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纱月夕朝花绘梦》月宸妍

8、第八章 夜来幽梦忽还乡

　　“你也知道，毕竟甄夜和甄隐不是……”

　　不是……不是什么？突然间我的鼻子痒痒的，刚想克制住自己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一个响亮的喷嚏已经打出去了

　　“是谁？”绘隐涵警觉的声音马上就响了起来，我望了望四周，全部都是桂树，想要一下子溜走的话是绝对不可能的，我再看了看自己的装份，快要拖地的长裙，虽然精致但却不耐用的绣花鞋，还有一身叮叮当当的首饰，头饰，更倒霉的今天我还带了三娘以前在我生日时送给我的簪子，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时间、地点，都不对，还落了个什么都没有听到却要被捉起来的下场。

　　从假山的缝隙中我看见三娘若有若无的看了我一眼，倒是没有什么很大的反应，过了一会儿，她的眼光又从假山移开了。

　　“指不定是路过的丫鬟呢？算了，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三娘对着爹恭恭敬敬的说着，一边还做了一个“请”的动作，“请绘大人歇息吧！”

　　爹看了三娘一眼，那炙热的目光太复杂了，复杂到在那一瞬间我都搞不清眼前的两个人是什么关系。

　　爹并没有往假山这里走，而是往三娘指给他的小路走，爹往四周望了望，也没有看见所谓的那个“丫鬟”，带着疑惑远去了……

　　正在我想要开溜的时候，耳边传来了清晰无比的叫唤声；

　　“月纱，过来吧！”三娘疲倦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我刚开始还想装傻充愣，可是三娘又发话了，“下次就不要躲在假山后面了，很容易被发现，而且你那簪子我很早就瞧见了！没想到我们乖巧听话的月纱也想偷听别人说话啊！”

　　三娘说到这里，轻笑了一下，三娘像是从眼眸中妩媚出来的柔媚花朵，在刚才那一刻，柔情无比的开放了，她的笑容与在灯节上的笑容重合了，看上去是那么的温暖可人，我不知不觉已来到了她的面前。

　　“很想知道吗？”三娘摸着我的脸庞，细声细气但却温柔无比的说着。

　　我很诚实的点了点头，并不想隐瞒什么。

　　“如果我说，你的哥哥和我其实并不是你想像的那样呢？”她缓缓的说着，脸色又恢复到以往的肃静，“甚至我说，就连你自己也不是你想像的那样。”

　　我既能从现代到了这里，又有什么是不能想像的呢？我暗自无奈的笑了一下。

　　“你的二哥，三哥都跟你爹没有任何的关系，甚至，可以说是陌生人，因为他们根本没有血缘关系。”

　　我的目光穿过三娘，只看见了站在三娘背后的三哥－绘甄夜，我尽力不勾起以往的回忆，我的神情由震惊转为古怪，又渐渐变成淡淡的苦笑在我的唇边漾开，伴随着一个轻微的叹息，三哥脸上的笑容凝聚着，但是也没有发出什么声音，只等待着三娘继续说下去。

　　“甄隐其实一开始都知道，所以他……他一直在克制自己，忍耐自己，所以，他才把自己隔绝了那么多年，为的就是不让自己有机会接触你。”

　　“可是甄夜……我不想看见他和他大哥一样，慢慢变成几乎是没有感情但只对一个人有反应的人，所以，我和绘大人一直在想办法。”

　　此时我已无心猜测三娘的身份，只是凭着感觉自己说了下去，“然后，你们就想起了宫家的人，那个所谓月朝宫的势力，他很需要吧！”我没有用爹，也没有直呼其名，只是选了一个大家都听得懂的“他”字，“他就想把我当作物品来交换，一来有了这层关系，他以后造反也更容易些吧！”

　　镇定如三娘，听见了我直言不讳的用了“造反”这两个字也倒抽了一口凉气，我更是无心去看三哥的反应了，“二来，也可断了你那两个儿子的杂念是吗？”

　　“是真的吗？”三哥颤抖着身子，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咬着牙说出来的。

　　三娘没有想到其实三哥一直就在她身后不远处，那么她想单独和我说这件事的目的是……

　　“我希望你能离开绘家。”三娘脸色凝重的看了我一眼，慢慢合上了自己的眼皮……

　　“不！”三哥愤怒的看着三娘，再看看在一旁还没有缓过神儿来的我，大幅度的摇了摇头，抬脚就朝着一大片的桂花树跑去。

　　“甄夜！”三娘忽然抬起头，痛苦的看着三哥的背影，仿佛想说什么，又偏偏不能说出口，她对着一望无边的黑暗大叫了一声三哥的名字，想马上去追，却又迟疑了一下，望着那黑洞洞的一片愣了神…三娘过去又能和他说什么呢？也只能在他的伤口上撒上一把盐罢了。

　　我也顾不上三娘此刻的心情，也急忙地朝着三哥跑过去的方向奋力追赶着，心里有了从未出现过的空虚感，万一三哥想不开……万一……有太多太多的可能了，我都来不及去思考，我突然明白了三娘的隐瞒也是有道理的，是出自于一个想保护孩子的母亲单纯的想法。

　　“爱是一把双刃剑，越是深爱，就越是伤害”，我的脑海里突然出现这句话，眼前的桂花树一棵棵的从我眼前消失，又出现了一棵又一棵，我已经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正当我跑得气喘吁吁想歇会儿的时候，却意外的听见了三哥断断续续的哭泣声。

　　我赶紧寻找着声音的来源，原来三哥正靠在离我不远的一棵桂花树下，蜷缩在那里，像足了一只受伤的小猫，平时他的吊儿郎当，他的嬉闹都从我脑海中一一掠过，最终出现了现在他的形象。

　　就算是玫瑰拔去了荆棘的躯壳，也只剩下了毫无防备的柔软，何况是如同孩子般的三哥呢？我整理了下自己的情绪，也坐在了他的旁边，却不说一句话。

　　“你为什么不会像别人一样安慰我？”三哥抬起深埋在手臂中的头，睁着一双泪眼朦胧的眼睛看着我镇定自若的面容。

　　“我知道越是对你的怜悯，就越是深的伤害，既然知道你不会出事，那我就只有陪你自动理我的份儿拉！”我像一个长辈一样摸着只有15岁少年的头，我知道，绘家这个看不见底的大深渊，像一个黑洞，会慢慢腐蚀他们纯真的心，永远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的秘密，昨天感觉自己犹如在天堂，第二天就会发现昨天一切都像玻璃般破碎了，这才发现昨天的自己有多么的幼稚可笑。

　　“你说，我究竟是谁？我的父亲是谁？我又是哪里来的？”三哥的眼神空洞，望着远方，我甚至能感觉到他的悲伤与身体的剧烈颤动。

　　“只要是阳光照射到的地方总是会有阴影的，虽然我们已经没有了血缘关系，但是你还是我的三哥啊！”

　　“小纱！”三哥一下子回过头抱住了我，他的手臂勒的我好紧，可我仍不敢出声，他一边哭着把眼泪水都抹在了我的衣服上面，一边还喃喃的说着“我没哭，我没哭！”，我也无意推开他，就算便宜了这小鬼，当一夜他的抱枕吧！

　　三哥过了一会儿就睡着了，我的耳边渐渐响起了均匀的呼吸声，像一个熟睡的婴儿般，我想去掰开他的手，可他怎么也不让我从他的怀抱中逃脱，唉！三哥都睡的那么香了，我还能怎么办？为了在黑夜中打发时间，我开始慢慢整理刚才得到的讯息……

　　三娘，不，应该称她为苏夫人，究竟为什么会进绘家？为什么又在这个实际告诉我？它完全有理由告诉其他人，而且我那老狐狸的爹还会把她不知哪里来的儿子视如己出？这样做只可能有两个理由，一是有利益可谋，二是……

　　我不敢在往这方面想下去了，这十几年来我就是一个养在温室里的小花朵，连看似鼎鼎有名的“月朝宫”都不知道，是不是太可笑了？那就更别提前朝和现在的政治状况了，别说我不知道那位苏夫人的来历，就算知道了，大概也不会想出个一二三来。

　　我不禁哑然失笑，那些所谓现代人的聪慧和高明还真是没在我身上体现出来，我望着头顶上的朗朗星空，心里不觉有这样一个想法；会不会小熙也在那个时代和我一样看着这片星空呢？会不会为了我的突然消失而着急呢？还有我那两个不负责任的老爸老妈，要是这里也有一对那么疼我的父母，以后会不会也改变一下对我的态度？还有谁？我隐隐约约觉得应该还会有谁？
　　“可是怎么都想不到，想不到的事情就别想了吧”这是小熙的口头禅，她仿佛就在我的面前，笑着对我说出这番话…

　　我也合上了眼皮，沉重的疲倦感向我袭来，我早已招架不住，沉沉的睡去了……在睡梦中，我好像看见了小熙，那个还没有失去青青校园中的那一份薄荷清新的少女，茶色的发丝与绿色的裙摆摇曳着微风……她笑着对我说，“羽樱，你还好吗？”

　　我好像对着她甜美的笑了……

　　还是在那片桂树林里，等着少女也沉沉睡去之后，紧抱着少女的男孩慢慢的醒来了，他薄薄的唇角有一抹笑意，像夏天灿烂明媚的阳光，好像刚才的阴霾不复存在。

　　他小心翼翼的少女放在了他旁边的地上，男孩怔怔地看着少女，看着她的微笑，他刚想抚上女孩的脸庞时，手忽然顿了顿，他最终还是抱起了女孩，朝着远处的一个小园子，慢慢走去……

　　“世界上会发生一般常识无法解释的事情,..”

　　那个有着恶魔般灵魂的绘甄夜。

　　那个有着调侃的微笑让阳光都黯然失色的绘甄夜。

　　那个睫毛下的阴翳闪现着残存的泪光的绘甄夜。

　　就这样默默的看着少女…….静静的……

　　如果要问是什么让这几人后来的命运联系在了一起，可以说是他对她动心的那一霎那，同样是在那一片桂花树下，有几个人，已经准备好了为某一个人付出一切……甚至是生命……

　　即便知道根本不会有结果, 却仍然执迷不悔,也就是这种不求回报的原因, 注定了其中某一个人悲剧的结局; 最后，也只能是一条在远处守候的平行线; 只留下回忆中美好的片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