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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城府(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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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李潇为难地看了一眼上座的人,“林家人丁稀薄,外无强劲之亲。您虽贵为太后,可终究是独柱。若羡钰能进宫,在一些事情上或许能帮衬太后几分。”
“哀家都知晓这其中道理,羡钰既是林家侄亲,哀家自然会替她着想。”林锦皱了皱眉,“只是看皇上,似是对羡钰无意。哀家与皇上的关系,叔伯是个通透的。若是今日哀家强行准了,怕是羡钰日后在宫中便难过了。”
“那太后的意思是……”
“过些日子便是花朝节,哀家诏羡钰进宫陪陪哀家,学学宫中仪礼。待明年选秀之日,哀家只是会想办法。”
林锦了然地笑了,“以叔伯户部尚书清正廉洁的名声,皇上也会如您一个愿。”
“……”李潇心头一震,如芒在背。
“叔伯也不用此时答复哀家,回去斟酌斟酌,若羡钰下了决心要入宫,到时叔伯差人回了哀家便是。”林锦神色悠然,在丫鬟的搀扶下缓缓地起身离去。
“……臣恭送太后娘娘!”
……
草木错落的回廊,林锦信步漫游,步子却尤显沉重。
身后的杜娘似是猜到了几分。
“太后可是还在为春闱一事烦心?”
林锦停下脚步,转身望着廊外寒雨。
九月末的天气,不及深冬,却也冰寒刺骨。
廊外一方水塘,一平如碧。朔北的天气就是如此,九月,水面便有一层薄冰,枯黄的树叶打着旋儿,在湖面定格。
林锦莫名的喜欢秋末冬初这样苍凉的季节。
冰不封天地,寒不入骨髓。
“去找两个人,给李潇透透信。”
林锦目光深邃,像是在池边呆久了,周身也带了寒气。
“是,太后娘娘。”杜娘领了命,转身走了出去。
户部尚书李潇与翰林院陆远的渊源,算得上积怨已久。李潇明面上是林氏近亲,林锦的叔伯,按理是太后这边的人,但李潇暗地里使劲,将中庸之道践行得淋漓尽致。而陆远,是先帝跟前的宠臣,仗着先皇恩泽,他也不太把林锦这个太后放在眼里。
两人在朝堂之上针锋相对实属常事,明争暗斗也非一次两次。林锦布局如此之久,想要折其羽翼,动摇根本,就得找一个好的时机,譬如此时。
……
漆黄梨花木的书案上,一盏昏暗的灯火,两盏凉透的茶。
“大人的意思是……”,门客策士宋意有些疑惑。
“林锦今日召见,表面是为羡钰进宫一事,实则是在试探。”
宋意眉头紧皱,“如今朝堂虽党派林立,拥护太后的大有人在。而皇上那边,都是些老臣,无非就是怕林氏监守自盗。大人乃六部尚书之一,位高权重,是该早做打算了。
“那照先生的看法,羡钰进宫一事是板上钉钉了”
“大人,路不嫌多,怕就怕到时无路可走。”,宋意哼笑出声。
“……”,李潇点了点头,陷入沉思。
羡钰进宫,既如了林锦的意,若是再承泽圣恩,到时他李潇便如虎添翼,仕途坦荡荡。
李潇握着茶盏,指节泛白。他恍然忆起今日余晖时分,行径御花园无意听到几个管事丫鬟嚼舌根。
“哎,你们说皇上是不是看上陆家小姐了”
“上次国宴时,陆小姐跳了一支霓裳羽衣曲,翩若惊鸿,确是京都难得的佳人。”
“听说今日皇族官宦家的嫡亲小姐都在御花园里赏花,皇上还差元公公特地打听了陆小姐的近况。”
“我看啊,八成这陆小姐就要变娘娘了!太后与皇上在御书房亲自召见了陆大人,说不定就是在商讨此事。”
……
李潇心中犯怵,送女儿入宫,既是良计,也是犯险之策。但如若让陆远捷足先登,怕是日后会举步维艰。既然林锦抛出了机会,他能做的就是,明哲保身,伺机而动。
“本官的这位后辈可不像表面那般简单……”李潇仔细想想今日林锦对自己的每一句话,才觉她城府之深,或许自己这一府的门客连猜度她想法都无法做到。“清正廉洁的良臣……”他细细咀嚼着这句话,有些心惊胆战。
“安琥,”李潇越过宋意,深沉的目光落在紧闭的门口。
夜色阑珊,空气一番寂静过后,
咯吱一声,木门一开一合,再回神,眼前便多了一人。
“大人有何吩咐?”
来人一身深灰粗布麻衣,单膝跪地,声线沉稳厚重,一听便知是常年习武之人。
门缝里灌入几丝寒风,昏黄的火光摇曳不定,拉长了三人的影子。
“明日你去知会吴管家一声,将府中库银抽调八成,送到城中的如意铺,交于李掌柜。”
男子并未多想,“是,属下明日一早便去办。”
“还有,”李潇看了一眼宋意,“干净利落些,别让旁人起疑。”
“是,大人。”
宋意想想,也知道了其中原委。他忽然笑了,这位年轻的太后,他倒是想见见。
……
自夏祁建朝伊始,暗卫便一直都是皇室最为隐秘的存在。历任帝王持有密令,可任意调度暗卫。
他们为维护皇室血脉而生,也终究为其而死。
暗卫编制复杂而精简,有官而无吏,由一人统领。其内部成员个个身怀绝技,上至王侯贵族,下至黎民百姓,都能勘察得一清二楚。
“禀皇上,户部库房已命人查勘清楚。”飞岩自屏风后低沉地开口,“库银充足,而且李潇也已调派银两,明年春闱之空亏已经弥补妥当。”
楚昱安坐于书案旁,手持书卷,聚精会神地看着。
听闻飞岩的话,眉头微皱,眼底闪过一丝讶异。“可曾查过户部库房最近一段时间的收支?”他仍目不斜视,盯着手中的游记。
“无从下手。”
飞岩无可奈何,户部作为六部之一,其实力不容小觑。掌管国库已是国家朝廷之大事,防备便不会轻易出现漏洞。况且,李潇生性多疑,户部机关重重,就连暗卫也是束手无策。
“只是,属下有一事不明。”飞岩疑惑不解,“李潇他为何有胆子去贪腐国库,他应该知晓明年春闱会兴动土木,正是用银两的时候。他在此时挪用库银,很容易就会被发现。”
李潇自恃是老臣,功高权重,朝中结党营私者多不能独善其身,唯有他脱身事外。人臣做到如此,定有一番本事。
“……”楚昱收回视线,凝望着桌上暗金的奏折,里面是明年春闱的名单。
“或许……他是没有料到明年春闱人数竟比往年翻了一番。”
原本以为余银便足够了,熬过春闱,只要赋税一到,他就能弥补空亏。到时就算查下来,差几成也完全可以脱身。林锦执政这几年,民间土木工程兴修了不少,修改修改也能瞒天过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