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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山海楼(11) ...

  •   绯渊最终也没带神川去芳菲湖玩一趟,全因为去找酒时敏度带错了路,两人几乎把那条路上的土都翻了个遍,等到快日落西山的时候才终于找了国师要的揽月仙。
      国师虽然平时极少生气,但山海楼上下几乎人人怕他,绯渊和敏度也不例外,知道国师这几天忙,没空管他们,壮着胆子在外面多玩了一天已是极限了,再不敢耽误。两人紧赶着回到客栈,时候已经不早了,拖着神川便往回赶。

      三人摸黑回了碧海阁,次日早起发现国师并没有在。倒是几天不见人影的华阳有了消息。
      华阳在他自己的府邸那边脱不开身,只好让自己身边的崔副将过来帮忙取东西,这崔副将平时和绯渊、柳浪最熟。绯渊听到他来了,立刻放下剑去迎他,谁知一进门他便劈头盖脸来了一句:“山海郎君不在?”
      神川在年前那次兰亭宴上大放异彩,绯渊刚好错过,虽然回来后外边也一直在谈论“山海郎君”,她窝在山海楼倒一直没什么感觉。崔副将猛然一提,她反应了好一会才问道:“你说神川?”
      崔副将巴巴地点头:“还能有谁!早前一直听将军提起你们这小师弟,但我每次来山海楼都没见过,这回无论如何也得见一见了!”

      崔副将虽然是干的征战沙场,戍守边疆的事,但他自幼爱读诗书,心里装着个风花雪月的梦,这么多年也没见改过。早几年他便对少年成名,又与华阳关系甚密的何瑜十分仰慕,每次回蔚城,逮着机会便要跟何瑜请教这请教那。现在多了一个神川,他这么激动也不奇怪。

      绯渊撇撇嘴:“崔副将你大人家那么多,叫名字也没什么的,干嘛非得一口一个山海郎君,待回别吓着人家。”
      崔副将摸了摸嘴边的胡子,一脸不认可:“虽然老崔我是年纪大了些,但可不能乱了规矩,既然我仰慕人家,便得拿出仰慕者的诚意,否则跟倚老卖老有什么区别?”
      绯渊看他一本正经胡扯的样子,只觉得好笑:“行了,兄长要的东西他早收拾好了,就在屋里,直接拿了就能走。待回碰上了,你俩聊会应该也不会耽误那边的事。”
      崔副将连连点头。

      两人一前一后往碧海阁走,中途经过茯苓居授人医术的陈先生的药房时,房间里忽然传来一阵窸窣的声音,绯渊下意识望过去,发现药房唯一的一扇窗户此时微微开着,门也只是虚掩着。还没等她做出反应,身后的崔副将已经飞身过去,一脚踢开房门,大喝一声:“捉贼!”

      绯渊心道不好,就近推开窗一看,那弯腰整理中药的白衣身影分明就是神川,另一边崔副将已经举着剑准备过去擒“贼”了。
      慌忙之下,绯渊随手捡了桌上的砚台便往崔副将的剑砸去:“等等!”
      谁知崔副将随身的带的佩剑极厚重,绯渊扔过去时也没用多大的力道,砚台撞上他的剑后偏了方向,直接砸上了崔副将的脑门。
      绯渊和目睹崔副将被砸全过程的神川异口同声地“嘶”了一声。

      崔副将一手还举着剑,一手捂着额头,一脸惊疑不定地看着绯渊:“绯渊姑娘?”
      看着这个三四十岁,皮肤黝黑,满脸胡茬的大男人捂着脑门,一脸委屈的样子,绯渊一边觉得好笑,一边又觉得十分对不住他,立刻进门站到他边上查看伤口:“实在对不住,我没想真砸着你的。”
      说着,她指了指一边还没反应过来,捧着一堆待清理的药材的神川:“你怎么也不问问我就进来捉贼?我要不拦着,你这贼捉完了,山海郎君也跑了。”
      崔副将脸上疑惑地神情只持续了一瞬,转而被惊讶代替,他偏了偏头,看向前方。

      眼前站的不过是个刚加冠的儒生,眉眼间的少年稚气都没褪干净,俊眉修眼,担得起一声“绝色”,脸上略显得有些淡漠的神情极大地冲淡了他五官的“艳”,配上此时的一身白衣,仿佛褪了身上所有的世俗,好看得有些不近人情。
      他突然想如今盛传的沧浪二公子中的另一位——何瑜。两人说像也不像,气质浑然不同,但总让人见着其中一位便控制不住地想起另一位,大概满腹诗书,为人正派的人都有些相似吧。崔副将的心思渐飘渐远,一时感慨朝堂上若有了这两位小公子,沧浪再迎盛世有望了。

      正在心潮澎湃处,崔副将抽空瞥了绯渊一眼,这一瞥把他立刻吓清醒了。绯渊拿着不知道从哪儿翻出来的药,捉摸着准备往他脑门上抹。
      让将军家未出阁的亲妹妹给他上药?
      崔副将澎湃的热血顿时透心凉,忙不迭地一边后退,一边挥手道,“诶姑娘不可!不可!”
      吓得不轻的崔副将退无可退,几乎整个人要向后倒下去,这时,神川挡到了崔副将身前,伸手要拿绯渊手上的药,温声道:“我来吧。”

      谁知绯渊没有把药给他的意思,正色道:“崔副将是我伤的,理应由我替他上药以表歉意。”
      “我方才也受伤了,绯渊也替我上药?”神川问道。
      “怎么会?我分明……”虽说嘴上不相信,但绯渊还是将视线从崔副将头上移下来,上下打量神川,却瞥见这人正一脸促狭地看着自己,心下了然,皱了皱眉,将药扔到神川怀里,一撩衣摆,撂下一句“把崔副将照顾好了,不然我把你偷药的事告诉师傅!”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门关上后,崔副将坐直身子,抹了把汗:“多谢郎君替属下解围了。”
      神川还盯着绯渊扔给他的药,听见崔副将劫后余生般的喘气,才拔开药瓶一边给他上药,一边笑道:“不知道的还以为刚刚给副将上药的是怎样的洪水猛兽呢。”
      崔副将不好意思地笑笑:“哪有她一个小姑娘给我上药的道理。咱们将军平时看着不苟言笑,其实宝贝着他这妹妹呢。今儿我要是让绯渊姑娘动手了,回去让将军知道了,还不知道会把我怎么着呢。”

      神川涂完药,裁了一段纱布往崔副将额头缠去,刚缠了一圈便被他接了过去,自己麻利地绕了起来,想是行伍之人时常受伤,上药包扎之类的必定是家常便饭。于是神川也没再管他,在一旁收拾起药材来。
      崔副将很快将纱布缠好了,端起茶杯时瞧了眼从刚才起笑容就一直没褪下过的神川,想着这位郎君性格真是太好了,对他一个第一次见面的小副将都如此亲近,身上没带一点文人酸气,也完全不像其他富家子弟一般眼高于顶。

      没忍住又夸起他来:“我在路上还不信来着,到了山海楼一见,山海郎君果然不是随便得来的矫饰名声……”正说着,崔副将眼神瞥见神川含笑看着自己,才发觉自己这番话有些溜须拍马的意味,顿时止住了,行军之人一向不爱整这些名堂,便灌了口茶,换了个说法,“郎君这样的人,怕是都娶不着媳妇的。”

      神川闻言一口茶水喷了出来,呛得他咳了好几声。崔副将似乎没觉得自己语不惊人死不休,一边拍着神川的背,一边煞有其事地说道,“郎君这般风姿性情,我都觉得哪家姑娘都是配不上你的,莫说郎君自己了。有本事的人心气比常人要高,郎君自己说说,你觉得谁还入得你眼么?”

      神川好容易止了咳,憋着笑瞧了崔副将一眼,却未接话,出门把药交给童子,就领着崔副将往主厅走去。
      两人行在廊中,经过小庭院,远远看见一身红衣的绯渊在院中练剑。
      短剑以速度与准度见长,出手便是杀招,故而很不招女孩子待见,但绯渊却意外地适合短剑,加上数十年如一日不懈怠地练习,她的一招一式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挥出去正气凛然,剑锋却满是凌厉的杀意,带起衣料上下翻飞。

      崔副将看得移不开眼,索性停在原地欣赏,心道:好剑,好身手,不愧是华阳将军的妹妹。
      好一会他才想起去追前面带路的神川,转头却发现神川也停在原地,一时有些激动,想与他探讨一下绯渊手上的兵器和招式,出声叫道:“哎,郎君……”
      神川一直看着院中的红衣身影,这时听见崔副将叫他,才回了神,侧身等着他跟上,两人才又举步向前,崔副将按捺不住对绯渊手上短剑的好奇,又不好过于直白,拐弯抹角道:“郎君道绯渊如何?”
      正期待对方能说个什么“轻功尚可,力道不足”之类的评价,谁知这位白衣公子思索片刻后,一本正经地答道:“美无度。”

      准备好的一腔说辞全堵在喉咙眼,崔副将艰难地张了两次嘴也没挤出半个字。
      神川过于认真的语气让他脑袋一下卡了壳,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意思。
      大约,是夸她招式漂亮的意思?
      崔副将沉默了一路,终于梗着脖子想好怎么接话了。
      他正要开口时,前面的神川忽然摇摇头,像是自言自语似地道:“副将方才的话,神川感激不尽,却并不认同,”他说到此处顿了顿,脸上竟隐隐有些担忧之色,“我只是多看了几本书,会说些漂亮话,哪里来的底气,还看不上人家姑娘?反倒是时时自惭形秽,唯恐她瞧不上我。”

      崔副将呆愣着打量了一下眼前的白衣少年,再偷偷借着走廊外的池水照了一下自己的样子,觉得这位山海郎君就是在放屁,愤懑地暗骂读书人果然改不了这一身酸臭,随口敷衍道:“你这样的她都看不上,难不成还能看上我吗?”
      神川知道对方估计会错了意,但也没准备辩解,只是笑笑:“她要是看不上我,我也不会让给别人的。”
      崔副将一愣,神川也没管他的反应,自顾自道:“我自知臭毛病无数,并不是这世上最好的人,但我肯定会是待她最好的那一个。”

      崔副将隐隐觉得自己应该是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但他跟神川还没熟到可以随意攀谈的地步,只好跟着神川到华阳住处,取了东西便匆匆离开了。
      神川送走了云里雾里的崔副将,若无其事地原路返回,正碰见绯渊收剑准备往苍山院走,立刻紧走两步上前:“绯渊。”
      绯渊冲他点点头,一边把短剑往腰带上挂,一边问道:“崔副将走了?”
      神川“嗯”了一声,递了一方手帕过去,说道:“当心着凉。”

      “他怎么没跟你聊聊就走了,刚才还说仰慕你呢,”绯渊胡乱地拿手帕往脑门上擦,不解道,“为什么你一男的会随身带手帕啊?难不成你们富家子弟都这样?”
      神川笑了笑,有些无奈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你一姑娘不带手帕,难不成你们习武的都这样?”
      绯渊递了一个白眼过去,忽然道:“哎,说起来,之前教你的剑法你练没有?虽然你不打算练这个,但好歹得会防个身吧。你每次单独出去我都提心吊胆的,生怕你被谁家的姑娘看上偷摸给绑了。”
      “那怎么至于!”神川有些不满地反驳,“我练了,明儿你帮我看看?”
      绯渊才要点头答应,背后便响起一连串的:“没空,没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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