最后一个老东西,普天之下就没人能奈何我们了。”
      血气,越来越浓厚的血气。停下来,快停下来!剑灵又道:“你不是讨厌画符念咒么?你不是想去做买卖经商么?等我们灭了他,这一切的一切就都会实现了。”
      卜易的确是讨厌画符念咒,但是他更讨厌现在双手染血的自己。
      剑灵放肆大笑起来,“染点血怕什么?从古自今哪一朝哪一代不是在尸骨堆上建立起来的?今日他若不死,那么死的就是你自己!”
      耳畔的呼唤声越来越急,卜易觉得周身很疼,似乎是掉进了火窟里。片刻眼前一亮,但见卜老头儿躺在血泊中,他的手举起黑剑不受控制地朝卜老头儿而去。
      “杀了他,只要杀了他,镇剑师一族就彻底完了。”剑灵控制着卜易放声大笑,同时,眼泪哗哗直流。卜易哭喊道:“爹,快走,你快走。”卜老头儿挣扎不动,只将手里那柄赤骨剑握紧。
      “杀了他,快杀了他!”卜易不受控制地砍了卜老头儿一剑,好在他奋力歪了歪剑向,这才未伤及卜老头儿的命脉。
      剑灵乍然一笑:“第一剑偏了没关系,我们再砍第二剑。”
      黑剑上裹着锁灵符,卜易小声念起咒语来。
      剑灵叫道:“符咒形散,咒语不全,这些东西对我无用!”卜易凭借最后一丝气力,反手将剑刺进了自己的胸膛,锥心的疼痛蔓延至五脏六腑。
      登时,卜易吐出一大滩鲜血,浑身再无气力,他呵呵一笑:“符咒无用,这柄赤骨剑你觉得如何?”
      剑灵之声多有惊愕:“你不是怕死么?”
      卜易侧身倒在了地上:“我怕死,可我更怕那个老头儿死。”剑灵又道:“你灭了我罢,我不想再进到那个不见光日的地下了。”
      卜易吃力地摇头:“若我还能活,我便将你铸进一把好剑之中,我去哪里就将你带到哪里,剑灵么,不一定全是恶的,你说是吧?”
      镇剑师一族,单系卜姓。
      卜老头儿最终还是活了下来,只不过那副身子骨不宜再折腾,眼下便将所有事务都交给了卜易一人,不过他也不甚孤单,左手玄冥剑,右手赤骨剑,一人双剑,活得也算自在。卜易正四仰八叉睡大觉时,卜老头儿一巴掌将他拍醒,“新方村开新墓了,以防万一,你过去瞧一瞧。”
      “好。”卜易懒懒应了一声。每个行业都有它存在的理由,镇剑师一族因铸剑师而生。现今再无活人祭剑之法,那些古剑也终有被开发完全之日,纵使镇剑师一脉因此消亡,玄冥剑和赤骨剑也会证明镇剑师一族曾真实存在过。
      铭记也好,遗忘也罢,只要心中有剑,便不会惧怕这世间的风浪艰险。
      说书先生猛拍惊堂木,众人回神。
      木苍又捡了一块糕点放进嘴里,“这个故事也是有趣,剑上之灵为剑灵,若是咱们的火狼珠有灵,那应该就是珠灵。”
      说完此言,木苍便哈哈哈大笑起来。
      苏子抬手替她抹去嘴角的糕点渣,有贴心地端起茶杯,“喝点水,小心噎着。”
      木苍嗯了一声。
      山/奈注意到青蛮,“可是累了?”
      青蛮点头,“有些乏力。”
      山/奈道:“我送你回去休息,你今天出来也有些时辰了。”
      木苍赶忙扔下手中的糕点,“青蛮,你累啦?”
      “嗯,有点累,木苍,你与苏子继续玩,山/奈送我回去就好了。”青蛮靠着山/奈的肩膀,眼中满是困倦。
      苏子叮嘱道:“山/奈,你抱着青蛮慢些走。”
      山/奈道:“我知道。”
      青蛮靠着山/奈,闭上眼睛休息,道:“山/奈,你说,将来木苍和苏子有宝宝了,宝宝会长得像谁?”
      “这个不好说,不过他们夫妻二人的相貌都甚好,他们的小狼崽像谁都无所谓。”山/奈怕颠着青蛮,走得很慢很慢。
      一路走回到青蛮的房间,青蛮已经睡着了,山/奈的动作很轻,将人轻轻地搁在床上,又轻轻地拉起被褥替她盖上,然后再轻轻地将书案移到床边,聚精会神地看着族中的折子。
      一日复一日,一月复一月,山/奈不觉厌烦。
      三月之期已到,终于等来了苏子和木苍的大喜之日。
      眼下正是初秋,整个神川的树叶都变了颜色,有绿有红还有黄,颜色深浅不一,放眼望去,当真是绝美异常。
      苏子穿着大红喜服,带着一大群人吹吹打打地往木苍家中走。青蛮拉着木苍,笑道:“快坐好,苏子他们马上就来了。”
      木苍笑嘻嘻地坐正身子,拉着青蛮,道:“青蛮,我有些紧张。”
      “别紧张,来娶你的人是苏子,你们每日都腻在一起的。”青蛮替她理了理鬓角,又理了理头上的流苏,见她实在慌张,便拿了一块桃花酥给她,“吃点东西。”
      木苍接过,大口大口地咬了起来。
      门外传来锣鼓声音,青蛮便知是苏子和山/奈他们来了。青蛮拿过红盖头,“别吃了,把手擦干净,我将盖头给你盖上。”
      苏子将剩下的桃花酥全都塞进嘴里。
      “贪吃鬼,小心你日后生出来的小狼崽也如这般贪吃。”青蛮笑了一句。
      木苍害羞嗔了一句,“青蛮,你胡说什么呢。”
      “好好好,我不胡说了,木苍,你嫁与苏子,便是他的妻子,日后不管遇到什么困难,你都要与他同舟共济,不要再使小性子。”
      木苍紧握青蛮,连连道:“我知道了,青蛮,我娘已经揪着我的耳朵告诉我很多次了。”
      苏子进屋,相互见礼,然后青蛮将木苍的手交到苏子的手里,“恭贺良缘。”
      苏子拱手回礼。
      青蛮原本想着再送木苍一程,奈何这副身躯疲累,最后只得作罢。她站在屋檐下,望着那团大红喜色逐渐走远,心中却莫名泛起一丝凉意,。木苍、苏子、山/奈他们明明就在眼前,青蛮心里却涌起一股子孤独感,就好像他们已经消失了许久。
      时光匆匆,转眼就是三年。今日天气颇好,青蛮懒靠在窗前,望着外面的风光,微风掠过,灰白的发丝随之轻舞。一只温暖的手掌搭在了青蛮的脑袋上,“怎么恹恹的,是否又疲倦了?”
      “山/奈。”青蛮回过头来,打了个哈欠,又抬手揉着眼睛。
      山/奈将人搂进怀中,“明日我让大夫重新给你开一副药,我总觉得这副药方子无甚益处,你喝了汤药总是这般恹恹无神。”
      “好。”青蛮靠着山/奈的肚腹,强撑着双眼,又问,“木苍近来怎么样了,一切可还好?”
      山奈道:“你放心,有苏子照顾着,她没事,因着怀了小狼崽,贪吃贪睡得厉害。”
      “我应当寻个时间过去瞧瞧她,以前总是她过来看我,眼下她怀着孩子行动不便,不能总让她奔波。”青蛮振奋了一些精神。
      山奈沉默须臾,觉得有理,便又说,“你先休息片刻,等会子我陪你去苏子那处走一遭。”
      “不用等,现在就过去,我闷在房中才总恹恹无神,出去吹会儿风便清醒了。”青蛮起身走到妆台之前,拿起银梳整理头发,山奈则挑了一支蓝色发簪替她簪上。
      青蛮微微一笑,“这样出去,旁人不会笑话我吗?”
      “不会,很好看。这支发簪是木苍送你的,你一直没有戴过,今日你若戴上它去见木苍,她势必很高兴。”山奈理顺她肩膀处的头发。
      青蛮侧着脑袋瞧了一番,自从头发变白以来,青蛮就再也没有簪过发,每每都是披散而下,顶多就是在发丝中段系一条白色发带,而今束上发髻,戴上鲜艳的簪子,瞧着倒是还不错。
      一番梳洗打扮,山奈便带着青蛮出门了。神川中的灵气充沛,能够滋养万物,除了青蛮。青蛮也发现了,这三年来,山奈、苏子、木苍还有其他人,几乎都没有什么变化,唯独自己在不断地衰老。
      青蛮不知这是什么原因,后来的某一日,闲得发慌的她跑去书楼,在里头发找到了一本《神川历》,上头记载了狼王青蛮自戕力救神川的故事。青蛮仔细看了一遍,并未找到这狼王私出神川的原因,上头记得最清楚的便是火狼珠碎裂,为救神川,狼王青蛮自剖心脏。
      青蛮曾问过山奈,山奈也承认了这书上写的就是她,但如论如何都不愿意说出她离开的原因。山奈想极力隐藏一些事情,青蛮便不再追问了,山奈是这样好的一个人,他这样做总是正确的。
      来到苏子家,他二人正腻在一起吃果子。木苍大喜,“青蛮,快来坐。”
      山奈将青蛮扶了过去,木苍挺着一个大肚子向青蛮伸出手。青蛮忙道:“你快别动。”
      “我没事,你放心。”木苍顺手递去一个果子。
      青蛮笑着接过,苏子又端来糕点,“青蛮,你尝尝这个,木苍总说不好吃了,我说是她的嘴巴变刁了,她非说是别人做得没以前好了。”
      木苍又道:“本来就是,青蛮,你尝尝,看看是我的嘴巴便刁了,还是那店家的手艺退步了。”
      苏子和木苍两人,你说一言,我道一语,青蛮看着止不住笑,晃一回头,看见山奈坐在那里,他神色淡淡,像是一个置身事外的旁观者,他就那样静静地坐着,仿佛坐了很久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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