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的奇幻冒险》灞陵不挂剑

2、蜃楼冰川

　　“当然会有，那种强烈的飓风，说是能惊天地泣鬼神也不为过。”少年反驳道。

　　“哟，说地好像是你去过那里看到过飓风一样。”貂衣不以为然。

　　“我去过那里。”少年皱了皱眉，似乎想起了什么事情，身形晃了晃，脸上有种怅然若失的神色，声音低了下去，“我当然去过。”

　　他的瞳孔有些不再聚焦，似乎一头扎进了自己某段过往里在神伤，他在那里呆过一段时间，见过一个人，忘掉那里忘记那个人，怕是要用一生。

　　貂衣本对这些信口开河的碧城人不太有好感，然而当他看到那个少年突然低落的情绪，以及毫不懂得收起的离愁别绪，知道这是一个涉世未深又真性情的主，暗骂自己一声，“他娘的我跟个孩子置什么气？”

　　抓了抓头发，敛了盛气放平语气问道：“听说那是一座雪鹰都难以飞渡的山，小兄弟一定是花了大气力才能去到那里！那儿是个什么景致啊？”

　　听到貂衣男如此问，少年才从自己飘渺的思绪中回来，稳了稳心神，恢复了自己先前自信乐天的神态。

　　“那里的确是个苦寒之地，不过有着令人惊艳的景致。我从来没有看到过那样美丽的冰雪世界，那些天地间长出的冰，不仅有连绵开去一米多高的冰墙，两座山峰之间的冰桥，还有鳞次栉比的冰川。知道冰塔林吗？喏，你可以试着想像这碧澜湾林立的楼船，它们全是冰雪冻结成的。那里大多数时候有着飞舞的暴风雪，然而一旦出太阳，才不会是死气沉沉的光，而是会有能烧红半边天幕的橘色光芒，被冰川折射出不同的颜色，斑斓的霞云缦回冰川之间，光华灿烂，野生的岩羊在冰道上缓慢攀爬，还有雪鹰盘旋，还有其他只有那里才会有的小动物出来晒太阳。”

　　少年开始讲述那座传说中的荒寒之山，在他的描述中，那里像是个世外净地。

　　“不过，在那里死去的人也不少，有时候大风过去，吹过一层雪，地上就会有一截截枯瘦如死木般的手伸出来，就是那些死在山上的人被雪埋了很久之后重见天日。所以啊，普通人还是千万别去那里。”少年认真地补充道。

　　“不不不会，没事谁会去那种鬼地方啊！”貂衣此时听得一愣一愣的，连连摆手，想了想，问到，“那小兄弟，你年纪轻轻的，为何要去那种地方？”

　　“我是去修行的”少年一本正经地回答。

　　貂衣深吸了一口气，看着少年，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咦，我似乎扯地有些远了，总之你就在碧城多呆两天吧，蜃楼就快开了。”少年眯起眼睛快活地笑了起来，“大家都散了吧，扇子兄都走了，和为贵，和为贵哈。”

　　那些看客点点头，有序地回到座位上，竟像是在遵循命令一般。

　　“他们这是什么表现，难道是被我的人格魅力所折服？”少年暗道。

　　然而也只是刹那的疑惑，他眉梢一扬，“自然是如此了，不然还能是怎样，这里又不是帝都，没人认识我。”

　　便也要落座去。

　　只有那位貂衣客还在纠结要不要问这个少年关于飓风的事情，见对方并没有要继续讲下去的的意思，便也摇摇头，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观海喝独酒嗑瓜子。

　　少年伸展了一下手臂，端着茶杯，懒懒靠回自己的座位上，继续剥毛豆剥花生。

　　“还好没有打起来，要是这一处被掀了引来官兵，我又得另觅他处隐藏自己了。”他喃喃道。

　　又在腹诽，不知道这次新调来的统领是个什么人物，不过呢，嘿嘿，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那些家伙一定想不到我就在观海楼上，看着他们满世界抓我吧哈哈哈。”

　　少年的眼睛滴溜溜转着，像是在想着什么开心的事情一般，心满意足地笑了起来。

　　端着那碟自己先前剥好还没剩多少的煮花生，晃悠到走廊尽头，靠着墙，将一粒花生抛起来，花生在空气里画了个弧线，准确落入他嘴里。

　　接着又抛了一颗，再是另一颗，花生粒被丢进少年的嘴里，他无比开心地小口嚼着，悠然自得。然而有一颗花生没被接住，飞向栏杆外，往楼下坠去。

　　“哎呀”少年低呼一声，立即抽出一张银票准备化解纠纷，待他趴到栏杆上向下望去，那一瞬间他就无比后悔。

　　楼下也有人向上看来，那粒花生正好击中了一队银甲军人的头领，花生与银盔碰撞发出清脆而细微的声音“叮”。

　　当那头领往上看来，与少年的眼神刹那对上时，带着怒气的脸换成了一个有些奇异的表情，有些悲伤和无措，然而他随后镇定了下来，开始果断发出指示。

　　接着随着他吩咐了什么，那些军士便有序地将观海楼围了起来，接着便领了一支分队鱼贯而入。

　　少年却在那个对视之后变了脸色，一副黑脸竟也透露出些苍白来。

　　他从桌上抓起自己从不离身的包袱，在迅速往门外撤走时扫视了一眼厅堂与阳台，那些佯装镇定的食客表现地很是刻板。

　　“是有人告密吗！那个拿扇子的！？”少年兔子般一溜烟往楼上跑去。

　　可这楼里的人都是怎么认出我来的，我都扮成这样了？

　　一边暗叹倒霉一边狂奔，期间往楼下丢了好几样自己的东西。

　　喝茶在五楼，他的房间在七楼，然而他此时并不会往自己的房间跑，既然已经暴露了，他的住处自然也不安全，现在楼下全是官兵，等他们一层层搜上来的时候，他得找到一个出口。

　　观海楼里纷乱仓皇的脚步声被堵在各楼层，他知道那队人马的风格，先封锁，再搜人。

　　管不了那么多了，他一把拉开离楼梯较远，却又不是最后一间的客房，返身闩上门，出了一口大气道：“江湖救急，江湖救急，有所冒犯，里面的兄台请多多包涵！”

　　进来他才发现，这屋里没有点灯，此时已是傍晚，上好的客房里昏暗无光，里面似乎没有人。他靠着门，再试探性地低低喊了声，“那个，有人吗？”

　　有厚重的龙涎香撞进他鼻子，却没有人回答。

　　少年对着空气挥了一拳：“耶，太好了！”

　　这似乎比他想象的更好处理，至少不会有人因为他的突然闯入，受到惊吓发出惊呼什么的。

　　他反手从背后的箭篓里抽出一支箭，迅速插入门栓里，金色小巧的箭头熠熠生辉，他双手合拢，拇指与中指竖着合并，另外三指蜷曲相扣结了一个印，嘴里念念有词，最后清晰地吐出一个词“障”那支小箭发出一阵莹白的光，笼罩了那道门。

　　与此同时，门外也发生了变化，在兵士们来到这层楼之前，门已经与两边的雪白的墙融为一体，成为一堵墙。

　　结完印后，少年舒了一口气，开始检视屋子。

　　这是一间布局雅致的客房，从外堂隔着珠帘能看到远方的湛蓝的海面，他知道这个方向的房间，阳台外就是海，这样的高度也很难从阳台翻出去，于是寻思着要再换身行头，等外面风声松一点，看有无机会蒙混过关。

　　目光在昏暗的房间里往来一番，终于看到内室有一点摇曳的烛火，隔着一扇巨大的绨素屏风透出朦胧的光来。

　　那屏风旁边有一座紫檀木衣架子，挂着华丽的衣服，腰带和一件纯紫色带帽兜的斗篷。

　　“咦？真是天助我也。”少年窃喜，摸出几张银票几条黄金拍在那个架子放熏香的横板上，就要去拿那衣服。

　　然而尚未碰到那片衣角，屏风后一声水响，一道蓝色的光极速掠来，手腕一疼，被什么坚硬又粗糙的利器缠绕。

　　脑子尚未反应过来，人已经被狠狠地抛了出去，直直地撞上前厅里的廊柱，再跌落下来。

　　少年后背与膝盖都受到了重击，跌倒时喘着大气，即使知道这屋子隔音效果极好，也还是把那声痛呼咽了回去，脸上却无法掩饰有些痛苦的表情。

　　“滚出去。”屏风后氤氲水汽中，传来一声冷漠低喝。

　　“你，咳咳，你这人，怎么能这样，我又不是小偷我要给钱的啊。”

　　心里还是有些忐忑，擅入这里是不对，也想过暂时借来一穿他日归还，可刚才进门已经打过招呼了，那人竟一声不吭等他走近再下如此重手，真是……连好好沟通的机会都不给吗？

　　哗啦一声，那个屏风上影影绰绰有了一个剪影，是个男子健硕的身体，少年只看了一眼，脸立刻飞起了一层红嫣，立马原地坐着转了一个身。

　　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穿衣服的声音，少年低着头，咬着唇十分难为情，喃喃道，“你，你在洗澡啊。”

　　不敢多问为什么洗个澡居然能无声无息，只是弱弱地说了句，“一定要穿好衣服哦。”

　　这句话听起来似乎有些奇怪，便又毛着胆子补充了一句，“因为，我是个，咳咳，断袖。”

　　对方显然并不想理会无关紧要的问题。

　　“你是奸细，还是别的什么东西？”那人的嗓音有着好听的质感，却透露着阴沉晦暗的危险气息。

　　屋子没有点灯，暗室能见度很低，少年只觉得周身一冷，对方如同捕猎者在审视猎物，又随时要杀死猎物。

　　那人朝他走来，行过处，亮起的烛光将阴暗室内一寸寸照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