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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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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更何况孟二娘和孟三郎这样积年的冤家对头,在萧夫人看不见的地方不知道互甩了多少眼刀。这两人一个不敬兄长,另一个不爱护幼妹,把孟府闹的是沸反盈天,只瞒着萧夫人一人,在自家亲娘面前端是一副兄妹友爱的模样。
孟二娘和孟三郎之间的恩怨情仇可是小孩没娘,说来话长了。细细深究一下,这梁子大约是在孟三娘没出生之前就结下了。萧夫人甫一嫁进孟府就得了对龙凤胎儿女,等到这对儿女两岁上头的时候才又怀了一胎,瓜熟蒂落,得了孟二郎与孟三郎这对长得不太相似的双生子。
这对双生子出生的时候,上头的兄姐早就站住了,三岁的孩子聪明伶俐又懂事,早就不用萧夫人亲力亲为照顾了。反倒是双生子不是足月出生,看着健康,可到底是有些瘦弱,萧夫人便把所有心血都投注到了两个孩子身上,从不假他人之手,连奶都是自己喂的,摆足了慈母的架势。
可是这慈母情怀没维持多久,双生子五个月大的时候,萧夫人不慎怀上了第三胎,这样频繁的怀孕生子,让她的身体不是很好,为了保胎自然只能卧床休养,不能亲自照顾几个孩子。
双生子当场就不干了,孟二郎性格长相都随爹,温良好哄,没几日也就消停了。但是随了萧夫人霸道性子的孟三郎就没那么好对付了,哭闹不休还绝食,奶娘换了三茬都没用。亲祖母裴老夫人头大如斗,只好把带在身边的龙凤胎送去孩子外祖母那里,自己亲自上阵抚养双生子。
这一养就养到孟二娘满月的时候,双生子才包袱款款地被送回和甯居。本以为丁点大的孩子离开父母这么久,必然是不记得了。没想到双生子传承了父母的优良基因,脑子好使得很,一回来就粘着萧夫人不肯放。
萧夫人一开始还是很受用的,毕竟四舍五入下这俩也是久别重逢的亲儿子。但是万万没想到还有个更粘人的孟二娘存在,孟二娘早产加难产,一副随时要挂掉的样子,需要亲娘随时呵护才能长大。萧夫人自然是把全副心力都放在病怏怏的幺女身上,慢慢就冷落了小哥俩。
孟二郎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孩子,被孟尚书哄一哄,讲讲道理也就过去了。心眼贼小的孟三郎却记恨上了这个时刻跟自己争夺亲妈注意力的幺妹了,打响了兄妹战争的第一炮。
同样随了亲妈霸道性子的孟二娘在幼生期被亲哥有意无意针对了几回之后就直接和他杠上了。兄妹俩针尖对麦芒,闹的是一地鸡毛,然后双双被罚抄书。几回之后,两人也学乖了,明争改成暗斗,甚至于哪天不怼对方几次就觉得浑身难受。
萧夫人对此心知肚明,但只要不是太出格,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眼,随他俩闹腾,毕竟偶尔闹闹宅还是很有益于身心健康的。
孟二娘自从孟钧搬出和甯居之后就再也没有吃过这样的亏了,如今罪魁祸首不仅大剌剌地出现在她的面前,还不住地拿小眼神挑衅于她,这都能忍就不是她孟织夏了。
孟二娘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拿起茶几上擦拭过茶渍的手帕迎了上去,笑得十分温柔:“三兄可是刚从太学回来,瞧瞧这一脑门的汗,来,让小满给你擦擦。”
孟钧一挑眼角,肖似亲妈的桃花眼瞅了瞅破天荒凑上来献殷勤的幺妹,鸡皮疙瘩一串串往外冒,只觉得糊上来的帕子上带着一股怪怪的味道,一时间洁癖发作,没忍住本能反应直接把孟二娘挥到一旁。
孟二娘也不反抗,委屈巴巴地站在原地低着头绞手帕,看得萧夫人心疼不已,一边向女儿招手,一边数落儿子:“小满难得与你亲近,你做兄长的怎能如此不近人情。”
孟钧看着窝在萧夫人身边,笑得狡黠的孟二娘,不禁气结。只是还没等他想出招数来还击,一个穿着绀青飞鹤纹褠衣的少年夹着书从门外匆匆赶来,正是孟钧的同胞兄长孟二郎孟铭。
孟铭是个温良宽厚,懂礼貌,讲道德的五好少年,是孟家儿女中难得的老实人。最让萧夫人省心,孟尚书舒心的儿子,也是孟家最受欢迎的兄弟,虽说有时候会因为不够闹腾而变成小透明,但是只要有他在的地方就不会有人想作。
实在是这世上再也没有比孟铭更干净更美好更祥和的少年了,在他的身边,心灵就仿佛被洗涤过,只觉得碧空如洗,澄净明朗,鸟语花香,世界无限美好,完全不想打破这谜一样的气氛。
孟尚书觉得二儿子一进来,自己受伤的小心脏都被治愈了。孟铭看见亲爹蹲在墙角毫不吃惊,径直上前扶起孟尚书,还弯下腰十分温柔地为自家蠢爹拂去衣饰上的尘土,感动得孟尚书两眼泪汪汪,差点就要扑倒儿子怀里求安慰了。
孟铭带着弟弟向父母端端正正请安,然后告罪:“儿子今日回来太迟了,耽误了阿耶阿娘用饭,实在不孝,望耶娘见谅。”孟织夏和孟钧极其心虚地对望一眼,不约而同地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萧夫人看着小天使一样的乖儿,被两个熊孩子折腾到衰弱的神经得到了极大的安抚,立刻把不省心的孟织夏还有孟钧抛到脑后,只顾对着乖儿嘘寒问暖。
孟铭十分认真和萧夫人一问一答,满面真诚,让人如沐春风。然后开始关心底下的弟妹,先是教育弟弟:“小满尚未及笄,还是个孩子,身子骨又不好,你做哥哥的要包容她。”又嘱咐妹妹:“你也不要老是作弄阿钧,毕竟是你的兄长,这点尊重还是要有的。”
俩熊孩子诺诺应声,完全看不出方才剑拔弩张的气氛。
孟铭知道这两货素来是虚心接受,死不悔改,但是每次见到他俩龙争虎斗,还是忍不住劝上几句。
和甯局就在孟铭自带的祥和气场中愉快地度过了晚餐时间,但是这不能改变什么事情。孟尚书还是要接受萧夫人的精神攻击,孟织夏还是得直面明天要上体育课的惨淡事实。
长夜漫漫,夜凉如水,预料之中的事情发生了,孟织夏失眠了。
她从床上滚到地上,再从地上爬到榻上,翻来覆去地折腾,直到把睡在耳室的贴身侍女琳琅招了进来。
琳琅举着镶银白玉云纹灯进来查看的时候,孟织夏倒挂在榻上,姿态狂放不羁,着实不像个大家闺秀。
琳琅叹了口气,直接上手,连拉带拽地把装死的孟织夏弄上了床,用葱青缠枝莲底的锦被裹得严严实实,这才有心情和她唠唠:“娘子,认命吧,逃得过初一绕不过十五的,任由您浪了这么多年,夫人已经够心慈手软了。”
然后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说道:“听说那柳夫人之所以上门,就是因为三郎君在平康坊干翻了柳家的郎君。”这柳夫人和萧夫人一路从闺阁少女斗到当家主母的头号死敌。你嫁个才高八斗的,我就嫁给玉树临风的。你抢先生了个儿子,我就生对龙凤胎,凡此种种,不胜枚举。
柳夫人也不知得罪了哪路神仙,永远都被萧夫人不多不少压上一头。等到孩子长大了之后,柳大郎又总是被孟大郎压上一头,简直是没一处顺心顺意的。这一次,柳大郎被孟三郎干翻,柳家虽然站住了理,但是在平康坊被一个小三岁的郎君掀翻,也不是什么的好听的事情。柳夫人虽然上门来讨说法,可是也没这个脸明着说孟三郎不学无术,又忍不下这口气,只能逮着萧夫人唯二的弱点孟二娘一个劲攻击,成功气到了萧夫人。
孟织夏:“。。。所以我这是给孟三那厮背锅了。”
琳琅十分同情地点点头。
“我说呢,那柳夫人素来不愿意和阿娘碰面,今日却找上门来指桑骂槐。”孟织夏的脸色更难看了。
琳琅叹了口气:“柳夫人见到夫人从来没什么好话,夫人气一气说不得也就过去,谁知三郎君在一旁煽风点火,夫人这才狠下心来的。”
孟织夏十分不齿孟钧的做法:“落井下石,小人行径。”
琳琅翻了白眼,劝道:“娘子,您也别想了,若不是您的确有缺陷,三郎君也不能抓着不放啊。还是早点睡吧,要是撞上萧嬷嬷来检查,您明日怕是又要多练几个时辰的字了。”
孟织夏泄了气,嘟囔着:“这世上哪有完美无缺的人啊?”
“有啊有啊,二郎君啊!”琳琅放下罗帐,眼冒星星,迷妹样地捍卫自己的男神。
“二兄那样的,已经不能算是人了。”孟织夏根本没把孟二郎当成人类在看待。
琳琅急了“娘子,你怎么骂人呀!”
“二兄合该是庙里泥塑木胎的神仙,日日花果长鲜地供着,瞧瞧你这虔诚的样子。”孟织夏嫌弃地翻了个白眼,十分鄙视琳琅这种脑残粉。然后顺带损了孟钧一句“不过孟三能和二兄一胎双生,恐是前世积了大德了。”
琳琅赞同地点了点头:“明明同吃同住,一起长大。怎的二郎君温厚纯良,善解人意,三郎君就促狭得很,得理不饶人?”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琳琅作为孟织夏的贴身侍女,常常被波及,对无差别攻击的孟三郎感官实在不行。
孟织夏呵呵一笑:“那必是因为我三兄投胎的时候脑袋先着地,没能紧着爹娘的优点长。”
这话刻薄的很,连站在窗外的萧嬷嬷都听不下去了,轻轻地咳了一声,吓得屋里的主仆刺溜一下缩进被窝里抱作一团。琳琅还壮着胆子说了句话:“娘子早睡了,说梦话呢!”
萧嬷嬷强忍着笑,提着灯笼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