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灵》有汪的糖糖

6、我是一颗无辜的核桃

　　夜晚的小镇透着几丝寂寥。
　　景墨走在前头，后边跟着龙麟和那小孩儿。月光洒落，在他们身后落下一串影子。
　　夜里风很大，景墨的身子看起来有些单薄。
　　龙麟想了想，把自己那件带着狐狸毛的斗篷解下来给了景墨。
　　“穿上。”明明在表达关心，语气却有些凶巴巴。
　　对方看了回来，他也瞪了回去。
　　大有你不要我就不跟你回去的意思。
　　行吧。
　　景墨也没有想冷着自己。
　　一旁的小孩儿看了看自己身上明显比景墨少的衣物，感觉自己十分卑微。
　　“叫什么名字？多大了？”景墨突然问她。
　　“阿…阿如。”小孩结结巴巴地回答。“今年十六。”
　　换算一下年龄的话居然比龙麟还大，可能是太瘦弱了，看起来就像个小孩儿一样。
　　“会做饭吗？”
　　“会的会的。”小姑娘连忙点头。
　　那还是有点用处。
　　他自己是个鬼当然是不用进食的，但是龙麟需要。
　　虽然多了个人比较麻烦，不过起码龙麟吃饭的问题解决了。

　　为了避人耳目，景墨住的地方在深山，照顾了一下小姑娘走得比较慢，等到了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这宅子虽然不大，但是精致典雅，是之前一个富商为了感谢他帮忙实现遗愿送给他的。
　　不过……
　　一共两间卧房，小丫头一个人一间，那就只能龙麟跟景墨挤一间。
　　景墨看向龙麟的眼神透着无声的质问,仿佛在说：“你看都是因为你带回来的人。”
　　龙小公子感觉也不太好，他从来没有跟别人挤过一张床。
　　景墨揉了揉太阳穴，“先凑合一下，明天我再去搬张床过来。”
　　龙麟犹豫了一下，别别扭扭道：“今天你先睡吧，我在桥底下睡过了。”
　　景墨看了他一眼，倒是有些意外。
　　“你不是鬼吗？怎的还要吃东西？”上一个看见他吃东西的鬼这样说过。
　　鬼不用吃饭不用睡觉，却不代表不能。
　　味觉还没有消失也会有想要吃的东西，睡觉也可以减轻疲惫感帮助恢复精力。
　　做这些的时候他也希望被稀松平常地对待，这样就像他还“活”着，而不仅仅是一具飘荡在世间的魂灵。
　　于是景墨也没有跟他客气，他把龙麟先前给他的斗篷还给他，更衣上床睡了。
　　龙麟接过那具斗篷，在上面闻到了浅淡的梅花冷香。
　　.
　　方南的死跟大儿子没有什么关系，他又先后去了妻子杨柔，二儿子和小女儿那里，但大家都没有什么异常之处，杨柔不习惯把情绪外露，方浩和方琴看起来似乎都为了他的死感到有些悲伤。
　　而且转了一圈，他对到底是谁先看见自己的尸体这件事依然一无所知。
　　他坚信说看到自己被花瓶砸死的人一定就是凶手。
　　但是他这个样子也没有办法开口向人询问。
　　他突然想起了景墨。
　　说起来这个人，不，这个鬼真的是鬼吗？
　　自己的身体是半透明的，也无法做到跟别人沟通，甚至没有办法碰到任何物件，而景墨的身体却与普通人一般凝实，好像也可以像普通人一样和别人交流。
　　跟他说的死气有关吗？
　　辗转一天毫无收获，夜里大家都在入睡，大概也没法看出来什么。方南只好等到天明。
　　上午和昨天没什么不同，杨柔在侍弄花草，方河去了铺子，方浩在房里画画，小女儿在做女红。
　　到下午时，家里来了位客人，是个尼姑。
　　方南有些奇怪，是来做法事的吗？可为什么只来了一个人。
　　尼姑进了府，却是去拜访了杨夫人。
　　杨柔唤来丫鬟奉茶，招呼尼姑坐下。
　　老尼姑道了声谢，坐定后轻声道：“施主可想好了？入我佛门，便要断七情，绝六欲，终日与青灯苦烛相伴。”
　　“想好了。”杨柔轻笑了一下，“阿河阿浩都不是要守在这镇子上的人，我…不该成为他们的拖累。”
　　老尼姑叹息一声，“那么，待方先生的丧事办妥，贫尼便让弟子来接夫人。”
　　方南愣了一下，感觉胸口闷闷的，他看向杨柔，只见她的面庞秀丽一如从前，在岁月沉淀下愈发恬静娴雅。
　　他还记得很多很多年以前的中秋夜，他们一家在院子里赏月，方浩抢了方琴的月饼，方琴拉着方河要让他主持公道，杨柔平日性情冷淡，那日眸子里却全是温柔笑意，跟今天的她一模一样。
　　他，也给杨姑娘带来过欢喜的罢？
　　.

　　景墨看着眼前这个粉嫩可爱的小姑娘，一时没有认出来。
　　洗了个澡之后原本浑身发黑的小孩儿仿佛换了个人，只是身上的衣裳依旧破烂。
　　景墨开始思考，他是不需要银两这种东西的，平时自然也没有存，但是眼下两个小朋友都要吃饭，小姑娘没有衣服穿，龙麟过来也只带了身上这一件，他还得给小姑娘和龙麟买几件衣裳。
　　每天都在为生存奔波的他实在分不出多余的精力为两个小朋友赚钱作为家用。
　　他有点头疼。
　　思来想去他决定让龙麟自力更生，他天生神力，在人间找份差事不难。
　　当景墨把这个想法告诉龙麟时，龙小公子暴躁了。
　　龙族身份何等尊贵，居然让他去给凡人干活？
　　景墨耐心跟他讲道理，“你不为了自己，好歹也为了小丫头着想着想，毕竟你要把人家带回来的，得对人家负责。”
　　龙麟气冲冲扭头看向一旁的阿如，后者一脸无辜地回望。
　　.
　　从楠溪镇越过一座山，便是这附近最繁华的城池——江城。
　　景墨住的宅子就在这座分隔两地的山上。江城人虽多，但若不是特别紧急，他平日收集死气还是比较喜欢去江城附近的小村镇，乡下人的遗愿一般比较简单，也比城里人少些心眼儿，容易相信他。
　　江城之所以叫这个名儿，是因为历代城主姓江。
　　由此可见江家之繁荣和长盛不衰。
　　不过这一代有些例外。
　　城主夫人过世得早，城主便再没续弦，膝下只有一儿一女。
　　长女江焕灵是个病秧子，小儿子江潇年纪尚小，调皮捣蛋得紧，江城子民都觉得他成不了大器，因此不免暗暗猜想，待现任城主过世，这江城，怕是要改名了。
　　不过城主正值壮年，现在考虑这个还为时过早，不影响江城百姓安心过日子，也不影响景墨来找江焕灵。
　　“景公子是大忙人，怎么有空上我这儿来了？”
　　她身子不好，平日里说话也是懒懒的，此时正倚着亭内的柱子喂池子里的游鱼。
　　“听说令弟的贴身护卫前些日子断了腿，回老家去了。府上近日里在招新的？”景墨随手抓了一把鱼食，扔到池中，看着一群颜色鲜艳的鲤鱼争着上前抢食。
　　他眯了眯眼，感受着冬日里带着稍许暖意的阳光，有些羡慕。
　　他的宅子里也有个池子，但是没这么大，鱼也没这么多。
　　他打定主意，再攒些死气，他就去搞一个大些的住宅，过一阵安逸日子。
　　“怎么？你想替他？”江焕灵掀起眼皮看他。
　　“不是我，是他。”景墨看向一边的龙麟。
　　小朋友正在吃用来招待客人的点心。
　　除了核桃坚果，还有许多颜色形状精致好看的糕点。
　　他没想到人间除了桂花糕外，还有梅花糕桃花糕荷花糕杏花糕。
　　他想保持住自己的矜持，又忍不住想尝一尝每种糕点的不同味道。
　　景墨看过来的时候他还没反应过来，直到江焕灵挑了挑眉，“你在同我开玩笑？看起来比我弟弟还小，是他保护我弟弟，还是我弟弟保护他？”
　　景墨想了想，“龙麟，给她表演一个徒手捏核桃。”
　　龙小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