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堕神洛华》江汐月

5、喜讯

　　妖怪的岁月是很漫长的，一个失去神籍的神更是如此，漫长到可以一直做同样的事而不觉得虚度。这些日子我依旧睡得头痛欲裂才起，觉得饿了去孟娘的小厨房捣乱，觉得无聊了去看司审断案妖怪打架，觉得孤单去黄泉边上看月落夕阳，无甚消遣就拿出凡间的话本，只是以前都是我一个做这样的事情，现在多了一个看客。
　　凤凰没日没夜的跟着我，可以说寸步不离，跟的久了可能他也觉得我的日子单调乏陈罢，
　　他问我：“这些年你都是这样过来的吗？”
　　“你难道不是这样过得吗？”我不答反问。
　　凤凰想了想，笑道：“差不多罢！”
　　虽然他是笑着的，但是难掩言语间一股淡淡的伤感。
　　凤凰接着说道：“虽然不会像你一样做事荒唐，不过也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参经习道，修行术法。”
　　听起来他这日子比我过得还寡淡无聊，不油生出几分同情。
　　万里幽冥，唯有处在冥界与人界交界之处的黄泉才略有光亮，落月残影，夕阳余晖，向幽冥深处只有黑暗和更黑暗。为给刚下幽冥的亡魂指路，奈何桥头会挂上一盏昏黄的长明灯。不知为何，今日却多了三盏。
　　申无胥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谁也想不到我们会化作三盏长明灯明晃晃的挂在桥头。”
　　贺子洲道：“监视主上乃是大逆。”
　　申无胥道：“子洲你别乱说啊，那只昆仑山的凤凰才是监视，我们是保护主上。”
　　“对对对，我们是保护”，白衣魔尊附和道。
　　申无胥道：“我和子洲跟着就行了，顾无尘你不处理魔族内务跟过来做什么，怕不够明显么？”
　　顾无尘气愤道：“唉，申无胥，许你和贺子洲跟着就不许我跟着？再说了你又不是不知道魔族本就没多少事，万一这边主上和凤凰打起来了我也好做个帮手。”
　　申无胥道：“就你？啧啧！”
　　顾无尘道：“我怎么了？保护主上全靠你吗？万一打起来你们家那位只会护着你，主上怎么办？”
　　申无胥反击道：“切，你还不是为了邀功讨美人欢心。本来就是摄月和明石姬嘱托我和子洲调查这只金凤凰，你倒好，看美人有事相求恨不得把脚也举起来，平时不见你积极。”
　　顾无尘心虚道：“你胡说！我是担心主上。”
　　“好，你担心主上，可你别说你对妖族护法没意思啊？不过摄月和明石姬你到底喜欢的是哪一个，还是想享齐人之福啊？”
　　顾无尘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道：“摄月我可不敢想，你以为她那噬魂骨笛哪来的？想当年她私定终身嫁与一凡人，不到两年，那人又娶了两房小妾，为了报复，摄月杀了那个负心汉不说，还三削两砍的把他的胫骨做成笛子，每每她吹起那笛子我都觉得瘆得慌。还是明石姬好，明眸秋水，温柔可人。”
　　“看来你是还没有领教过明石姬的琵琶呀。”
　　“琵琶？琵琶怎么了？琵琶多好听。”
　　“呵呵，琵琶很好。兄弟自求多福吧。”
　　“有什么话直说，你别说一半留一半，搞得我心里不上不下的。”
　　“兄弟，有时候留下一点幻想总是好的。”
　　“你到底说不说？不说我可打你了？”
　　贺子洲忽然打断二人：“别闹了”
　　“不好，过来了，过来了，主上是不是发现我们了？”
　　贺子洲斩钉截铁道：“不会。”
　　“为何？”二人不解。
　　“眼瞎”！贺子洲一本正经回答。
　　申无胥恍然大悟：“也对，主上最怕光，只要我们再变亮一点，主上绝不会靠近”。
　　顾无尘道：“哼！都怪这只凤凰，当日若不是他封印了主上的神识，主上的眼睛怎么会受伤？你们说这凤凰到底有何居心？整天在主上跟前打转，他若是真的就这样在冥界住个一年半载，我们几个莫不成也要偷偷摸摸跟个一年半载。摄月和明石姬问起我们这两天跟没跟出眉目，我们也不好交代呀。”
　　申无胥道：“反正不是来郊游的。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且盯着吧，总会漏出破绽的。”
　　贺子洲道：“主上没发现我们，翊衡天君应该早就察觉了。”
　　申无胥道：“如何得知？”
　　贺子洲道：“混元无极天尊的神级自然造化早登八识。”
　　顾无尘道：“那岂不是我们怎么小心伪装都没用？”
　　“正是。”
　　申无胥一脸委屈“那为什么你不早说，亏我刚才还在你面前洋洋自得的。”
　　贺子洲宠溺一笑，言语间尽是柔情：“难得有机会陪你胡闹。”
　　顾无尘：“…………”

　　这些日子幽冥乱糟糟的事极多，倒是九尾狐族传来一桩喜讯，摄月的小侄儿这个月月底要成婚了，邀我前去一同庆贺。这是九尾狐族的大喜事，也是我们幽冥的大喜事。
　　九尾狐一族是我们幽冥妖中贵族，容貌昳丽，智能绝冠，隐居于青幽谷，他们极少出谷，外族没有邀请也不得入谷，所以许多人终其一生甚至连九尾狐的面也未曾见着。
　　此次娶亲众妖族瞩目，不光是九尾狐族的亲戚很多妖族名流也都会赴宴，热闹非凡。我问凤凰可否见过狐狸娶亲，他说天界的婚礼参加过，当时是天帝的妹妹伏瑶成婚，九尾狐一族的婚礼还从未有过。想起上次和凤凰闲谈，我总觉得我们同病相怜，留下凤凰一个形单影只我有点于心不忍，便自告奋勇要带他出去见世面。申无胥知道了此时不依不饶的，非要跟来。有了他，自然少不了他们家那位护花使者玄雨魔尊贺子洲。我想如果哪天地狱门口的恶犬撑死了，一定是吃他们俩狗粮太多的缘故。
　　青幽谷山高谷长，清静幽深，山谷深处茂林修竹遮天蔽日，正是妖怪修行的好地方。此时正值花季，木兰遍谷飘香，山樱灼灼如簇簇狐火绽放枝头，清风徐来，调皮的花瓣随风飘零，山谷如同下起花雨，映着晓月清泉，一派绮丽曼妙的景象。
　　山门处吵吵嚷嚷的，原来是一群小妖在做游戏，为了争抢族长的角色而争吵不休。
　　一只矮矮的小妖拍着胸脯道：“我的獠牙最长，族长自然由我来当。”
　　一只穿着紫色衣衫的小妖道：“可是我的獠牙最白最漂亮呀！”
　　另一只胖胖的小妖道：“漂亮有什么用？我的獠牙最粗壮，也最多，有四颗呢，我才是族长……”
　　…………

　　我摸摸自己的牙齿，生出一股失落的情感。
　　凤凰伸出手来，摊开手心，一颗光洁利长的獠牙出现在我的眼前。
　　凤凰道：“算作是你带我出来见世面的谢礼吧。虽然是假的，好在獠牙是藏在里面的，应该没人能觉。”
　　真想不到凤凰竟然还记挂着我的牙，而且这獠牙做的也很是用心，细腻逼真，大小合适，套在我原来的牙齿上严丝合缝。
　　我开心的转起圈圈，跑到那群小妖面前炫耀，“你们看这颗獠牙如何呀？”
　　那个身着紫色衣衫的小妖略大胆一些，过来摸摸我的牙齿感叹道：“好厉害！”
　　另一个小妖不服气道：“哼！你都是大妖怪了，怎的还和小孩子一般计较！”
　　“去去去，到那边玩去”，听到呵斥这群小妖立马跑开到别处玩了。
　　“小孩子不懂事，主上莫要见怪”来人正是妖族左护法摄月。
　　“怎么会！这群小孩子天真烂漫，活泼可爱，可比你们有趣多了。”
　　“主上说的是。主上，住所已安排妥当，请诸位随我前往。”
　　青幽谷内山路崎岖岔路口多，处处设迷障机关，难怪千万年来青幽谷能够保持与世隔绝的状态。一路上我与摄月闲话，摄月讲了很多九尾狐族的风土人情，还有此次婚礼的筹备事宜。听摄月讲原来新娘并不是九尾狐族的一员，而是一只雪兔精。九尾狐族一向重视血统纯正，这次竟然跨越了种族，我想这九尾狐族的小公子必定是真爱无疑了。
　　凤凰道：“狐狸和兔子不是天敌吗？有趣。”
　　申无胥笑道：“天敌岂不更好能过就过，不能过就吃肉呗。子洲，你说呢？”
　　贺子洲警戒道：“不可胡言。”
　　转而向摄月拱手道歉：“无胥性子跳脱，方才言语不妥之处还请摄月姑娘海涵！”
　　申无胥意识到失礼，也拱手道歉：“在下失言了。”
　　摄月笑着回礼道：“不碍的，玩笑罢了，二位不必挂心。”
　　摄月知道我不喜光，特意把我安排在了一处幽深的庭院漪莲苑。虽不及我洛神殿气派，但好在清新雅致。赤血魔尊和玄雨魔尊同我住在一栋院落，被安排在西厢房。凤凰则安排在离我极远的一处院落汀兰苑。终于不用和别人抢同一张床睡觉了，开心的我在床上打滚，可能是我太兴奋，这一夜我竟没有以往睡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