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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平地无端起波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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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沈宛从梦中醒来,昨夜的一切依然清晰如刚刚发生一般。
起身洗漱,用过早膳,沈宛独自来到船头,望着初升的太阳出神。这个时辰,容若应该已经出发了吧。她摸了摸腰间的白玉飞天配,容若温润如玉的面庞仿佛就在眼前。
春江花月夜。花色妖娆,月色缠绵,夜色正好。
容若将一块编织着红色如意结的玉佩轻轻地系在沈宛的腰间。红色如意手工精致,玉佩通体晶莹雪白,无一点杂质,镂空玉兰雕花,工艺细腻精湛,只一眼便知价值不菲。
容若声音温柔如水:“宛儿,容若定要好好珍惜你的。”
沈宛摸着腰间的白玉飞天配,轻声喃喃道:“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白玉定百年,飞天亦相随。”眼眶一热,竟要落下泪来。
容若的怀里淡淡的艾草香气,让人安定下来。沈宛安心地靠在容若的怀中,觉得世间的幸福便是这平淡如水的相伴了。而这人间惆怅客,在这一刻,心中也是充满甜蜜和对上天的感恩的。
很久之后,容若和沈宛都会想起这个平静而美好的夜晚,想起那太过难得的宛若昙花一现的幸福。
清晨。道别了子卿的容若与贞观踏上了去杭州的路。二人走水路,从扬州坐船到杭州。
路上,容若向贞观道明自己与沈宛之事,贞观听后也很是为容若高兴。
贞观对沈宛也是大加赞赏,觉得她与容若可说是天生一对,还打趣到开始以为沈宛与子卿较为熟稔。
容若也笑,颇有些自嘲地说道,“我又何尝不是。”然后向贞观说明了她与子卿熟稔的原由。
原来,子卿与沈宛早在两年前便有一面之缘。那时抚养子卿长大的伯父因无钱治病去世,家境贫寒的子卿无奈之下只得卖身凑齐丧葬费。此时正好有几名女子路过,其中一人便是沈宛。她慷慨相助,却不要子卿卖身,子卿很是感激,那女子却未留下姓名。子卿只记得她蒙着面纱,未曾见其相貌,只见她双瞳是罕见的紫色,闻其声音婉转如黄鹂,一听之后便难以忘怀。之后歆船一遇,子卿听了沈宛的声音,便猜想是她,见到她紫色的双瞳便确定是当日有过相助之恩的人了。只是子卿想不到当日帮助他的人竟是江南第一歌姬,当时子卿看她的穿着谈吐原以为是官家小姐,也不想当向沈宛提及之时,沈宛竟完全不知所云,似乎一点印象也没有,后来才得知,沈宛一年半前患了失忆之症,从前的事情全数都极不起来了。
说到这里,容若不免露出心疼之色:“宛儿她如今过去都是空白,心里总是寂寞的。”
贞观点头,“所以这宛姑娘的过去倒成了一个迷了,只是如此,令尊令堂怕是更难接受了……”贞观毕竟年纪稍长,思量的略微周全。
容若紧了紧眉,眼里也露出为难的神色,但很快变成了坚决,轻声却有力地说道:“我容若答应过蝉儿,也答应过自己,必要珍惜宛儿,好好待她,不让她受半分委屈的!”
贞观见他如此说来,赞许一笑,拍了拍容若的肩膀,“恩。你有这份心便好。何况,车到山前必有路。”贞观鼓励道。
容若释怀地笑着作为回应。有顾贞观这样的好友兼知己在身边,确实解了自己很多烦忧。
扬州城外,十里亭。
一队人马正在匆匆赶路。
约莫七八人的队伍。为首的两人身形矫健,身佩宝剑,一看便是习武之人。两人均年纪尚轻,且长相清秀,却是一副冷峻面容,神色严肃。两人之后的是一名身着深紫色外袍的年轻男子,看那样貌十分英俊,特别是一双桃花眼,竟比女人还要妩媚三分。只是如今,这双眼里满是焦急的神色,倘若他温柔地笑一笑,这双桃花眼可是要钩走不知道多少女人的芳心了。其后几人均是仆人打扮。一行人策马奔驰,神色匆匆。
扬州城门外。
“大公子,前面就是扬州城了。”左边的年轻男子开口。
“恩,林旭,你去同守城官说一声,我要立刻入城。”慵懒的声音,仿佛在说一件易如反掌的事情。
可是天色已晚,城门早已关闭,要想入城几乎是不可能的吧。
“是。”被称作林旭的人接到命令,策马走向城门。
“进城之后,”紫衣男子理了理衣服,对右边的人道,“林莹,你与我一同去找她。让林旭带其他人安排好住宿,等我们回来。”
“是。大公子。”声音清脆细腻,竟不像男人。仔细一瞧,肌肤胜雪,红唇若樱,原是做了男子装扮的女子。样貌与那林旭倒有九分像,估计与他是双生子。
很快,林旭就回来了。他身后,扬州城的大门已经敞开。这一行人究竟是何方神圣,竟有如此大的能耐,能让紧闭的扬州城门在这夜晚为其大开。
紫衣男子向林旭一点头,一行人又策马狂奔起来。
歆船。
用过晚膳,沈宛靠着窗边,看秦淮河上的点点渔火。春日的风,本该和煦,此时吹在沈宛脸上却有些微凉,“江枫渔火对愁眠”,沈宛的脑海里突然飘过这样一句诗。呵,沈宛无奈地笑了笑,轻执纨扇,“不过才分别一日,如此惆怅作甚。”
对着江面看了一会,觉得无趣,便叫桃夭抱了黑桃来。黑桃在沈宛怀里舒服地眯着眼,任由沈宛抚摸下巴和背,偶尔“喵”一声,那样子何其享受。蒹葭在旁边做女红,一针一针地绣着。桃红端了茶进来,一阵芳香扑鼻而来,“小姐,茉莉花茶。”将茶放稳后,桃夭蹦跳着去看蒹葭的女红。
“小姐,小姐,蒹葭她在绣鸳鸯,她想嫁人了!”桃红指着蒹葭的刺绣,咯咯地笑着。惹来蒹葭的追打,“好你个小桃夭,竟然敢取笑我,看我不撕烂你的嘴……”桃夭跑出门口,笑得停不下来。蒹葭追不上,喘着气回来,“小姐,你看桃夭……”
“呵呵,好美的鸳鸯。蒹葭,你也到年龄该找个如意郎君了……”沈宛满眼笑意。
“小姐,怎么连你也取笑我……”蒹葭双颊微红。
沈宛笑着低头摸着黑桃柔滑光亮的皮毛,嫣然抬头却对上桃夭惊恐的面庞。不知何时,桃夭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小姐……小姐,外……外面……大……大……”
桃夭结结巴巴地还没说完,就见一抹白色的身影飞入室内,桃夭和蒹葭只觉身上一疼,就浑身无法动弹了。而沈宛,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落入一个紫色身影的怀抱。
惊愕。大脑一切空白。幽幽的海棠香气,如此熟悉,却又不知为何熟悉。等到大脑恢复运转,想要挣脱,却发现这怀抱犹如铜墙铁壁,动不得分毫。
“别动……”发觉怀里的人儿想要逃走,紫衣人加紧了手臂的力道,“茹玥,我的茹玥,我终于找到你了……”
“什么?茹玥?……”沈宛一阵疑惑,不过很快平静了下来。在完全不知道状况的情况下,蒹葭和桃夭还被点了穴,情况不妙,如果过分挣扎,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她想了想,安静了下来,任由这个穿着紫衣的家伙紧紧抱着自己。
感觉到怀里的人安静下来,他才轻轻地、小心翼翼地、恋恋不舍地松开自己的手臂。
沈宛揉了揉被抱的生疼的手臂和肩膀,抬起头来时,对上的是一双黑色的美丽双瞳。精雕细琢的容貌,自己在他旁边都有逊三分!“惊为天人”,这个词语用来形容他再好不过了。
如果说,纳兰容若的容貌是兰花般的清雅、英俊,那么这个家伙就是不折不扣的罂粟花,妖娆妩媚,无论男女,都会被他勾去魂灵。
“你,你,是谁……”沈宛觉得心里一慌,向后退去。鼻尖那若有似无的海棠香气,让她觉得恍惚。是从那个人身上发出来的吗?沈宛想道。
紫衣男子仿佛被电击一般,她竟然不知道自己是谁?她竟然把自己给抛下了,忘记了?他努力克制着快要发疯的心情,握紧的双拳,指节都已发白,“茹玥……”他轻轻地,温柔地唤她,想要唤起她沉睡的记忆——也许她还在生他的气,故意装着不认识他!是他错了,他知道了,他翻山越岭,天山南北的找寻她,就是要来告诉她,他爱她,他再也不会放开她了!
“我不是茹玥!”沈宛看了看面露急色的蒹葭和桃夭,心里反倒平静下来。现在不能慌!她告诉自己。“这位公子,想必你是认错人了。”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表现的平静一点,“在下是这歆船的女主,沈宛,这扬州城的人都知道,我是这里的——歌姬。”
她不说还好,说了他的心更痛!什么歌姬,他的茹玥怎么能在这里做歌姬呢!在来之前他已经打听的清楚了,那时候听着心里已经如针刺一般,拼命地责怪自己让最宝贝的茹玥受了委屈,恨不得立马冲到她的身边。可是她现在还要再次蹂躏自己的心,还用这样平静的语调,是在惩罚自己吗?
他再也受不了这心如刀绞的痛楚了,疾步向前,扣住这个不听话的小猫,“你不是什么歌姬,你是我平南王府的茹玥郡主,是我尚之信最爱的女人!”
这个男人,叫尚之信么,身上有淡淡的海棠香气,说我是什么茹玥郡主,什么女人……沈宛的头仿佛有千斤重,许多的回忆在脑海中撞击,却什么也想不起来。
“不!不是的!我不是什么郡主,我是沈宛!”
“小姐……”蒹葭和桃夭见沈宛如此激动,大为担心,“大公子……”林莹和两个丫头一同惊呼起来。
“呜……”尚之信听不得怀里的人再说这样让人痛心的疯话,倾身覆上她柔软的唇。
沈宛的身子瞬间僵硬了。在反应过来的一瞬间,狠狠地咬住这个欺负她的人的嘴唇。
血腥的气味在嘴里弥散开来,鼻息间淡淡的海棠香气逐渐散去。尚之信点了沈宛的睡穴,沈宛停止了挣扎,沉沉睡去。 “小姐!”看着沈宛瘫软在尚之信的怀里,两个丫头简直心急如焚。
尚之信温柔的目光停留在沈宛的身上,然后转头对林莹说话时,已经恢复了寻常的冷漠和慵懒,“带上这两个丫头,去找林旭。”
说着,抱起沈宛,足尖一点,人已消失在夜幕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