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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   六、春节
      温饱的日子过得很是快,又到年底了,南村备起了年货,杀年猪、打糍粑、制甜酒,大人小孩做新衣裳,此时的南村渐渐有了年的味道,每家这几年每年都杀猪过年,只是一年到头吃不完,做的腊肉也吃不了,今年很多家是轮着来,几家亲戚杀一头把肉分了,下次轮到哪家再分肉,华阳家杀了猪,兄弟几家各分了过年的肉。糍粑甜酒那是要有的,队里有个打糍粑的石槽,一天能轮好几家,有的在一起蒸,把米与柴拿过去就着锅一蒸笼接着一蒸笼的来,出锅后把糯米饭倒在石槽里,几个大人拿着木棍使劲不停的插起来,用不了几分钟那糯米饭在石槽里被捣碎了,粘在木棍上,不停的来回插着直到石槽里看不到米粒,连棍子来回插都费劲时,剩下两三根棍子往备好的撒上粉底的板子上一放,再把棍子上粘住的摞下来,拍平制成圆形的饼状,这样糍粑就做成了,等干了后,切开成块可烧着吃、煎着吃,下火锅煮着吃都可以,每家都要做那么两三笼有百来斤的糍粑。蒸笼下来的糯米还可制甜酒,过年前就要制好,那是蒸下来的糯米饭往里撒上酵母后,用盆盛着放在锅里,灶里有些温度,再在锅上盖块棉被,过不了十来天就可发了酵,好了的甜酒常用来招待客人,来了客捣出点,煮开后冲个鸡蛋放点糖,甜酒冲鸡蛋那是极有味道的,也可捣起来便吃,酸甜的味道也很有味,只是甜酒时间一长,那酒劲也上来,小孩子喝后脸都红扑扑的。
      快到过年最高兴的要数孩子,小来福这整天的糯米饭都吃了个饱,打糍粑时把粘在棍子上的就够这些孩子玩的,有的制成自己想要的图形,有的直接拿在手里吃,华益家有两口大灶,这近的几家邻里都把米柴拿了来,从上午一直蒸到晚上,两口灶没有停,才把几家的糍粑制完,石槽被抬到了北边。
      夏梅给家里人都买了布,鞋子纳的底都是晚上做好的,家里四口人每人一双,鞋面布也做好了,就差上鞋面了,这几天还要加快做才行。
      小年这天难得有好的天气,天气放晴还没有风,气温骤然升了起来,太阳一出来华益忙着晾晒腊鱼腊肉,用竹竿立好,把腌好的鱼肉从缸里拿出来,要是有这样的阳光,有一两天就可干,干后用草木灰一熏就可存放起来了,华益晒好后要华姿看着,小心狗来刁肉。夏梅洗着家里的衣被,清扫屋里屋外,华益也帮着忙活起来,把家里的烧柴成堆垛好,屋前屋后彻底的清扫干净,高处的蛛网,屋角的老鼠洞等处都清理了一遍,各门窗打开通了风也擦了干净,到近傍晚才算忙完,看到土砖的房子倒也较以前干净了。晚上祭了灶神,那是让灶神不让家里失火,祭品是几样小饼干,那也是华姿与小来福爱吃的东西,祭完后两个人分了吃。
      近过年是卖鱼的好时候,华益把水塘里屯的鱼捞了上来,第二天起早去卖。近年边的南镇人多了起来,早晨菜市场人挨着人,进出市场都很困难,很多人干脆挑着担子到街上走着卖,华益来得早占了一个位,华益放下后让夏梅卖,自己去运下一趟,华益回来百来斤鱼便卖了空,鱼的价钱还好,在卖菜的见到有人阔绰,从言语中知晓那是南方广市、深市打工的人回来了,见到他们一眼能看得出来,穿戴很是时髦,有的穿着西装,女有新潮的波浪卷,鞋子也不是大家穿的千层底、军绿鞋或是硬皮鞋,那种皮鞋甚是南镇见不到,夏梅去过县城也没见到过,这些时髦的打扮在镇里一走,总是让人羡慕起来。
      镇里的汽车站这时正是繁忙的时候,多是在外的回家来,今年较往年人要多得多,也是因外出的人多起来,有着在外挣了钱的往外带人,回来时也走在一起,拿着大包小包,下海打工的明显能看得出来。南镇除了过年最热门的话题要算下海打工了,镇北饭店那里连评书的也说了开,上演的花鼓戏都没有听下海故事的人多。华益这两天到镇北饭店去了两次,听书的比吃饭的要多,评书的再也不是讲《隋唐演义》那类的东西,多是南镇下海打工的人挣了钱,有名有姓说起了好几个村,其中听到了吴松兄弟俩的名字,或是上了镇里万元户的名单,他们的那些故事被人知晓,那些人多是到了深市特区,也有人到了广市,人家一年挣的钱相当于南镇的好几年,评书人有名有姓的讲,来听的人也大多熟悉他们,让很多人有着憧憬,说不定明年自己也能被人提及的。镇里不只是镇北饭店火热,大街上人川流不息,大多是年轻的面孔,黑压压的一片,车喇叭按个不停,也只能慢慢跟着人流走,汽车站的车要进出没有十多分钟都难以出来。
      在镇北饭店华益得知镇里的贸易办正在办劳务的事,那是在一门市部的旁边,说是从深市回来的人在这里办的,招的人都往那边去。华益到了那里,门外站有二三十号人,连门都挤不进去,华益踮着脚,看到那大厅里也有外面这么多,根本进不了,华益只能在外面看一块黑板上写着的东西,上面写着到深市的工作岗位,所需条件以及工资待遇等,那上面要木工、瓦工,有技术的多,而且工资也高,没有手艺的也可选择,只是工资相对低些,到那里人家再教,介绍费是每人三十元,先前把工作岗位讲好,到那里自己认为不合适可以自己找,介绍费退一半,外出打工需要带什么东西,那上面都有要求,看来很多人是来了多次,结伴成伙的不少,多是没有出过家门,一起想有个照应。
      华益看过后跟夏梅商量,自己想出去干两年,好挣些钱把房子盖了,一年到头在家也挣不了几个钱,听华益说起这事,夏梅还是支持的,因前几个月就说过,听到吴松兄弟他们都干得不错,夏梅想要是华益出去应不比他们差,若是顺利那只要一年的功夫便可盖起瓦房来,只是自己在家要辛苦些,对于这些夏梅本不是吃不了苦的人。夏梅想让华益到吴松他们那里去看看,若是吴松他们那里需要人,跟着他们去那也有伴,相互熟悉,况且人家在那边干过两年了,哪里需要人也清楚,华益以前也这么想过,现在觉得更有理。
      华益运了最后一趟鱼,剩下些是过年要吃的。照常夏梅卖完不会过中午,夏梅说卖完鱼后自己顺便把年货办回家,他可以去吴松他们那里看看,两人交待完后,华益推车走了,吴松家住在小路村距南镇有二十来里地,华益想顺道先到钱老五家去,钱老五应是很知晓他们情况的,钱老五跟吴松是一个村的,只是一个在东头一个在西头,相隔有那么六七里地,华益以前去过多次很是熟悉,只是近两年去得少了。
      华益骑着车,和煦的阳光照在身上,有着春的感觉,田里绿油油的油菜已开出了金黄的小花,田里的红花籽翠绿一遍,覆盖着整个田野,小河里半干的水清得见底,农家大多晒着东西,每家的腊鱼腊肉挂在外面,还有很多老人在外晒太阳,过了一座闸桥下了坡便到了小路村,小路村在南镇是较大的村,有三排住家,也是傍河而居,习惯于称之为几排渠,在公路上远眺能隐约的看到三排渠,钱老五家就在那里。
      华益有近两年没来过这里了,原来是清一色的土坯房、茅草顶,现在能明显的看到有点缀的红砖瓦房,南村只有那么四家,看来小路村有二十来家,或许是到外打工的人多些,听评书讲的地方,小路村的人最多。到了三排渠,顺道第三家便是钱老五家,他家的房是今年春上盖的,三间正房一间侧房,正房的阶级打了地面,跟邻旁的人比起来显得气派,华益从公路直接骑到了他家的阶级旁,见钱老五正在堂屋切糍粑,见华益过来,忙放下手中的活,有些吃惊的说“益哥来了,今天怎么这么有空”,“有两年没来了,变化挺大啊!”一边拍着钱老五肩膀一边赞叹,“没办法以前房住不了,借了些钱盖了个新房”钱老五边说边招待华益座,钱老五搬把椅子放到了阶级上,忙着泡了茶备了烟,便招呼媳妇赶紧做好菜,两人寒喧后,华益说明来意,说自己有去打工的想法看吴松他们那边是否要人,钱老五看到华益有着较以前的变化,问起了原因,华益把做鱼生意不顺的事说了,听后钱老五也说了自己的情况,虽然自己包的建筑活是有些收益,可钱大多是欠帐,真正到手的没多少,一年到头也只有二三千块,虽跟种田比那要强些,可盖房借了好几千要还上,还是去打工妥当。吴松他们是小年那天回来的,上午看到他跟媳妇一起到镇里办年货去了,回来从他家门前路过能看得见,吴松回来后在一起吃了顿饭,听吴松讲去年一年他们一起挣得最少的也有八千多,他一年挣有一万二千多,他们工地是最需要人的,特别是成手的都能挣到他这么多,这不回来的几天每天都有人到他家,听说他们那伙有人在镇上做起了劳务生意,听到这里华益把镇里贸易办的情况跟他说了,钱老五说南镇现在劳动力有的是,都缺少门路,谁也不愿在家受穷,想来过完年去那边的人会特多,钱老五在县城干的那伙人,绝大多数都会去,钱老五下了决心,看华益想去,告诉他在正月就会动身,让他有准备就行。
      钱老五媳妇做了好几道菜,把自家兄弟钱老七也找了来,老七也是跟吴松一起回来的,就着一瓶黄酒,在阶级上边晒太阳边吃,喝酒时华益得知老七去年也挣了些钱,还生了个胖儿子,为躲计划生育跑到了深市,吴松帮着安顿下来也一起干活,也挣了六千多,只是回来家里的茅草房被村计划生育的拆了,现在跟他娘住在一起,过完年两口子都还去,喝了酒老七的话多了起来,说深市那边到处都是工地,这两年正是大干的时候,他在的那个工地要建一幢三十多层的楼,这在省城都没有,深市毗邻香港,他们站在工地上都能看得见,特别是晚上香港那边灯火通明,深市这边多是新的,那里工厂多,人到那里都有事做。边喝边谈眼看已来了两盅,只见钱老五喊着吴松,华益扭过头来往那边看去,只见一个梳着中分,微胖穿着一套黑色西服,蹬在车踏上的黑色皮鞋有点发亮,车后带着两个编织袋挂在车的载重上,听到钱老五的声音便顺着往阶级边来,华益有着一点酒意一眼没认出来,还是吴松眼尖,有点惊喜的喊到“益哥,好久不见了”,“有些变样了,胖了白净了,快认不出来了”华益边说边站起来仔细的打量,心想着两三年前的样子,人挺瘦,头发挺老长,砌砖时总是有气无力的样子,现在真是变了一个人似的,钱老五帮着立了车,吴松跟华益相互拍着肩膀寒喧着,“几年不见,听说发财啦”华益以羡慕的眼神赞叹着,“只是挣了几个钱,哪里发了什么财吗?”吴松边说边笑,钱老五把椅子移过来叫吴松快坐倒了一盅酒,“咱哥们几个,今天好好喝一个”钱老五边倒边说,“好好,都难得一见”酒一下肚,谈起了原来的往事,那是一起学瓦工的时候,师兄弟共七个人,华益人聪明学得快,年龄相对大些,是师兄,后娶了夏梅很是让这帮师兄弟羡慕不已,那时一起干活华益有师兄的样子,常是多干,累的活抢着干,很是让大家佩服。只是这近几年华益没有做瓦工了,才跟大伙离了开。
      钱老五说了华益的想法,想跟着一起到深市去,吴松很是高兴,说在那边建楼跟咱们这边建房不一样,他只是刚去的一年觉得有些辛苦,现在感觉就很不错,每天都是按时上班,吃住都在工地,加班有加班费,去前多是加班的多,现在不太让了,不是太着急的都不允许,公司很正规,上班都戴安全帽,砌砖也不要在太阳下晒,重体力的都是用机器,人一般都是做技术上的事,就是开始不懂也不要紧,像钱老七这样开始不会的也是边教边做,工地上分为好几个工种,钱老七做的是架工,学了一两个月就上了道,刚去有些辛苦,到熟悉后知道自己干啥就好了,钱老七在一旁点着头,不时的插着话,吴松说他只去了两年半,现在已是一个小组长,带着四个人,像华益、钱老五这样的成手用不了一年半载都能带些人,要是当了组长那工资每月就要高两三百块,现在那边正是需要人的时候,今年镇上至少有二百人能过去,华益问起劳务的事,吴松说也是深市的,但不是他们这个工地,在深市最多的是工地,有的工地一干就是半年一年,到处都是开发的地方,国家特区很多都是跟香港那边学,人到那边不到工地,那里工厂也有的是,招人的广告到处可见,只要吃得辛苦都能挣到钱。
      边喝边听吴松讲深市的事,华益觉得人家在外只闯荡几年,就有着不同以往的见识,人的精气神有判若两人之感,发现吴松再也不是自己印象中那个缺少朝气的人了,有着充足的自信。
      屋前阶级上的阳光明显偏西了,也没有了午时的那种温暖,黄酒也只剩下了盅里的,最后吴松对华益与钱老五说,去深市发展一定没错,将来大家会感到决定的正确,对于走的时间吴松这一起有二十来人,先坐车去省城,然后坐火车到深市,南镇到深市一天就能到,只是过节人多会多点时间,吴松交待华益把家里的事安排好,过了十五后就准备动身,去了差不多就是到年底才回来,家里没有急事都不会回。几个人干了最后一杯酒,华益在吴松这里说了妥当,看着时间不早便告了辞,钱老五他们几个边走边送过了闸桥,后华益不肯让他们再送才回了。
      傍晚的南镇还有着那种喧哗热闹,镇北饭店那里更甚,华益不得不下了车推着走,踮脚往里望去以为还是评书,可那不是,已摆上了彩色电视,过年了镇北饭店换了新家什,来看的人更多了。华益只看过黑白电视,南村还没有彩电,黑白的还是前两三年才有,最开始是义村有一台,是万元户李家买的,人家还制了大人五分小孩两分钱一次的票,他带来福去看过几次。现在彩电镇北饭店随便让大家看,于是聚了很多人。华益瞅了一会看天色不早便推车回家,街边的许多小吃也摆了出来,村里挑担来卖的已开始往回撤,石板的街道留下了诸如甘蔗皮、桔子皮等垃,勤劳的清洁工大叔不停的扫着,华益看着傍晚的荸荠价格适中又好便买了十几斤,甘蔗也带了两捆,过年了这些东西每年都要买些的,冬日的太阳下得早,还有些阴沉,微起的凉风没有了午时的温暖,看来又要变天了。
      到家时,夏梅正在炒瓜子花生,孩子们用碗端着在磕着,看到爸爸带好吃的回来又高兴了一番,过年的孩子每天都是高兴的时候。夏梅看到华益脸上还泛着红,知是喝了酒,问起了去吴松家的事,华益便说了遇到钱老五与吴松的情况,告诉他们三个人将一起走,夏梅觉得有人带着去应是稳妥的。
      今天是过年,阴沉的天气使气温骤降下来,北风也吹了起来,看样子会下雪,华益早起生了炉子,全家人都穿上了新衣裳,华益是一套蓝色的中山装,夏梅是点缀有红梅的短袄,夏姿与来福除了新衣裳外还有一顶带红星的小皮帽,脚穿着新棉鞋。华益家是中午过年,早饭是甜酒冲蛋下了几块糍粑,用剩下的糍粑制了浆糊用来粘对联。华益家的对联是昨天请华四爷写的,队里大多由华四爷来帮忙,这是从公社时以来多年的习惯。华益边往对联上糊浆,边告诉粘哪边,那是一副正联两副侧联,其实三幅没有多大区别,只是书体不一样,华益把写得端正的一幅帖在了正门,叫来福搬来一条长矮凳,站上去把“春回大地”的横联粘在了门楣上,那是一根方形长木横在土砖上,上面四五块砖便是屋顶,去年的对联被风吹得只剩下了角,华益把先前的撕下,再把新的粘了上去,两边联留下的痕迹两个孩子帮着往下撕,华益先往土砖上抹了浆,边抹边有土块掉下来,土砖之间的缝隙那是加了牛粪与草和的泥,开了缝一抹便掉,华益只能让开缝,多往土砖上糊,粘上去后还算平整,侧门的联是就着以前的地方,红的颜色在褐色的泥砖上格外显眼。
      时至中午外面飘起了雪花,南村的年大多是中午过,那鞭炮接二连三的放了开来,华益家把年夜饭端上了桌,点上香烛先是敬了祖,在门前放了鞭炮,那鞭炮把落下的雪花蹦了起来,见了一块地面,着完的炮纸散在薄薄的雪地上,华益虔诚的磕了头,祈求祖先能保佑他在外面能顺风顺水,磕完后小来福也拜了,敬祖是男人的事,华姿每次看着总是觉得好玩,可总是不要她拜,但又不知为何。
      华姿与来福拿着香在门前场地上捡着没有着完的鞭炮,点着后闹着玩,有时把头仰起来用舌头舔着雪花,看那雪下得是越来紧了,两个人的脸冻得红扑扑的,华益叫回屋端菜,才进了屋。
      香烛着完了,那半熟的公鸡与扣肉上留下了燃尽的红烛,两碗饭上有着香灰,华益把香烛轻轻拨下来,把落下的东西去掉,动了桌椅,算是告诉敬事已毕,两个孩子把菜送到厨房,夏梅把几样贡菜加了些料做起来,华益在桌上点了个火锅,撤下去的菜重新热后,家里过起年来。
      吃完年饭各家还如往常那样,有的上了街到镇上去玩,有的聚在一起玩骨牌,只是到了晚上才一般不出门,在家里守岁。近了傍晚外面的雪已积了厚厚的一层,那鹅毛大雪还继续下着,南村变成了银白的世界,各家茅草的房顶再也看不到原来的颜色了,连泥泞的路都覆盖上了,外面只有孩子们还玩耍着,有的在打着雪仗,有的踩着高跷,有的在点着鞭炮,不时有“噼啪”的鞭炮声,各家都早早的开了灯,有的在房前还挂了灯笼,南村比往日明亮起来。华益从华阳家玩完骨牌回去,新棉鞋小心的踩着高的地方,只是雪下得厚,先下的渗了进去化了泥,踩到哪都能带上土,没走几步看来不行,便又回去了跺了脚,他娘给了双木屐,这样穿着才算妥了些。有些人家在吃晚饭了,有的在喊外面的孩子回家,有的约人晚上再玩牌。
      华益穿着木屐从石板桥上过是不稳当的,只能从东头的闸桥过,路过贾贵家看堂屋里围着一桌人,那是在打骨牌,看来打得不小,旁边有好几个人看,华益瞅了下,看玩的这几个都是好玩的,想来会玩个通宵。闸桥上有来回的脚印,只是雪不停的下着已覆盖了泥土,华益站在桥上往河里望去,只见那河边的树上也变成了白色,河两边的灌木草层都已覆盖上了,再也看不到那枯黄的颜色,南村过年很少有这样的银装素裹,华益想来应是瑞雪兆丰年。
      华益到菜园拨开那落下的雪掐了一把白菜芯,夏梅递了篮子,华益小心的顺着自家的码头台阶下去,清澈的河水比以前更可见底,雪落在上面有如下着细雨般有着点点的波纹,华益用手拨开了水,那水面的波纹立刻向四周散去,他感到有种浸透骨头的凉,华益赶紧把菜掐好,那冻得彤红的手连哈了几次,才把篮中的菜洗完。孩子在外玩完也回了家,来福坐在火桶上烤着衣服,那是玩时弄湿的,夏梅把明天团圆饭已备好了,晚上热了中午的菜,孩子们上桌只吃了几口便饱了,华益知道那是一天吃的东西不停也不觉得饿。晚上的守岁多是把备好的东西拿出来吃,华益把门前的空地扫了出来,看着他俩放鞭炮玩,好注意别让把东西点着了,还好外面的雪没停,到处都是湿的,连房前的柴堆都盖上了雪,华益点燃了香让孩子拿着,把鞭炮解了开来,每人口袋里放一把,拿一个点一个,俩人不停的往门前的水塘里扔着,看谁能把水蹦起来,有时华益也来比,三个人玩得没完没了。 夏梅忙过一阵后把火盆里添了一些柴,把炸好的红署片端了上来,晚上吃的东西也有五六样,多是平时难以吃到的,特别是买了些大苹果,那是南镇最贵的水果,平时来福吵过几次都舍不得买,今年过年给买了些,听说那都是从外省北边过来的,湖省是没有那红彤彤大苹果的。
      守岁孩子除了吃玩再一个要紧的事是压岁钱,夏梅教了他俩明天拜年的话,明天中午华家这头的族亲都会到家里来吃饭,大人都会给小孩压岁钱,俩小孩子记得特清,每年长辈都要逗这些小孩的。在南村过年本族是要聚的,若有长辈过世那种拜新年都是要去的,没事轮着来,华益家这两年都是初一华家这族来吃顿饭,初三夏家的亲戚过来吃顿饭,一般初五之前每天都是亲戚一起聚,有喜庆事会更多。
      南村的年有吃不完的饭,喝不完的酒,谈不完的话,亲戚到一起说得最多的是去年的收成,今年如何挣钱,哪里有人干什么发了财,自己想干点什么,华益家的至亲都在南镇这块,夏梅家有些亲戚在外,她弟弟夏男从省城带着媳妇回来过了年。华益请完两头的亲戚再就是串亲戚,也如他家一样到各家吃顿饭聚一下。南村的正月办喜事的特别多,结婚是最多的了,有的好日子一天有好几份,左邻右舍亲戚朋友随礼贺喜那是接连不断。
      南村的年要说热闹那要从初五开始,那时龙灯花鼓开始闹春,每个村都有龙灯花鼓队,镇里还组织比赛,各村制作的龙灯花鼓都很齐备,耍龙的各种响器有十多样,锣、鼓、钞、喇叭等都有,花鼓队也是一样,村里有从公社时下来的文艺骨干,对这一套东西特在行,各村组织起来后这些文艺老师傅就开始教起来,挑选好的后生,编排好各种龙套,到正月十五这天各村的龙灯花鼓都聚在一起闹元宵,花鼓戏比戏法看哪村唱得好,耍龙看龙套,特别是所有龙排在一起甩起来,那种壮观场面要吸引好几千上万人,龙灯花鼓是南镇春节的传统,很多年都保持了下来。
      南村的布龙在华四爷家,是用一个大木柜子装上的,各种乐器都在一块,这条布龙是前年制的,那是镇上比赛得了奖,镇里奖了一条新龙,只是龙头需要上色,制作龙头华四爷是在行的,他制作的龙头已用了好几年都很结实,取下来后只要加些龙须上些色便可以了,初五这天南村往年耍龙的后生来了许多也加来了一些新的,南村会耍龙的从老到小大有人在,小的有草龙那是用稻草扎的,只比布龙小一些,龙头也像模像样,龙身是由好几条编制的草绳捆在一起的,在龙把的地方绑着布条,特别是龙尾扎得很像,有九个把的也有十一个把的,有时草龙也跟布龙比,那是一般在遇到有喜事的家里,都不会相让,各耍龙套,乐器一起用,鞭炮声锣鼓声好不热闹,比完后喜事家会根据大家的判断打上红包送龙走,有时还真说不好是布龙耍得好还是草龙,很多人都是会看的。
      南镇对龙都很敬,每家都会迎龙灯花鼓,只要听到锣鼓声知是龙灯花鼓来了,都会把家门打开,准备好鞭炮与红包迎候着,特别是有喜事的有龙灯花鼓来更是增添喜庆,也预示着好的兆头,有的人家还要专门的龙套,如结婚有麒麟送子的龙套,喜事家会很高兴,能给布龙送来的“儿子”礼钱,大家多是根据龙套打红包,有的人家爱热闹总是不停的打红包,那龙套便来个不停,只是不能重复,要是那样老的行家会笑话。龙进人家也很讲究有着一定的规矩,凡是白事的人家都不进去,出门龙尾不能故意走在前面或是横过来要顺着出门等都有礼数。
      华四爷是龙套高手,是耍过龙头的,镇里比赛时华四爷还当过评委,对于龙套他能张口就来,指导后生们练时还以鼓的快慢来调整动作。南村的耍龙都是男人的事,只有花鼓有女的,多是穿着彩衣拿着舞扇,一般有七八个人边扭边唱,旁边有乐器伴奏,花鼓戏一般不进各家各户,多是往喜事的人家去还有村部,那是必去的地方,到了地方一番唱跳下来能演好几个小时,镇里花鼓戏是最多的,南村人都好到镇上去看,有的还留下唱得好的演,南镇的花鼓戏唱得最多的是刘海砍樵,这出戏只要有花鼓必是主轴,戏子边唱边蹈旁看的人跟着哼,有时看的人也跟着到里面扭,甚是一番热闹。
      华四爷家的鼓敲了起来,鞭炮声放过不停,那是本队的村民拿着自家的鞭炮迎龙,大家相信这会带来好运,锣鼓敲起来人就多了起来,男女老少看着布龙在华四爷家耍了恭禧发财的龙套,南村的后生们穿着黄马甲背心,扎着黄头巾,显得生龙活虎,送喜的提着一个黑包只穿着黄马甲走在最前面,顶响铃的在龙前面,那是像禅那样的头饰安着古钱能发出声音,起着指挥的作用引导着布龙走,这条布龙有十一个把子,有二十多米长,打乐器的走在最后,有两人担着大鼓,两人轮换着有节奏的敲打,小鼓、锣、钞、喇叭等都用了起来,前后的人群有四五家住户那么长。虽然天已放晴可地面还有些泞,过年的时候都爱凑热闹,男女老少都跟在后面。华益以前是耍龙的角色,结婚后便不再耍了,有时也跟着凑个热闹敲个鼓什么的,只是现在后生太多,想玩的人也多,像华益这样而立之年的人很多都当了看客。过年看龙灯花鼓这是南村的喜好,华益一家跟着耍龙到镇上去还可以看到花鼓戏,还有镇北饭店的彩电,他答应过小来福带他去看。
      南镇的年是热闹的,街道上随处可见燃放的鞭炮,镇北街一趟,政府单位大多挂着大红灯笼,显得红火气派,各商铺与单位大都开了门,有些村的龙灯花鼓已上了街,能听到锣鼓与鞭炮声,华益一家跟着布龙想看完镇政府后便去镇北饭店,政府的大门是敞开的,门口已挂起了鞭炮,当龙刚入门时那鞭炮便响起来,政府的楼房人都站在楼道上看,有的还往下走,院内是水泥地面正是玩龙套的好地方,随行的锣鼓使劲敲起来,各种龙套一个接着一个,鞭炮也是一挂接着一挂放。华益看了一会听街上的声音,好像从人民街那边的也过来了,听那鼓声应是不远,镇里有专门的接待人员,跟送喜的商量等那几条龙过来,院子里宽敞的地方来三四条龙都能耍得开,每年这里都好这样,把上街的各村在一起比一下,看谁家的玩得好,这种预演时常有,到镇的龙也知道,听到鼓声多是会往一处来的,找到宽敞的地方就有一番比赛,到镇政府是必去的地方。华益看到那条已过来了,那是条淡黄的,没有南村的新,但那龙头很气派是新制的,人家的穿着上下都是一身黄,头巾、衣服、裤子都是统一的,还打了绑腿,响铃犹如一根大禅杖,杖头显得特别大,看上去比南村的气派。华益一看是义村的,有几个小伙他认识,两条龙耍起来,看的人更多了,政府楼上的人很多都过来了,那大鼓的声音敲得更响,还有那回音,鞭炮也放个不停,相互的龙套比了起来,看谁的花样多,那矫健的身姿来回跳跃,龙把有时举起有时落下,有时人跳过去,有时钻过来,龙变成了荷花、螃蟹、划船等各种式样,有时能把人坐在上面,有时能把人围在中间,让人眼花缭乱,最后比的是游龙,用龙头带着把龙甩起来,边甩过走,看起来就像龙在游走,那甩出的圆形一个接着一个,越圆越像,谁的游得像就看谁的圆,两条龙在招待的指挥下从院子空旷的西头向东头同时前进,那大鼓的节奏当甩起来时越敲越快,龙也随着节奏甩了开来,楼上的看客不时的鼓掌,旁边看的人也大声叫好,招待的举起了大拇指,这两个村以前在比赛中总能拿到名次,看来是有功底,游龙后鞭炮又响了起来,那是送龙了,政府打了红包,招待的用根竹竿挑着燃放的鞭炮一直送出大门。
      南镇的街道有着车水马龙的人流,特别是车站这一块人显得特多,走亲戚的多了起来。华益一家是要到镇北饭店去的,正好从菜市场穿过去,菜场只有零星的几家在卖青菜,只有本是门面的开了门,华益多跟这些人熟,见面拜年寒喧。镇北饭店开了门,门前的人民街看上去大伙穿着大多一个颜色,看上去是一片蓝,一家一家的都来串街,镇北饭店的门口把人围得里三层外三层,花鼓戏正在演着,华益让来福骑在脖子上,华姿让夏梅背着,这两个才看到了里面演的,那是六七个半大的孩子和两个大人,脸都涂了红,女孩原来的大辫子盘了起来,戴了头饰,穿着绿色间黄的彩衣,男的戴一顶圆帽还拿着浆,做着划船的样子,那几个半大孩子边唱边跳,旁边还有敲小鼓的,不断变换着节奏,配合得恰如其分,让旁边的人不断叫好,看来这是一出戏,演的时间应不短了,华益看到心想应是这样。
      小来福看花鼓戏只是看热闹,觉得好玩有意思,因看不懂到一出戏结束后便要去看电视,华益觉得这样也好,快近中午了,顺便吃点东西。正厅的电视在演着,厅里有一半的桌子已有人,多是大人带着孩子,边吃边看,电视是放在一张大八仙桌上面,两根天线支着,有几个调皮的孩子在下面还比划着,口里还学着里面哼着调,跟电视近的几张正桌都有了人,夏梅只能尽量找一个能看得清的就了坐,看里面演的是武打片,那功夫自己从未见过,那些孩子学的也是这个,电视霍元甲都看过,只是彩色的没见过,更觉得好看。两个孩子要了最爱吃的面,可两个人总是眼盯着电视,不时的夹些吃,华益来了一个火锅两个下酒菜,要了二两黄酒,夏梅陪着吃,也是看电视的多。
      镇北饭店的人慢慢多了起来,吃饭喝酒说话声多了起来,还有来回走的人,华姿与来福有时端着碗下了桌去看,只是担心凉夏梅叫他俩快点吃,吃完再去看,看着好些孩子这样也只能是随着他俩,俩人是趁着广告的时候迅速的吃了几口,说是饱了夏梅便不再管了。来回端菜的伙计把电视调大了声,看着时间已是快一点了,告诉这群孩子到二点就没有节目了,要等到晚上才有。听到这个大伙心想着好好看,在一张大八仙桌上吃饭的有七八个人,有个近四十男的说“他家年前买的彩电,家里三孩整天看,那瘾才大了”,说得同桌的人乐了,接着说“南镇这批门市部进了百来台,基本都被镇里抢着买了,不认识人还买不着,过年了看看电视也挺好,能看到外面发生的事”,同桌的人说是,投去羡慕的眼光,接着便又喝酒。
      边喝边看的时间过得快,电视上出现了彩色条,连声音都没有了,蹲在地上看戏的孩子都起了身,知道戏是演完了,要到晚上才能有,夏梅也觉得快,还好火锅里的菜还热,便用热汤泡了饭,赶紧吃起来,华益笑她有点不知饿忘了吃。华益喝完最后一杯黄酒,问俩孩吃完后还到哪里去,都说逛街去买鞭炮玩,夏梅也觉得好。
      人民街有专门的鞭炮点,那里有各种响的炮,夏梅知道那在街的西头西河桥上边,那家的鞭炮最全还确保响,很多人都到那里去。
      街两边的店家把货摆在了门前,各家的红对联在黑色的木柱上显得更加鲜艳,店铺大多开了门,有的在门口晒着太阳看着铺子,青条石上来往的人流,多是逛街的多,小孩手里时常都拿些吃的,铺前的小吃都开了业,那炸臭豆腐的味道很远都能闻得着,喜来德副食店还是那样挤满了人,连制糖人都看不见,夏梅跟孩子说好买臭豆腐吃还有鞭炮,于是只是瞅了一下便过去了,在喜来德的旁边就可看到那炸豆腐的了,支着一口铁锅。锅旁立着一条幡,写着“张家臭豆腐”,正在炸着旁边围着好几个人,都是等给买,只见把臭豆腐捞起后用根竹签一串,便递过去,那是一毛钱一串,一串有四五块的样子。华益不太爱吃嫌太臭,但夏梅与孩子都爱吃,仨人便每人来了一串,津津有味的吃起来。卖鞭炮的在西河桥上,过了公路便可看到一块黑底黄字的木牌子“王记鞭炮”,这是一家老店是专卖鞭炮的,铺子外面,屋里都摆着,看好哪样是可挑的,王记鞭炮有着自家的作坊,已有些年头了,南镇用的一般都来自他家,近两年生意做得好了,喜庆事也多,买卖很是不错。屋里有好几个人在挑选着,华益往里看了一眼觉得买不多外面够挑的了,让孩子来挑,说是挑也只是大小而已,有单个的和成挂的,单个的有大小都可单个买,成挂的上面写着多少响,长短不一,来福挑了些单个的,因上面有孙悟空的图,华益看他喜欢便买了几个,还买了一挂短的,俩孩甚是高兴。
      西河桥来往的车辆川流不息大都挂了红,连赶的马车都系上了红色的带子,西河里看不到了往日的那种来往,过年了只有客轮那边还有那种热闹,货船都停了下来,西河两边的柳树带着长长的枝条,那泛黄的叶子还稀落的留在上面,河岸那浅褐的颜色在这晴朗的天气中有着淡淡的绿,草也开始返青,若是有几个晴天,这湿润的两岸又会有春风又绿江南岸的美景。孩子们在桥上玩了一会,两个人还捡起一些路上的石子往河中扔去,那平静的河水中溅起了水花让两个人不甚欢喜,华益站在桥上那远处的景色尽收眼底,那浅蓝的河水,两岸的柳树,还有那远处的民居都那样变得静谥而祥和,那吹来的微微的河风虽有着一丝乍暖还寒的感觉,但让人感到春已到来了。
      南村的正月每天都有这样的热闹,小来福和本队的小伙伴们也玩起了草龙,像布龙一样每天都要游好几个村,一天到晚也玩得不亦乐乎。
      南村从初四开始基本上每天婚宴不断,要是逢上初六、初八那样的好日子,更是有好几家,夏梅的弟弟夏小天是初八的日子,从初六开始华益与夏梅便帮着忙起来。夏小天结婚的三大件手表、缝纫机与单车是年前就买好的,婚房是夏老爷把正房让了出来,自己住到了厢房,其余的儿女都已单过,往后跟着小儿子过。房虽是土砖房,但也收拾了一番,抹了墙还贴了纸,地面也铺了青砖,连木雕的窗户都糊上了新纸,上面帖着红彤彤的喜字,床是新制的,床前柱子旁有雕刻的两只喜鹊站在树上欲要起飞,树下还有红的花,两边是对衬的,其它三面还有椭圆的栏栅,床柱上的吊钩向下垂着,在紫色的柱子上显得金黄,床上只垫着一层被子,床前放着一个榻,前面靠墙是人来高的柜子,那是夏家祖传的家什,这次重新上了漆,柜门那圆形铜制的把手座上有对双福,在擦过后显得更加鲜艳。对着的是缝纫机,单车靠着窗户,还有新制的几条椅子。屋里的摆设动了好几次,最后由夏梅做主才摆成这样,看上去很是整齐,床后留了些空,女方陪的嫁妆主要是床上的东西,一般都能做五六张被子,还有帐子等。女方来的嫁妆都能放在屋里,南村有着看新娘子的习俗,不单是看人很多时候也看女方家的陪衬。
      初八的正日子,初六近的亲戚已过来了,初七是代媒酒,初八才是婚庆,初十便回女方娘家办回门酒。华益要帮着忙三四天,初八起了大早那是要接亲的,新娘子在小路村有着二十来里,接亲的有二十来个人,挑了六七担东西,初七宰的猪下了一半,那是连猪尾也在上面的,上面贴着大大的喜字由两个人抬着。华益挑着一桌酒席有十大碗,鸡鸭鱼肉都很全,每碗菜上都贴了红字,其余有三担酒,每担两坛共有四十来斤,还有活的鸡鸭十多只分两担挑着,夏小天推着单车,男的挑担也换着挑,两个女的是陪新娘子的。
      接亲队伍吃完早饭就出发,尽管小路村距离不是很远,但中午的正席有抢头的习惯,南村这天至少有四家婚庆。接亲队伍到了地方,原来随意走的排了队,夏小天推车在最前面,跟着是猪肉、酒席、酒与家禽排在了屋的前面,接亲的在门口放了鞭,夏小天上前敲了正门,侧门有人探出头来,这里的习俗是让新郎官来敲门的,女方总要迟缓一番,表明男方是来上门娶,夏小天给侧门几个孩子每人一个红包,这算是喜钱也是开门钱,逗着让孩子们开了门,新娘子的家里坐满了客,夏小天大都认识点着喜烟拜着年,接亲的队伍都进了屋把礼物都御了,相互都认识客气一番,请了坐,女方家端上了各类点心,备好的甜酒也端了上来,同来的女客帮着给新娘子再收拾。喝完甜酒再上来一次茶,女方备好的嫁妆大概分了工装了担,女方送亲的也准备了妥当,新娘子家放了鞭,送亲正式开始,丈母娘把新娘子交给新郎牵着从正门出来,紧跟着送亲的,接亲的挑了嫁妆,头几个全是被子共有八张,配套的枕头,床上的帐子,还有盆与桶,前后也有十来担,差不多每个接亲的都挑了些东西,长长的接亲队伍有说有笑的往回走。
      华益他们回来时差不多十一点,跟预定的时间差不多,看到接亲的队伍距家只有百来米,夏家这边鞭放了起来,客人大多出了门看新娘子,当然也看嫁妆是否丰厚,在南村大家多是以几张被来评新娘子家的,来的客挺高兴,看到新娘子水灵,陪嫁的东西有十来担,都道喜夏老爷人财双收,新郎牵着新娘子进门后女客迎着接到了新房,随后嫁妆也都进来了,女客帮着卸了铺上整理一番,送亲的直接请了上座,接着客人陆续入坐,夏家的族长看了时间再次放了长鞭,面对堂里的正席道了礼仪后开了席。夏梅陪着新娘子,在新房陪着整理的都是上下至全的亲戚。华益接完亲后直接陪了上座,招呼送亲的,接亲时彼此认了亲,相互都很热络,但礼数还是很多,新娘子的两个哥一个弟还有两个侄子分了堂屋的两个正桌分坐着,华益陪了一桌,正席有十五六桌,连屋外场上都摆了一半,正席在南村是十二大碗上桌,夏家的正席做得很是客气,来客都很是赞赏。正月的席最有趣的是喝酒,相互能喝的大都坐到了一桌,华益这桌陪的大多是能喝的,送亲的高宾虽有推辞,但也是盛情难却喝了起来,外面的桌已收拾妥当,只有堂屋的几桌喝得正浓,后加了火锅边热边喝,酒席的这种热闹一般能把人喝倒,只是大都是亲戚还有长辈来提醒,更为重要的是晚上还有闹洞房的任务。华益陪酒时常掌握分寸,并不要高宾强着喝,因饭后还要回去,火锅的碳熄了才散了席,送亲的要回去了,夏家放了鞭打了红包,华益与夏梅几个至亲送了一程方回了。
      回来时留下来的亲戚开了几桌牌,喝酒打牌那是南村喜事常见的活动,外面天气好,边晒太阳边玩,旁边围着一圈看客。晚上闹洞房那是极为热闹的,夏小天跟他爹夏老爷是被闹腾的对象,年轻的先是把夏小天与新娘子“吊吃果”“互敬酒”等闹腾一翻,后是在堂屋让夏老爷“摸了黑”,看到夏老爷脸上被人涂得像京剧中的丑角,大家都笑得前仰后番,夏梅看到她爹被人“折腾”要唱要跳的,不时还要喝酒,跑了几次又被抓了回,真是感慨这些叔伯们真有层出不穷的花样,这样闹着到了深夜方休。
      玩的时间过得最快,村里的广播连着两天告之大家正月十五镇里要像往年一样有龙灯花鼓比赛,提醒各家走时注意烟火,这样的通知这两年都有,对大伙的提醒有必要,只是这天办喜事的多,村里总会有些人留下来。华益跟夏梅商量明天会遇到吴松他们,到时要请他们吃个饭,怎么走也要定下来,看来真是要走了,夏梅听后难免有些不舍。
      早晨起来天气有些阴沉,华益一家吃了汤圆,那是前两天夏梅打的浆,用床单吊起来沉了两天才把水漏掉,下的汤圆放了甜酒冲了蛋,吃汤圆是南村的习俗,每家都是要磨浆的,那是把糯米泡上一两天然后用石磨磨好,汤圆能下着吃也可炸着吃。在元宵也是要祭祖的,各家的祖坟到晚上要点上灯挂上彩球。南镇的元宵最主要是一个闹,镇里的粮库是每年龙灯花鼓比赛的地方,那里有晒谷场能容得上好几千人。华益一家吃完饭后,小来福跟着他们玩草龙的伙伴们走了,这是他们很重要的一天,草龙虽没有比赛的资格但也可到镇上来凑热闹,晚上还要送龙走,就是把草龙烧掉,预示着龙已上天。
      华益家收拾完上街,那队里的锣鼓已敲过了一阵,很多人都跟着布龙走了好几个队。华益一家三口直接上了街,远远听到锣鼓喧天,看来是有些村里已经早早过去了,从人民街过西河桥直接去粮库,今天的南镇各条街上都是黑压压的人,那汽车喇叭按个不停,车走得也只有人那么快,西河桥路上的人流连路中间都连了起来,道上的汽车也只能随着走,都往粮库那边移动着,华益到了粮库只听见里面鞭炮不停的放着,锣鼓声敲得震天响,华益知道那是比赛开始了。 粮站的库门每边挂着四个大灯笼,用大红纸写的“祝贺南镇第八届元宵节龙灯花鼓友谊赛圆满召开”贴在刷了白粉的墙上。另一边也有一幅两尺来宽同样大小的标语,华益看到了“进行改革开放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虽然这样的标语在南镇到处都可见,但这里写得特别大,白的墙,红的纸,黑的字很是醒目。
      晒谷场搭了一个台,跟去年的差不多,上面有镇里组织的干部、各村的代表与友谊赛的评委,有三十多人坐在台上,台下正对着比赛区,两边是群众观看的地方比去年有所改进,每个村都立着的牌子,看来是防止看的时候人多不好照应,去年因人多相互挤着看还出现了吵架,现在划了区派出所也来了人,门口与看的地方都有人来维持秩序。耍龙比赛是抽签分组进行的,跟去年一样,全镇十六个村分成两组,每批淘汰一半,要拿奖必要进行三轮比赛。先是耍龙后是花鼓,花鼓是一起耍的,取一半的名次,颁奖后还要进行游街,长长的龙灯花鼓将把整个南镇热闹起来。
      华益进来时已有好几条龙下了场,站在了自己村的位置当了观众,等待比赛的在看台边候着,上场的八条龙正排开比着,各条龙的锣鼓都在后面对着一字排开,敲打着龙套节奏,各条龙按照看台上给的龙套使劲的耍起来,每一轮都燃放鞭炮,那锣鼓声、鞭炮声还有各村的加油声使粮站沸腾了。
      华益看到了南村的龙在看台边,听村里人说已比了两轮,最后比就能拿名次了,在大家洋溢的脸上充满着夺冠的希望。华益也满是希望,只是他前些天跟吴松他们约了,今天要把车票定下来,还好各村都有牌子,隔着锣鼓正对着是小路村,华益跟夏梅交待后好不容易挤出了人群,从后面过去,吴松、吴真还有钱老五他们几个也跟着来看热闹,只是没往人群中挤,省得不好出来,只在后面站着,在远处往里看。华益过来钱老五发现招呼了他,吴松说现在回走的人少,到汽车站好去,先把车定下来,大家甚是同意。
      往省城的汽车年前后每天多开了两班,现今正是人多的时候,当天难买到票,今天来买票的预定的多,都排着队候着,吴松问了里面情况知道过两天有票,跟大家商量后决定十八走,大家商量觉得八出九归日子吉利,于是大家预订了十八的早班车,吴松手里人多订了十多张。订完票后已过了午,华益请大家吃饭,一起往镇北饭店来。出了车站外面听到了锣鼓声越来越近,那是龙灯花鼓开始游街了,只见各家店都把鞭炮准备出来,华益他们几个正好看个热闹,此时人民街开店的差不多站了店门前,龙灯花鼓一路过来那鞭炮便放起来,布龙三条一排走在前面,后面是花鼓也排着队形,前后有里多长,黄的龙,黄的红的绿的彩衣,还有那各种式样的花鼓,让人在一片蓝的人群中感到了那种喜庆与热闹。有的店铺把鞭炮先前摆好,在游行队伍过快过来时就放起来,华益他们站在镇北饭店门口,看着如潮的队伍过去,华益看到南村的布龙走在了最前面,知是获得了名次。
      队伍从人民街过来到镇北街出去,整个游行有个来小时,看完了龙灯花鼓多是跟着回了家,有的在镇上继续玩,镇北饭店的人迅速满了起来。华益他们要了几个下酒菜,找了一个僻静处慢慢聊起来,大家聊起了他们以前耍龙的日子,那是第一届友谊赛,他们好几个都参加了,那次一直闹到晚上,大伙是打着马灯才回去的,热好的黄酒来了几轮,聊着高兴事时间过得最快,镇北饭店只剩了喝酒的两三桌,伙计已开始收拾屋子,看来大伙都喝得高兴,吴松最后把正事跟华益再交待了一番,要他把家里安排好,该带的东西带好,到时再见面。
      华益跟他们道了别,有着一些酒意,心中充满着憧憬与希望走在回家的路上,天边那落阳终于冲开了厚厚的云层,有着那几缕阳光照了下来,看着这样的天应该会结束多日来似阴似晴的样子,会真正的开春起来。华益从稻田寻近往家走,那绿油油的红花籽还有那稻田沟边的花草在那夕阳下显得清新而美好,华益越走越清醒起来,过了几个队的稻田便可隐约看见自家的房子,他猜想夏梅应该回了家。稻田里不时放起了鞭炮,那是各家在田里放的,预示着能把害虫赶走,有个好的收成,华益赶回家也是要去放的。
      华益回来,夏梅看他红润的脸知是喝了些酒,华益告诉她去的票已定的下来,这两天把该准备的准备好,说走就真的快走了,夏梅有说不出的不舍,只是没有长期分别的经历,憧憬与希望充满着这个小小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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