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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形迹可疑 ...

  •   一案未结,一案又起,虽然这两个案子有极大的可能是同一个凶犯所为,而这个凶犯也很有可能就是放出虞美人复仇一说的流言之人,但目前为止除了两名受害者都在死前不久被皇上临幸过之外,还没有其他更切实的证据证明能把两个案子联系到一起。

      现在,她需要找到那个东西。

      尸首不让刑部验,石阶凉只能一边等内庭的验尸结果,一边从相关之人的供词和案发现场下手。她和沈鹥洲商量好,两个人暂时分开查,她查李采女,他查江宝林,有了疑点或收获再相互沟通。
      “彩缎,你仔细说说,你当时发现李采女尸首时,是个什么样的情形?”石阶凉重新找到了彩缎,昨日事发突然,她没来得及仔细问。

      彩缎听她问,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大人,我家主子死得太惨了啊,求大人为她申冤啊!我昨日在湖岸发现她时,她、她...”

      “她怎么了?”石阶凉察觉她神色有异,警敏地问。

      “她、她...”彩缎哭得喘不顺气,她顿了顿,抚着胸口冷静了会儿,最后道,“奴婢昨日发现她时,她整个人扑在湖岸边,半个身子淹在湖里,下了一整夜的雨,她身上全湿了,奴婢心疼她死的狼狈,回来还给她重新穿了套衣裳。”

      石阶凉紧绷的神经一垮,对彩缎好不容易说出口的这话有些失望,总觉得她隐瞒了什么。“就这样么?还有其他什么重要的线索么?”

      彩缎一愣,“回、回大人,没有了。”

      石阶凉看问也问不出什么有用的,本来准备好打听虞美人之事的心思也消了下去,她挥手让彩缎下去,看着彩缎犹犹豫豫地离去的身影,突然又叫住她。

      “彩缎,本官知道你和李采女的感情和别家的主子奴婢不同,你是李采女从小的贴身侍婢,宫外带进来的。你若真的心疼你主子,想让她沉冤昭雪,有些事,你该知道怎么做。”

      不管什么案子,一扯上鬼神,众人便讳莫如深,好像多说些什么,厄运就会降临到自己的头上。石阶凉看彩缎这样子,心想她八成也是听了流言害怕,可又不好逼她。石阶凉为官到现在有她自己的原则,除非是身负重嫌的罪犯,她是坚决不会对人逼供的。

      供词没有什么用处,石阶凉独自来到沁香苑后山,在彩缎所说的湖岸一带找了几个来回。不过很可惜,坑坑洼洼的泥岸上除了积水和几枝枯折的柳条,并没有她期待中的那支金盏琉璃酒杯。

      “不应该啊...若是连环案,第一案中为什么会没有酒杯呢...”她不自觉地皱着脸喃喃。

      风幽幽地吹了过来,湖岸两旁光秃的柳树枝桠胡乱地摇动,雨水浇淋之下颜色黑褐黑褐的,像一只只狰狞的焦臂,绝望地向着阴闷的天空挣扎。

      石阶凉叹了口气,黯然转身,无意中低头一瞥,心头一亮,似乎知道了凶手挑这段日子作案的原由。

      她刚刚踩在泥土上的脚印,在雨水的冲刷之下,没过多久,便变的模糊不堪,渐渐地要消失痕迹。

      “你查的怎么样?”傍晚时回到紫箩苑,石阶凉迫不及待地问沈鹥洲。

      “您没听外面都在说么?”沈鹥洲把空白的供词簿本往桌上一扔,悠哉的语气中还带着几分玩笑的意味,“竹秀因为不该说的话说太多,遭了虞美人的报复,让她闪了舌头。”

      “胡说八道吧!”石阶凉气闷,“她说什么了?她什么有用的也没说啊!就算是说了,也不能没事就怪鬼吧!”

      沈鹥洲笑,“当然不怪鬼。她自己害怕说,怎么能怪鬼呢?”

      “你是说她怕我们问她?自己把自己舌头闪了?”石阶凉诧异。

      沈鹥洲弯着眉眼,轻轻地点了点头。

      “这就奇怪了...”石阶凉若有所思,“她为什么这么害怕呢...”石阶凉想不明白,虞美人的流言本来在宫中传得那么广,怎么突然大家就都这么害怕说了。

      “流言传多了,怕是要牵出二十三年前的案子。”

      沈鹥洲这句话点醒了石阶凉。是了,虞美人复仇的流言传的广,如今又连着死了两个人,若是上面再不大力压制,二十三年前的事,一定会被翻出来扩散开。

      石阶凉夜里躺床上一直睡不着,心里一直想着案子的事,线索少之又少,不知明日该怎么进展下去。屋外在这时又起了风,门窗一如昨夜般开始砰砰作响,思路忽然闪到石阶凉脑中,她激动地坐了起来,端着烛台来到沈鹥洲屋门外。

      “沈大人,您睡了么?”

      沈鹥洲刚歇下,脑子里同样也还很清醒,可他想的却和石阶凉所想不太一样。昨日搬到紫箩苑时,他顺着苑西往北眺望到的那条飞檐在他脑中反复出现。

      二十多年前的那座宫殿里,到底发生过多少秘密...

      咚咚的敲门声响起,轻缓的询问声隔门传来,声音在今夜听起来格外清脆细柔。如果说一日前沈鹥洲还能对这声音不以为意,可经过昨夜石阶凉以那样的面孔出现,他却再也不能以昔日的眼光看待她。

      昨夜烛火虽然昏暗,可他心细如尘,怎么会看不清青丝披散下的那张脸。

      那张脸清丽出尘,纤柔的双眉如避世古村中袅袅升起的炊烟,线条婉转的额鬓有如一气呵成的泼墨古画;透亮的瞳孔在莹莹烛火的映照下灼光微泛,干净得仿佛高原上兀自盛开的雪莲,利睿得又仿佛深海中幽幽闪烁的明珠,眼波流转中似乎要穿透世间一切的污浊暗垢。

      他知道,那样的一张脸,绝不是一个成年男子该有的脸。

      石阶凉,这个女人身上,又究竟藏着多少秘密?

      在沈鹥洲将门打开的那瞬间,石阶凉忽然有些怔住。在随着沈鹥洲单手开门的动作张扬之间,他绸质的袖袍如蝶翼般伸展,带起了缕缕飘逸的青丝。与白日梳妆整齐的四方髻不同,也不似昨夜全盘的垂落,一支鸢尾状的木簪欲落不落地绾起他一半的发,绝色得不可思议。

      “石大人,有事么?”他高大的身形挡在了门框之中。

      “我...”她一时忘了要说的话,呆呆地发出一句由衷的赞叹,“你...簪子真好看。”

      沈鹥洲一愣,而后礼貌地笑,对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谢谢。”

      石阶凉跟着他进屋时暗自平息着心中的波澜,每每只有二人单独在场之时,她就忍不住被他的容颜带偏了心中所有的思绪。

      真是该死,看了三个月了,还这样不适应。

      “私以为,我们明日,应该往沁香苑的侍奉的侍婢、嬷嬷和公公查。”她终于找回了自己要说的话。

      白日二人也分析过,江宝林进屋后,必紧锁门窗。她白天经过询问,也向护送江宝林回屋的侍卫确认,他们是在检查过后江宝林的屋子,亲眼看着江宝林进屋,并在屋外侯了一会儿,直至江宝林亲口说没事了才走的。

      如此一来,凶手只有可能是由江宝林亲自放进屋里的。江宝林死时屋门紧锁,正说明了她对凶手足够信任。

      “我们暂且不管凶手的杀机为何,也不管什么虞美人复仇的流言。这些我们线索不够,暂时理不清,我们就从我们现下有的线索查,只要能抓到凶手,一切谜团自会揭晓。”她娓娓道来。

      “而且,我们得快,因为我担心...”

      “担心凶手,很快会再犯案。”沈鹥洲盯着她,目光如炬,仿佛能洞察一切,“这样连绵的雨季,是能提前算到的。”

      李采女和江宝林的品阶都并不高,就算被临幸了一次,也难以保证就会有大好前途,并没有挡了谁的路,如此一来,因利害关系而杀人的原因便说不过去。

      而若说是情杀,顶多也就是因为嫉妒二人被皇上临幸了,可要真是因为嫉妒,凶手要害的应该是现在风头最旺的戚夫人。若说是凶手欺软怕硬,想找新受宠的软柿子捏,那便更不会有胆量顶着虞美人谣言的风口作案,或者说,不会有胆量在两个月前就用谣言布下大局。

      再若说是仇杀,两人却又都找不到什么大仇人。就算李采女前阵子因争宠得罪了些人,可这种事都是相互的,当时整个沁香苑都斗得不可开交,谁指望谁干净呢?江宝林就更是一向安分了。石阶凉想过会不会是有人要替二十三年前虞美人的死复仇,可两个死者都是近几年才进宫的,没有理由会和二十三年前的案子扯上联系。

      所以说,凶手的动机只有一种可能。

      李采女和江宝林的死都只是铺垫,凶手真正的目标,还在后面。

      而只有长时间的雨水,只有在作案痕迹容易被冲消的雨季,凶手才能降低自己被抓的可能性,延长每个案子案发后的破案时间,给自己足够的时间,去实施他的全局。

      被他说到心中所想,她会心一笑,随后无奈地玩笑道,“如今看来,我们只能指望皇上不要再起召幸的心思了。”

      “一连死了两个,凶手抓出来之前,陛下怕也没有兴趣了。”沈鹥洲被她的话逗笑,修长的手指闲适地在茶杯杯面上摩挲,连手指骨节的随意凸起平缓都仿佛是一种艺术。

      屋里一片安静,石阶凉看着他,突然又不知道怎么把话接下去。

      “进宫之前,石大人好像说有事情想问我?”还是沈鹥洲打破了二人间的沉默。

      “啊...是,那个...”石阶凉反应过来,想起自己在邕州时的窘境,不好意思地问,“我想问问大人...是怎么将这么多,呃...示爱和提亲拒之门外的?”

      当年她一举高中名扬大齐,再加上长得俊,一时间媒人踏破了门槛。她虽女扮男装故而身姿不够魁梧威猛,脸也是无论怎么用妆容修饰都偏秀气,可正好邕州地偏南夏,风俗民情都受了些南夏的影响。南夏前两朝出了个女君,阴盛阳衰,以至于时至今日,南夏的女子们都较偏爱长得柔弱俊秀的男子。

      而沈鹥洲的姿容,无论是从哪个审美角度看都堪称完美,身形还颀长高大,这种条件,二十一岁了居然还未婚配。一般家世的女子找人提亲尚好回绝,可连帝王将相家的女儿都有意与他,身在朝中,他怎么好拒绝呢?

      “家母两年前病逝,我依筑中习俗,守孝三年,不敢误了他人年华的。”他脸色从容,可提起母亲时,眼底却还是有些不易察觉的黯淡。

      “原来如此,对不起。”

      “没关系,家父独居筑中,也很思念过世的家母,给我的书信中也时常提起她。”他提起父亲,脸色舒展了些。

      提起家世,石阶凉突然有些想回避,匆匆与他安排好第二日排查事宜就回去了。倒不是她有多心虚,只是他凌然如炬的目光,总让她觉得整个人无处可逃。

      第二日验尸结果还没出来,两案的案发时间就只能暂定于受害者被送回来的三更和被发现尸首时的辰时之间,时间太过宽泛,排查起疑犯来并不容易。沁香苑的下人们一般卯时左右起来,无论是灶房准备早膳的,还是院中清扫积水的,都至少有三个人一起,一番查问后,均有不在场的证明。

      这样一来,便只有可能是有人,在三更和卯时之间偷偷从床上起来行的凶。

      同时,石阶凉也觉得奇怪。李采女就算了,许是被人杀害后抛尸后山。可江宝林分明是死在自己屋子里,她三更天回来后,有什么要紧事情,要放人进来呢?

      时间在排查中不知不觉就就过了三日,好在这几天皇上终于不再召幸谁,凶手也仿佛真的随着皇帝的停歇一起收了手,流言在镇压下也渐渐淡了下去,皇帝也就没有再给刑部施压。

      可石阶凉的一颗心却一直是绷着的,事情不会就这么结束,就像这淅淅沥沥的雨水,还远没有这么快停。

      “石头,好消息!”游亨达兴冲冲地回来,气喘吁吁地喝了口茶,交给她一张纸簿,“李采女的验尸结果出来了。”

      石阶凉听他说好消息时心里激动了会儿,以为她交给他的事有着落了。谁知只是李采女的验尸报告,她心情顿时沉了下去,慢慢地打开卷着的纸簿,上面八个大字果不其然让她失望至极地想把报告撕了。验了四天,就验出这么个她当时就猜了个大半的结果。

      “四更左右死于窒息。”沈鹥洲靠过来念着,见石阶凉沉着脸,宽慰道,“没事,至少知道了,死者是四更死的。”

      “那有什么用啊,那会儿大家都在睡觉,连不在场证明都没法排查。”她沮丧。

      “石大人,您让我看着沁香苑,也没什么大动静。”老冷在这时过来,“就是南宫门的侍卫抓了个形迹可疑的下人,一查是沁香苑的,派人押了回来,大人要不要过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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