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真》七岳

36、第三十六针

　　结束了今天的第四台手术，楚问从手术里刚出来就一个趔趄，今天实在是太累了。他回到更衣室便找出手机坐到地上，按开来看有几条短信提醒，再无其他，本以为划开手机会看到赵潭潭的短信，但只有两条垃圾短信和会议通知通知七点开会，楚问在看看手机显示时间，已经六点了。他勉强站起，虚晃的走了两步，坐到椅子上闭了下眼睛，最后还是直接躺在了长椅上。还是睡觉吧。这么想着他就直接睡着了，但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是，熟睡的他依然紧握着手机，像是时刻等着手机响起。

　　他是被同事叫起的，已经过了会议时间，他看了眼没有任何新消息的手机就放下了，换了衣服洗了脸，把手机调静音放到白大卦的口袋里。突然摸到什么东西，一拿出来看是一块巧克力，赵潭潭的爱吃的牌子，猜想着她什么时候放进去的，嘴边竟流出了笑意，撕开包装吃掉甜腻的巧克力，总算感觉有点力气了。

　　匆匆赶到会议室，深深鞠了一躬表达迟到的歉意。还没等他直起身子，徐医生的声音就带着怒意响起。

　　“楚问你自己说，你今天做了几台手术？”

　　“楚问一愣，仍冷静的张口，四台，徐主任。”

　　“四台？一个年轻人一天做了四台手术并且圆满成功，我们骨外科去年总共招收了三人，没有人比楚问加班的更晚为什么表彰就不能给他？”

　　“老徐。”

　　张院长冲徐主任摆摆手，脸却向楚问看过来。

　　“楚问，你先找地方坐。我们在这儿讨论去年的表彰。”

　　这回明白怎么去回事儿了，楚问又聚一躬，紧接着找了地方，但是没有坐，他站在椅子前，看了眼这半屋他爸的老同事，和半屋年轻人的面孔。

　　真的很累，他来一院的时候带着楚健儿子的光环，现在也是楚健儿子的枷锁。

　　散会后，徐医生等了等楚问，看到楚问眼下乌青，还是为他惋惜。但是他见到人还是没有说什么，也只是抬手拍了拍楚问的肩膀。楚问回馈一个礼貌的笑容。

　　出了医院已经九点半了，手机还是什么动静都没有。楚问上车趴在方向盘上休息了一小会儿，叹了口气，拿起手机拨了号。

　　赵潭潭今天跑一天新闻，八点回家没吃饭就睡下了，手机已经响到49秒她猜迷糊的摸过去。

　　“你好。”

　　楚问听到这声音一愣

　　“你睡了？”

　　“嗯。”

　　“很困？”

　　“嗯。”

　　“……你一天没有联系我。”

　　说不上为什么，楚问觉得有些委屈

　　“嗯。”

　　楚问索性不说话了，拿着电话听着那边渐渐平稳的呼吸声，不禁苦笑一声。

　　把车座放下，打开天窗，今天天气很好，难得看到这么多星星，突然今天因为忙碌而急躁的心就平静下来，明知道电波那边的人听不到，他还是喃喃的说了句

　　“我今天好想你。”

　　一晚上过去，赵潭潭手机是连着电源的，但是楚问的手机却早就没电了。所以潭潭睡醒的时候也没有反应过来楚问来过电话。早上六点就需要新闻出访，她起来的时候时间就已经很紧张，所以也没有想起那个电话。

　　楚问是被鸟叫声吵醒，他还在车里，手里还握着手机，只是黑黑的屏幕一点亮不起来，他皱了皱眉头，今天八点有门诊，也没有太多的时间了。

　　一对恋人，最普通的恋人，各自奔波于这个城市中，那怕只是一天没能好好说话，对爱的人来说，也足够思念入骨。
　　但是如果，如果我知道未来会失去你，我一定会会在想你时就告诉你，我真的很想你。

　　其实自从秦明月离开之后，赵潭潭就经常被叫去跑腿，从早到晚，就是再迟钝她也明白这是领导给她下马威呢。但是她仍是不服输，并且绝不低头。
　　九点多的时候有一个新闻现场，赵潭潭这边刚结束访谈就马不停蹄的过去，现场已经围了不少人，她拿着记者证勉强挤进去便看到了躺在地上的老太太，和一边哭嚎着被碰瓷的妇人，路人对老太太指指点点。

　　“就是她碰瓷，这车还没碰到呢这老太太就自己躺下了。”

　　“就是，我也看到了，老太太这样缺不缺德啊。”

　　“可不是么，这老太太我见过，估计在这儿等着碰瓷都好几天了。”

　　赵潭潭看了看没说话，王记者正在和警察沟通，潭潭拿起相机要拍两张现场照片，咔嚓一声，她回看照片拍的怎么样，突然看到照片里老太太的黑色衣服下好像有点红色，她把相机拿开，凑上去看了看。

　　“快打120！老太太流血了！”

　　潭潭喊完便上前蹲下

　　“奶奶，您身体怎么样？”

　　老太太可能是太疼了，只痛苦的哼声，并不成字。

　　潭潭心急，手往地上探了探，真的是血。

　　来不及了，也不管是不是真的有人打过120，她拿出手机就拨了急救电话。这边刚刚说完地址她就被人拽了起来。

　　“赵潭潭你干什么呢？”

　　“王记者，这个婆婆在出血啊，我们得救她啊。”

　　“这么多人呢缺你一个救的么？快点咱们准备采访然后赶紧回去出新闻稿，你没看到别的家的媒体已经来了吗？”

　　潭潭看了眼地上的老太太，最后转过身和围着的人交待在这等着救护车，就扛起了相机。

　　这是个重要的交通路口，人声鼎沸，今天天气很好，十点左右的太阳正好照在这个方向，有汗水顺着潭潭的脸颊流下，她扛着摄像机，心里绞着，就在这个时候她听到王记者说

　　“与上午发生一起碰瓷事件，我们现在正在现场，据现场目击者称，这名胡女士的车并为接触到老人的身体，而老人则顺势倒下，并迟迟不起。”

　　潭潭放下了摄像机，刚想说些什么就听到救护车的声音，她回过头，大家都还是在老太太周围围成一个圈。

　　王记者刚要发怒，赵潭潭突然就把摄像机塞到他怀里，接着向老太太跑去。

　　她和救护人员一起将老太太抬到担架上，并且一起上了救护车。

　　到达医院，将老太太推进手术室已经快到中午，赵潭潭迟迟才想起来王记者，一脸哭相的找手机，却没有找到，开来她不但要失业啊，还把手机丢了。看了看医院周围的环境，这居然是第一医院，她举步向骨科走去。

　　还没到中午休息时间，赵潭潭问过护士确定了楚问正在里面出诊她就笑嘻嘻的坐到了外面的等待室。

　　等着等着，赵潭潭昏昏欲睡，头向下一点，她一激灵就醒了，刚好楚问皱着眉头拿着手机从门诊室向外走。赵潭潭悄悄去跟上，从后面伸手拍了一下楚问的肩膀。

　　手机里还是传出你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的声音，突然被人恶作剧楚问不耐烦的转过身，却看到了一直惦念的脸孔。

　　“你怎么...”

　　还没说完你怎么在这儿，他就看到赵潭潭的白色半截袖上有点滴血迹，心脏一下缩紧。

　　“你怎么了？伤哪了嗯？”

　　赵潭潭顺着楚问的眼光低头看自己，就在卫衣的底边有一点血迹，可能是帮忙抬老太太的时候不小心弄到的，她都没注意到。

　　她笑笑扶下楚问的手

　　“没事儿啦，刚刚有个老奶奶遇到车祸，我和你们医院的车一起把她送过来的，可能是这样不小心弄到了。你电话还在通哦。”

　　楚问一愣，看向手机，接着挂了放回口袋里，双手把着赵潭潭的胳膊仔细看了看，确定人还很好终于松了口气。

　　“我送完老太太就来找你了呢。”

　　“你电话怎么关机了？”

　　“丢了嘛，应该就是刚刚很乱的时候掉了。我原来是跟单位的车去采访，所以我钱包都没拿，手机都丢了，我哪都去不了。”

　　楚问无奈的笑了笑，拉着赵潭潭的手向外走

　　“还好你知道来找我。”

　　“对啊，我就是来找你借钱打车回去的。”

　　“嗯，我们先去吃饭。”

　　“好啊，我好饿。”

　　楚问听了之后突然站住，想了想，还是拉着她的手去职员食堂，毕竟出去吃还要等，潭潭胃本来就不好，还是早点吃比较妥当。

　　吵吵闹闹的食堂里，赵潭潭一句话不说，狼吞虎咽的吃，吓到楚问。

　　“你慢点吃，喝口水。”

　　“我好饿，而且我要早点回单位，不然领导又要骂我。”

　　楚问皱眉

　　“你现在连休息时间都没有吗？”

　　赵潭潭筷子还含在嘴里，歪下头想了想

　　“没有。”

　　“昨天午饭什么时候吃的？”

　　“忘了，上午的访谈结束就下午两点多了吧。”

　　楚问的眉头更皱了。

　　“晚饭呢？”

　　“好像没吃吧，回家就睡觉了。对了，你昨晚有打电话过来吗？”

　　对面的人并没有回答，潭潭抬头看过去，只见楚问的眉毛皱的已经可以夹死苍蝇了。

　　“你怎么啦？”

　　“你先吃吧。”

　　于是这一顿饭谁都没有再说话，离开食堂的时候楚问也自己走在前面，没有牵赵潭潭的手。

　　“我送你。”

　　楚问说话头也没回，直接向停车场走去，赵潭潭跟在他后面撇撇嘴。

　　车行了很短一段，楚问就拔了钥匙。

　　“下车。”

　　赵潭潭不知道在想什么事情，听到楚问的声音下意识看向车窗外，是一个大型商场。

　　“诶，那你借我点钱，我自己打车回单位就好。”

　　楚问突然觉得自己需要上份保险了，说不好哪一天就会被赵潭潭气死。

　　“下车，带你买衣服。”

　　赵潭潭呆呆的下车，等反应过来终于拽着楚问的袖口

　　“我不需要衣服啊，我时间很紧的，我要快点回单位。”

　　楚问刚刚脱了白大褂，白色的衬衫束在身上，可以隐约感觉到他的胸肌在急促起伏，他真的太生气了。闭了闭眼睛，最后终于睁开，叹了口气。

　　“你知不知道自己的胃不好？你就那么不规律的吃饭？这件衣服蹭到了别人的血你也穿的下去？就那么忙吗？忙到不能好好照顾自己？”

　　赵潭潭下意识的想辩解，但发现这个人是出自担心才这么说的，好脾气的哄劝

　　“……对不起，但是我最近真的好忙，忙起来就什么都忘了，忙完了就想睡觉，也没有感觉饿，你别担心啦，我包里随时都备着零食呢，我饿了就会吃。”

　　可是你忙的和我好好说句话的时间都没有么？当然这句话楚问没有说出来，突然有一些后悔为什么因为生她的气没有和她讲话，浪费了那么多时间，这样想着楚问的手就去握赵潭潭的手。

　　这么快就哄好了？赵潭潭有点吃惊，又有点小惊喜，男神终于不那么傲娇了。

　　“行了，快点去买衣服我再把你送回你单位，我下午还要出门诊。”

　　嗯嗯。赵潭潭直点头。

　　速战速决，赵潭潭去经常穿的运动牌子挑了一件半截袖换上就催促着楚问快些走。

　　结账当然是楚问，不知道什么时候他还拎着一双新百伦的996。

　　“诶？你买鞋哦？不是刚买吗？”

　　“嗯，和我那双一样的，你穿？”

　　“我穿？”

　　“别穿瓢鞋了，你这么忙，运动鞋更舒服。”

　　赵潭潭简直要欢呼了，出了商场也紧抱着楚问的胳膊，但是她没看到楚问一脸又无奈又带着宠溺的笑容。

　　“我们这样是情侣鞋了对不对？”

　　楚问有些脸红

　　“只是穿一样的而已。”

　　“我听说啊，送鞋就代表被送的人会走，寓意不太好哦。”

　　楚问停下脚步，想了想开口“那你回去记得还我钱，支付宝微信都可以。”

　　赵潭潭哈哈大笑

　　“这你也信。”

　　正午阳光刺眼，但是照耀在赵潭潭身上只让楚问心里暖腾腾的。

　　不是我信，而是我害怕一切让你离开我的因素。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