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如故》落雨逐花

4、民风淳朴光明村

　　“嘀嗒” “嘀嗒”
　　狭窄的小道上，一人一马缓缓走来。
　　阳春三月，草长莺飞。
　　可天不遂人愿，近日的太阳也未免太过毒辣，闪得人头疼。宋卿已经马不停蹄地赶了十来天路程，起初还有一腔热血撑着不觉疲困，如今已经是人困马乏。
　　人困不要紧，宋卿从小让那几个伯伯摔打惯了，这点子磨难算不得什么。
　　可马乏就是要命的大事了，这匹马是宋卿离开宋城前在贩马市场随便挑的，老板说这马不是本地马，现有些水土不服，正闹脾气，所以给了个友情价少了好些银两。见老板如此豪爽，宋卿也不好再说什么，便宜买下。
　　如今想来实在是后悔莫及，这马兄赶了这么些天路程，耳朵都累耷拉了，见宋卿没有要休息的意思，越发消极怠工，都走了一刻钟了，还在在这片树荫下转悠。
　　宋卿气的够呛，准备去扯它的鬃毛，谁知，它倒是十分有警惕性。
　　在宋卿下手之前猛一个扭头，用恶狠狠的目光盯着宋卿，仿佛在说我很累，不行了，你再赶路我就把你撂这儿，躺地上装死，看谁耗得过谁！
　　……
　　不得不说，宋卿被马兄的威胁唬住了，认怂。
　　毕竟这是方圆数十里唯一可见的代步工具，要是马兄罢工，不用等到下辈子，这辈子就要当牛做马了。
　　宋卿赶紧下马让马兄站在树荫底下凉快凉快，自己徒步翻过山腰，看有没有歇脚的地方。
　　沿着荒废的山间小道寻去，四周都是树木，高的，矮的，胖的，瘦的，应有尽有。
　　风水极佳，适合埋人。
　　一路走来连个说话的鬼都没有。
　　人生啊！寂寞啊！
　　宋卿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双手交叉环在脑后，漫不经心的走着。
　　很不幸，他踩着了一颗离群的石头，这颗石头不甘于平庸，不似其他同类一般将自己深深埋在土里，度过自己渺小而伟大的一生。
　　它直直的立着，渴望呼吸自由空气。
　　它不大不小，刚刚好，能把宋卿绊倒。
　　宋卿一个踉跄，步伐不稳，身子扑向路旁的小斜坡，眼看着就要滚落山谷，千钧一发之际，一枝同样离群的树杈勾住了宋卿的裤腰带。
　　宋卿心想，“天不亡我！”
　　众所周知，上帝关上了你的一道门，必将关上你的窗，还得给你钉死了，在外面通上电！
　　也很不幸，这是一枝很脆弱的树杈。
　　“咔嚓”一声，宋卿就失去了助力，以不可见的速度一路滑翔，就在宋卿怀疑自己的屁股快要摩擦起火的时候，“咚”的一声，撞上了一个坚硬的东西。
　　宋卿赶走眼前的小星星，面前坚硬的东西，正正方方，上面还有人工开凿的痕迹，显然，这是一块石碑，半截埋在土里，上面还有几个字，被泥土糊住了看不真切。
　　宋卿把石碑扒拉干净，见那碑文十分古怪，居然是倒着写的。
　　宋卿弯腰一探，上面用朱砂描了血红的三个字——光明村。
　　宋卿抬头环顾四周，这才发现自己刚才竟然一路滑至谷底，四周皆是高山环绕，余东南角有一缺口，似有路相通，想来那是唯一于外界联系的地方了。
　　不远处，炊烟袅袅升起，传来饭菜的香气。
　　宋卿早已饿的头晕眼花，四肢无力，决定先在此逗留，休息一番再上路。
　　前进吧，光明村！
　　马兄：……
　　“我呢？我是不是你最疼爱的马？”
　　宋卿进入村庄，心下疑惑，古怪，太古怪了！
　　这里房屋装饰和沿路的村庄都不一样，其他村庄有富得流油的，有穷的揭不开锅的，可不管经济水平如何，房屋多为泥土砌的，茅草搭的，再者有也不过是瓦片房。
　　可这光明村除了村口稍显破旧，有几间茅草屋外，街上竟然都是装饰华丽的商家店铺，茶馆、客栈、烟花勾栏之地应有尽有。
　　有问题，大大的有问题！
　　街上走动的人也衣着各异，行为怪异。
　　一面是风流少爷和闺阁小姐在糖人摊前眉目传情，一边是闯荡江湖之辈在路旁的榕树下“哐哐”磕响头，不求同年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日死。
　　这面是卖身葬父，对面是淫词艳曲。
　　这操作，令人窒息。
　　宋卿觉得自己的打开方式不对，话本里的主人公跌落山谷都是有高人指点，习得武功秘籍，和妹子朝夕相处日久生情，逐步成长为一代豪杰，站在道德巅峰
　　我呢！我的武功秘籍呢！我的妹子呢！
　　宋卿很生气，宋卿很委屈。
　　宋卿在街口不知所措，缺乏关键线索，少侠我怎么涨经验打怪升级啊！
　　宋卿站着站着，就发觉背后一阵阵的寒意，就像有着贪婪的野兽在暗处窥视着他，阴森森的，直起鸡皮疙瘩。
　　环视周围，发现在左手边的杂货摊，一位大妈倚柱站着，涂着血盆大口，慢悠悠地磕着瓜子，眼睛却毫不避讳，直勾勾的盯着宋卿。
　　宋卿被她盯得发毛，紧张的咽了口口水，转身想要溜之大吉。
　　刚一转身，大妈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过来抱住宋卿的大腿，用吃奶的劲儿抓住宋卿不让他跑。
　　大妈张口喊道：“恩人呐！我找你找的好苦啊！”
　　由于这声“恩人”叫的十分恳切，还带着些许哭腔，宋卿差点就要信以为真了，可惜大妈光打雷不下雨，皱着一张老脸，却连半滴眼泪都挤不出，演技还待加强啊。
　　宋卿清清嗓子，定了定神，道：“这位大婶儿，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我并不是你的什么恩人。”
　　大妈道：“少侠可是从俗世中来，从天而降的贵人？”
　　宋卿想了想，自己一个公子哥，从山上狼狈落下，至今屁股还隐隐作痛，说出来太过丢脸。
　　宋卿道：“大概…是这样的。”
　　大妈又道：“那公子是否想闻名天下，匡扶正义？”
　　宋卿在心里嘀咕，小爷我可是一个有梦想的纨绔，一等梦想是抱得美人归，二等梦想是赚尽天下财……末等梦想才是匡扶正义，拯救世界好伐！
　　宋卿开口答道：“大概…也是如此。”
　　大妈闻言笑了笑，像是松了一口气，道：“我远远就看公子身上一股紫气护体，又是天生一副上等根骨，乃是百年难得一遇的习武奇才啊！必将救万民于水火，怎么不是老身的恩人！少侠快跟我来，随我去取武功秘籍。”
　　得，还真有武功秘籍！
　　宋卿现在无处可去，又存心想探探村里的底细，便任由她拽着去了。
　　大妈将宋卿带至家中，紧张兮兮地关了门，叫到：“红叶，绿柳，有客人来了，快出来见客了！”
　　……
　　这名字，这氛围，无处不让宋卿感觉在逛窑子。
　　只见两位小姐轻移莲步，扭着腰从阁楼下来，到宋卿跟前行了万福。
　　大妈道：“少侠，左边的是我女儿红叶，右边的便是我女儿绿柳。”
　　两位姑娘虽然不是天人之姿，也生的有几分好颜色。
　　宋卿犹豫了，
　　宋卿纠结了。
　　因为，叫红叶的姑娘居然穿了绿衣裳，名唤绿柳的姑娘反倒穿了身红衣裳。
　　宋卿愁得皱了眉头，这太折磨人了。
　　宋卿道：“两位姑娘可否去换身衣裳，这红衣显得红叶姑娘好看些，绿衣称的绿柳姑娘靓丽。”
　　两位姑娘闻言，涨红了脸，羞答答的站到母亲身边，一言不发。
　　宋卿说完也觉自己刚才孟浪了，忙赔了不是。
　　幸而这时，丫鬟上来摆好热腾腾的饭菜，及时缓解了尴尬的氛围。
　　大妈招待宋卿坐下，宋卿本就饿极，也就不讲虚礼，坐下吃了。
　　饭后，大妈真真派人取来了一本武功秘籍，封面破破烂烂的，积了老厚层灰，还有半个陈年的血手印印在上面。
　　嗯，看起来是一本很有故事的武功秘籍。
　　宋卿接过一瞧，眼皮抖了一抖，嘴角控制不住的抽抽，满满的嫌弃溢于言表。
　　破旧的封面别无装饰花纹，只用墨汁斜斜歪歪地写着——《巫山云雨步》。
　　听起来就不像什么正经武功啊喂！
　　见宋卿脸色不好，大妈忙道：“你我今日有缘，这可是我们家祖传的秘籍，现在就传于你了。”
　　还祖传的秘籍，难道你们家祖传的登徒子吗？
　　大妈接着说：“我这两个女儿如今也正值妙龄，少侠若不嫌弃，便纳了她们二人，以后她们姐妹互相也有个照应，老身我就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
　　宋卿狐疑道：“这…不太好吧？”
　　大妈道：“少侠先听我说完，这秘籍，平日里我从不示人，也是你我有缘，就打个贵宾价八折，八百两优惠出手，我两个女儿生的如花似玉，每人一千两的聘礼，不过分吧？刚才的酒菜我费尽心思布置，要价两百两，总共三千两，拒不议价哦！”
　　……
　　宋卿：“那个…我可以拒绝吗？”
　　大妈一听，变了脸色，使了个眼神，红叶绿柳两位姑娘会意，迅速从桌底抄起大刀，摆出练家子的起势，就要向宋卿砍去。
　　宋卿快速掷出酒杯，争得一丝时间，略施轻功，跳到庭前，拉开距离。
　　轻笑一声：“恕我刚才眼拙，竟不是两位俏丽的小娘子，而是两个彪悍无比的母夜叉。”
　　大妈道：“休得贫嘴！今天这三千两银子你赖不了！”
　　红叶挥刀砍向宋卿左肩，宋卿侧身一闪，左脚扫过其腕部，用了两分力气，红叶的手便被震的使不上力，大刀落地。
　　绿柳见状，急从宋卿右侧袭来，宋卿忙退半步，右手抽出长鞭青要缠住绿柳手中刀柄，弯刀离手。此时红叶绿柳二人都失了武器，宋卿见好就收，无意与她们多加纠缠。
　　施展轻功，飞出庭院。大妈和红叶绿柳连忙拾起兵器，朝宋卿追去，丝毫没察觉到院子中央“叮当”一声响，落下一件物件儿，仔细一瞧，一只上好的美玉雕琢的玉镯静静躺在地上……
　　宋卿被那母女三人死缠烂打，不得落脚之所，这般消耗体力着实让人心烦。
　　偶然瞥见花街尽头有一小阁楼，人烟稀少，无客前往，仿佛所有的热闹在这阁楼前都止了步。
　　心想：这倒是个避难的好去处。
　　于是纵身一跃，从小小的雕花窗跳入阁楼。
　　大妈三人见宋卿的身影消失在阁楼附近，疾步跟去阁楼，却被阁楼门前的两位看门人拦将下来。
　　两位小哥一位手持金色战戢，一位手执桃木剑，都是面容威严，姿态神武，活脱脱像两位门神。
　　左门神：“这位大妈在此止步。”，
　　右门神：“两位姑娘在此止步。”
　　大妈见两位“门神”不是好对付之人，赶忙收拾出一张僵硬的笑脸。
　　大妈道：“两位小哥万福。我家近日不幸招了贼，丢了好些财物，为追贼人来到此处，还望二位通融通融，让我们母女进去查找。”
　　左门神：“此地乃清修之所。”
　　右门神：“此地是幽静之地。”
　　左门神：“不得打扰。”
　　右门神：“不可搅扰。”
　　大妈见两人油盐不进，脸上的笑都快挂不住了，道：“我们进去保证不扰此间主人清静，还望通融啊。”
　　左门神：“凡人速速离去。。”
　　右门神：“俗人快快走开。”
　　大妈看二人如此不通人情，想要乘其不备，硬闯阁楼，谎道：“看，天边的那片云，像不像你未来的小娘子！”说完准备猫着腰从“门神”身旁穿过去。
　　两位门神察觉她的用意，挥动手上兵器，一阵劲风扫过，大妈被撂翻在地，吃了一口灰，呛的直淌眼泪。
　　大妈挣扎着要起来，仰头看到门前匾额上分明写着“如意阁”，金灿灿的，光芒万丈。
　　大妈顿觉后怕，腰也不痛了，腿也不抽了，一个鲤鱼打挺，麻溜的起来。
　　道：“老妇眼拙，寻到千变郎君的居所来了，扰了郎君清静，罪过罪过，这就马上离开，马上离开！”
　　话一说完，就带着两位姑娘一溜烟儿跑了。
　　……
　　左门神：“喂，我们这般装神弄鬼，郎君不会怪我们为人不和蔼吧？”
　　右门神：“安心安心，我们郎君也不是什么和蔼之辈。”
　　左门神：……
　　这边宋卿只身闯阁楼，足尖触地，衣带不知勾到什么东西，旁边的架子“咔兹”“咔兹”，摇下件东西。
　　宋卿心下一怵，唯恐东西落地发出声响引人前来，手比眼快，探身接住，借着阁楼里微弱的烛光，细细辨认手中的物件儿，原是一卷竹简，上面写着“状元计”三字。
　　宋卿还在苦想这三字有何含义，屋内却悄悄发生了变化。
　　宋卿从进入阁楼起就未曾移动过脚步，当他把那卷竹简翻了翻，准备放回原位时，却发现面前书架上的书摆放的整整齐齐，各就各位，没有丝毫的空隙。
　　宋卿心想：难得这书架被移动了？可我好歹是习武之人，怎会既没有听到人为搬动的声音，也没有察觉到机关启动的痕迹。
　　不妙啊，此地不宜久留，久留折寿啊。
　　宋卿急于找到出口，奈何烛光实在微弱，只能勉强看清周围三尺内的布局。
　　一道清凉的微风拂过，发带轻轻飘舞，吹动面前的一缕碎发，挠得脸上直痒痒。宋卿不敢轻举妄动，屏住呼吸，看这次又要玩儿什么把戏。
　　只在一瞬，烛光摇曳，仿佛曾熄灭了一瞬。
　　依旧是没有任何声响，宋卿紧张地审视附近陈设，刚才放上去做记号的书还是移动了位置。
　　宋卿一手扶住腰间的青要，缓缓退步，准备按原路返回，可没退几步就抵上了一个坚硬的东西。
　　宋卿已然吓得浑身冷汗，他分明记得进来时这片地方是空旷的，没有任何摆设。
　　心中碎碎念道：阿弥陀佛，无量天尊，走过的，路过的各位神仙大佬一定要记得捞我一把啊。
　　宋卿给自己祈祷完，鼓足勇气，闭上眼睛，猛一转身，四周静悄悄的，没有什么事情发生。
　　缓慢睁开眼睛，发现刚才抵住自己的东西也不见踪迹，只余眼前一片空旷，满目漆黑。
　　火烛好似要烧尽了，光晕越来越弱，整个空间被黑暗所笼罩，宋卿觉得眼皮像有千斤重，快要撑不住了。
　　瞬间。
　　眼前一道强光闪过，宋卿眯了眯眼睛。
　　一张血淋淋的脸伸到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