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灵》有汪的糖糖

5、龙麟的龙鳞

　　“小哥儿，买桂花糕么”脆生生的一句叫唤让龙麟回了神。
　　出了方府，眼前是完全陌生的景象，尽管小的时候也跟着龙骁来过人间几趟，但是已经过去了很久，他基本没什么印象了。
　　先去哪呢？
　　已经两天完全没有进食的他控制不住地感受到了饥饿。
　　周围倒是有不少小摊子散发着食物的气味，但是现在他身无分文，除了兜里还有几块仙界用的灵石，不过在这里显然是用不了的。
　　龙小公子平日虽然横行霸道，原则还是有的，倒也没起过白吃白喝的念头。
　　他把目光投向远处，那边有座巍峨青翠的高山。
　　山里……或许会有吃的吧。野鸡野鹿什么的？
　　“公子公子？”见少年不理他，那脆生生的声音又连着唤了好几声。
　　龙麟这才正眼看她，有些烦躁道：“不买，走开走开。”
　　本来就饿了，还偏偏凑上来给他看。
　　“小公子行行好吧，卖不完的话我要挨阿娘骂的。”卖桂花糕的小姑娘提着小篮儿，瞧也就十二三岁的样子，圆圆的眼睛打量着眼前这个穿着富贵的少年，这样的小少爷这在小镇上可不常见。她打定主意不要放过这个看起来年纪不大涉世不深人傻钱多的小肥羊。
　　“真的真的，还要打我呢。”小姑娘伸出手掌给他看，上边果然是一道道纵横交错的红痕，“这是昨儿个打的。”嗯，其实是因为贪玩才被打的。
　　“烦死了……我没钱。”龙麟粗粗看了一眼，拧起了眉，“怎么这么点事就打你，你这什么娘亲？”从小被宠到大的龙小公子不能理解。
　　“是啊，她可凶了。”小姑娘的眼滴溜溜一转，确定这人是真没带钱。“不如小公子把你这红珠子给我，我用这篮子的糕跟您换？”
　　这种城里被养大的小少爷，一定不晓得一篮桂花糕多少钱。小姑娘信心满满。
　　龙麟犹豫了一下，看了看衣襟上坠着的珠子。
　　这是小的时候换鳞褪下来的鳞片做的，龙族里的传统是只送亲密的情人。
　　“求求您啦小公子，只要一颗就好，今天卖不完阿娘连饭都不给我吃呢。”
　　算了他才不想管什么奇怪的龙族习俗，眼前的黄毛丫头可怜兮兮的样子实在难看，而且自己确实饿了。
　　他从颈前把那珠子扯下，小姑娘欢喜的接了过来。
　　“谢谢你啦小公子。”想想自己似乎不太厚道，于是连篮带糕一起递给了龙麟，然后生怕他反悔似的，转身就跑了。
　　他拎着篮子，一回头便看见了一个蓝衣男子从一旁的小路走来。
　　正是刚刚见过的景墨。
　　他在细雪中抬着伞，神色淡漠。
　　龙小公子不知为何心下一动，就像从梅枝上滑下了一小溜晶莹洁白的雪。
　　.
　　方南决定先去大儿子那里看看。
　　虽然他不愿意相信一手带大的孩子恨他到宁愿他去死。
　　当时放弃他的父母是出于无奈，但方河从小性子就比较阴翳偏执，他拿不准方河会不会因此对他下手。
　　方河正在房中收拾东西。
　　不是把东西收进包裹，而是从包裹里，一样一样，把东西拿出去。
　　方南看了看，除了金银细软，衣物干粮，还有几本书。
　　《尚书》？
　　老大什么时候开始看这种书了？
　　不止如此，等他打开衣柜，方南才发现衣柜底层还藏着好几堆书。
　　“阿岁，去给我准备一个火盆。”方河开口，语气有些疲惫。
　　阿岁有些着急，“大当家的，您当真要烧啊？您一直苦读诗书，不就是为了……”
　　方河打断他的话，“爹没了，若我真去求学，家里怎么办？”他抚摸着那堆被他悄悄藏起的，只敢在偷偷在深夜衬着月光看的，已经有些老旧泛黄的书，神色低沉。"铺子没人打理，娘亲需要人照顾，二弟要守三年孝，做不了官，他也做不了别的。三妹……三妹三年内也没法儿嫁人了，原先说好的亲事三年后还不知道要怎样。"
　　他原先打算就在这些日子走的，还未来得及告辞，方南却走了。
　　方南忽而想起，很多年前的一天，方河还小，杨柔带着他在院子里玩，突然兴起问他：“阿河长大了想做什么呢？”
　　小小的方河目光坚定：“我要当官，把所有贪官统统拉去处死。”
　　方南可能知道是因为什么。当年的饥荒迟迟没有结束，跟上头的贪官脱不了干系。
　　但是当时他并没有放在心上。他想着小孩子的话听听就好，说不定长大了他自己就忘了。
　　之所以让老二念书考取功名，老大却只教他算帐经营铺子，方南承认他是有偏心。
　　他总觉着考取改名才是出路，却又害怕自己的米铺无人继承，所以……
　　如今看到这番景象，方南心下酸涩，他先前竟然还怀疑方河害他。
　　他知道的，他明明知道的，老大想读书，想去做官，想为死去的父母做一点事。
　　火盆送来了，方河把一本本书扔进火堆，火舌缭绕，把他过去所有的努力烧成一片灰烬。
　　方南伸手，想去触碰方河的脸，却只能看着自己指尖从方河身上穿过。
　　.
　　龙小公子在景墨看到自己之前从另外一边的路拐了进去。
　　被送来之前，龙骁就告诉他会托人照顾他。
　　说是照顾，不如说是管制。
　　总之他自在惯了，而且他不相信景墨，还是先藏起来吧。
　　比如眼前这个地方他觉得就很隐蔽。
　　桥下有杂草遮掩，还能躲避一下风雪。
　　他小心地钻过去坐下，打开篮子上的碎花棉布，里面的桂花糕还在冒着热气。
　　他刚拿起一块想抚慰一下已经有些饿得发疼的胃，却看见面前一个浑身漆黑，穿着破旧的小孩儿，用黑白分明的眼珠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这地儿这么大，你可别跟我讲什么先来后到的道理。”龙麟警惕的看着她，却见她只是盯着自己手中的桂花糕看，才明白过来她只是饿了。
　　大概是在仙界呆久了还没见过饿得这么惨，眼神跟要吃人一样的吧。
　　反正有很多，分她一点应该没有什么关系。抱着这样的心态，龙麟把篮子往她那边推了推，“喂，吃吧。”
　　小孩儿的眼神一下子亮了起来，抓起篮中的糕点开始狼吞虎咽。
　　龙麟颇为嫌弃地看了一眼她脏兮兮的手指，然后不再管她，吃起了自己手中的那一块。
　　然而，等他伸手去拿下一块时，发现篮子已经空了。
　　他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眼前的人，只看到小屁孩儿仿佛还未满足般地舔了舔嘴唇，只有嘴边一圈白色的糕点屑彰显着此人刚刚的战果。
　　“你是猪吗？！”龙麟控制不住地抓狂了，猪吃得都没她快吧？
　　小孩儿愣了一下，大概是因为突然被吼，开始啪嗒啪嗒地掉眼泪。
　　“喂你突然哭什么……”龙小公子从小横行跋扈，不过说起来似乎也没有把人欺负到哭过，他烦躁地揉着眉心。
　　“别哭了。”他被弄到人间已经心情够糟，饥饿感还在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他，现在小孩儿的哭声更是在挑战他本来就为数不多的耐心。
　　“再哭我就把你吃了。”
　　效果立竿见影。
　　折腾了一圈龙小公子也开始感到了疲惫，说起来似乎也两天没有睡觉了，他头疼得厉害，把身子靠在石头上闭上了眼睛。
　　小孩儿停止哭泣后也不敢再招惹他，在旁边的石头上安静地靠了下去。
　　.
　　再醒来时已经入夜了，小镇上的人睡得都很早，只有零星的几户人家还亮着灯火，旁边的小孩儿也在熟睡，此时到处都很安静。
　　雪下得比白日里更大了，龙麟强忍着胃的不适，看着天空发起了呆。
　　明明以前做过更出格的事都有，为什么这次就把他一个人扔到了这个地方。
　　啊是了，母妃前段时间刚下了个蛋，用不了多久，他就会有一个弟弟或者妹妹了。从今以后他不会再是最受宠那一个。
　　肚子很饿，他还有点冷。
　　景墨是在龙麟的委屈值即将达到顶点的时候出现的。
　　他低头看着他，面无表情。
　　龙麟愣了一下，“你该不会找了我一天吧？”他有些心虚，饥饿让他的声音也有些有气无力，“你是傻子么……”
　　傻子景墨无言以对，他才不想管他，但是把龙小公子弄丢了他没法儿跟龙骁交代。
　　他把整个镇子找遍了也没找到，甚至还去山里边找了一圈，没想到竟然躲在这种地方。
　　景墨找他找了大半日，因为觉得麻烦半路扔了伞，此时发丝眉梢都沾上了细碎的雪，白皙的指尖也被冻得有些泛红。龙麟看了一眼，抿了抿唇。
　　景墨勾起唇角刚打算把龙小公子拎到面前兴师问罪，却听见他有些放弃般地道：“你有吃的么？给我吃的我就跟你走。”
　　大晚上的上哪儿给他找吃的去？
　　哦对了。
　　景墨从袖间掏出一个纸包，还有一颗极为眼熟的红色珠子。
　　龙麟有些愕然，“你怎么……”
　　他跟镇上的人打听龙麟的去向，刚好打听到了那个卖桂花糕的小姑娘身上，小姑娘见他长得好看脑子有些晕，他套了几句话就什么都套出来了，包括她坑了龙麟这件事。最后还顺便送了他一小包桂花糕。
　　龙麟打开纸包小口吃了起来，又有些别扭地道：“那珠子我不要了才给她的。”
　　不是他想的因为饿了所以迫不得已才把宝贵的东西拿去换吃的吗？
　　景墨还记得他以前拿龙骁褪下来的鳞片玩儿过，结果后者反应极大，因此他晓得这鳞片意味着什么。
　　好歹是他花了大力气才拿回来的，见龙麟没有拿回去的意思，景墨又把它收了起来。听说龙的鳞片可以拿来炼丹，大概可以卖个好价钱。
　　龙麟不再看他，转头专心吃自己的东西，只是耳尖有一点红。
　　很奇怪，他把鳞片给那小姑娘时并无多大感觉，但景墨把它拿走他却总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走吧。”景墨不断告诉自己对待小朋友要有耐心。
　　龙麟起身，却发现那小孩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此时正眼巴巴地看着他。
　　“喂……可以把她也带上吗？”他有些不情愿地开口。
　　脏兮兮的小孩儿浑身漆黑，似乎要与黑夜融为一体，以至于景墨一开始都发现这里还有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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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伊伊籽的地雷x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