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行渐远渐无书》于玉

12、小姐

　　李羡钰回礼，低着头离开了。
　　“太后娘娘，坎离砂的方子只是辅助，若是起不了作用，臣以为还是停了为好。”刘太医拱手，一反刚才的淡然，有些急躁。
　　林锦沉默了一会儿，“透骨草这味药再加大些计量吧。”
　　刘太医抬头有些惊愕，“万万不可啊太后，透骨草虽有奇效，可毕竟毒性也不小。”
　　林锦的方子里已经是多放了透骨草，铤而走险，一旦出错，责任不是他一个小小的太医可以承担的。
　　“这病如影随形七八年，若是有根治之法，哀家也无须三天两头劳烦刘太医，扰了你颐养天年的生活。”林锦颇感无奈。
　　“太后言重，是臣医术卑弱，无能为力。”刘太医低头又是一番行礼，“况太后于刘家有恩，臣尽心竭力也是应该的。”
　　刘太医是先帝跟前医术最为纯熟的医者，林锦留他也在情理之中。
　　“那药方之事就有劳刘太医，”林锦笑笑，眸眼里情思波动，倒影着远处那抹渐渐走近的清丽的身影。
　　“太后言重，”刘太医起身，收拾药箱，“臣先给太后开几副调养的方子，下月便换药方。”
　　他虽久离宫闱，但也知晓几分宫中情况，不作停留，转身离去了。
　　一众人见太医离去，也重新回亭。
　　杜娘拿出暖炉，放在林锦手里，便退回了原处。
　　“今儿御花园倒是热闹。”
　　林锦面色毫无波动，慵懒地看了一眼刚刚入亭，行礼的陆婉怡。
　　“民女陆婉怡见过太后，太后万康。”
　　陆婉怡一身水白色涟裙，外套了一件袄子，不显厚重，莫名的清丽高洁。
　　“免礼，”林锦笑笑。
　　李羡钰坐在一旁，不安地动了动身子。“还从未认真与陆小姐说上过话，今日倒是难得的机会，妹妹这厢有礼了。”
　　夏祁帝都每年都会筹办很多名媛小姐的茶会，或赏花，或吟诗，或抚琴。但陆婉怡是出了名的心高气傲，自然瞧不上如此攀比献媚的活动集会。所以，她在帝都名门望族的圈子里并不受欢迎。反倒是李羡钰，在及笄之年第一次露面，便一举成名，摘掉“丹仙美人”的称号。从此李家门楣天禧，提亲之人络绎不绝。
　　抛却李羡钰如花似玉的容貌，她的背景家室才是京都官宦贵族争抢的东西。父亲是户部尚书，六部之一，地位显赫；而她的表姐，又是当今夏祁的实权者，算得上真正的皇亲国戚。这样的身份不仅仕途坦荡，攀龙附凤，还能光耀门楣，何乐不为。
　　“李小姐这般，叫民女难以消受，民女不敢越规。”
　　陆婉怡端着清高的姿态，话不投机，倒叫李羡钰闭了嘴。
　　林锦调笑，说起越矩，陆婉怡可是常者，这会儿倒瞧不起别人来了。
　　如今大冬天的节气，她偏偏觉得御花园变成了戏园子，‘热闹’得过分。
　　“天寒地冻的，哀家倦了。杜娘，扶哀家回铜雀台。”
　　她慢悠悠地起身，有些晕眩。这副身骨，一日不如一日了。
　　杜娘及时上前，伸手扶住林锦的身子，小心地挪着步子，渐渐走出御花园。
　　李羡钰没有太多的心思，林锦既是自己辈分上的表姐，便是李家人。在这座皇城里，信她总会有几分难得的安全感。
　　但陆皖怡不会如此想，她与林锦之间的积怨，早已不是一日两日，不仅仅是她极力打压陆家仕途，更重要的，是楚昱。
　　官宦人家的子女，要么玲珑剔透，大智若愚，要么闲散寂静，不甚圆滑。而她陆皖怡，巧的生成了前者。所以，陆皖怡多少也知晓几分，皇上对自己的情谊，多半都来自那位年少继位的太后。在她不了解的曾经，两位原本就是青梅竹马，金童玉女。
　　只是世间之事，大都不太如人愿，事与愿违是常态。
　　所以，在陆婉怡的眼里，李羡钰出来不是对手，只是碍脚石而已。
　　......
　　不多久，陆婉怡起身，拢了拢袄子，准备离开。给林锦找不痛快，这样的目的似乎已经达到。而现在人走镂空，天寒地冻的，实在没有必要和李羡钰交谈。
　　“陆小姐，外面怪冷的，不如坐下再喝杯热茶，聊聊。”李羡钰抬头，唤住了她。
　　此处流亭，不过有个屋顶，四面通风，哪有避寒之理。
　　陆婉怡笑了笑，转身行礼。
　　“还望李小姐见谅，这个时辰，民女该与父亲回合了，他老人家也该等急了。”
　　语毕，也不待李羡钰回答，径自离开了。
　　“小姐，”身后的贴身丫鬟颇有些担忧，往前探了探身子。“小姐不必在意，陆婉怡不过是个翰林苑官的女儿，虽与皇上有些说不清的牵连。可是往回一想，您是天之骄女啊。先是不提老爷的官位，太后娘娘可是您的亲表姐姐，这层关系，可是比了她的狐媚手段高了不止多少。”
　　“......”李羡钰揪着衣角，眉头紧皱，看着满眼琳琅的宫宇，神色暗了暗。
　　这皇城三十六都，便是她此后余生都要追求的地方。除却李家能给的荣华富贵，她并不想止步于相夫教子。至少，这些让人眼花缭乱的宫殿中得有她的栖身之所。
　　女人的战场，从来都不是在边陲，而是在这座华丽的笼子里。
　　“再来，小姐您想想，太后娘娘可才是顶有手段的。”这句话不算刻意奉承，“当初本家中哪位人物不认为林大小姐是未来太子妃，将来夏祁的国母。可是依现在来看，林大小姐图的可不是一个不得摄政的皇后之位。”
　　不错，林家嫡亲大小姐，五岁做太子陪读，又时常在宫中走动。加上当时的林家位高权重，深受先皇宠爱。这位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大小姐，自然成了后位最佳的人选。
　　听到这里，李羡钰恍惚地点了点头，思绪有些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