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枝玉叶》春光灿烂李狗蛋

10、6-1

　　姜耀洗完澡出来，没有穿鞋，头发也湿漉漉的，他踩在地毯上，无声无息，留下一串深色的印迹，宋辉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他的电脑还开着，脑袋向后靠，抱着胳膊，身体倒是坐的挺端正，看来并不打算真的睡觉。姜耀觉得很稀奇，他悄悄绕到宋辉背后，端详他的脸，他的眼睛闭得很轻，鼻梁左侧有一颗小痣，嘴唇有点薄，姜耀的视线不可控地下移，宋辉只穿了一件浴袍，腿大喇喇地敞开，胸膛几乎全露在外面。
　　宋辉有一副很迷人的□□，想必他可以不必付出什么就收获很多的爱，很多的追捧，还因为收获了很多的爱，很多的追捧，什么都不想付出。姜耀想起来有一次他边吃汉堡边听宋辉打电话，心想宋辉对人说话未免也太不客气了，宋辉打完电话，他对他说，我要是那个人，可能会想一拳把你的头打爆。
　　宋辉叼了一根薯条在嘴里，像叼一根烟那样，他好像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听起来是还怪解气的，但没什么操作性吧，不说颅骨是人身上最坚硬的骨头吗。”
　　“是吗？”
　　于是姜耀也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从动画片里的画面，到前天看的暴力电影场面，再到真实的血喷射的痕迹，姜耀皱了一下眉，不愿再想了，这个时候，他头发往下滴了一滴水，正好落在宋辉的眼睛上。
　　宋辉醒了。
　　他揉了揉眼，姜耀便走开，在他旁边坐下来。宋辉感到好笑地问他：“你在偷看我吗？”
　　“没有啊。”姜耀扬了扬下巴，“我在窃取你的商业机密。”
　　宋辉啊了一声，似乎有点失望，“没意思。”
　　“你真的没有商业机密啊？”
　　“你真的是间谍啊？”
　　姜耀笑了，他站起来，在酒店房间里走来走去，他的头发还在滴水，已经把浴袍的领子洇湿了一小片。他走到那里，哪里的地毯上就留下一块水印，他感觉自己像一根夏天刚从冰箱里拿出来，在快速融化的冰棒。
　　舅舅家的浴室淋浴间就像酒店一样，是一大块玻璃，姜耀在那洗过几次澡，总觉得不是熟悉的地盘很不自在，所以不来找宋辉的时候，他就自己跑回原来的家洗澡，案件发生后警察委托社区的人时不时来看两眼，社区的人看到那里的电表和水表还在转，吓了一跳，以为是闹鬼了。姜耀为此还特地跑到社区去解释了一番，那里的人看他的眼神就更奇怪了，而且闹鬼的传闻已经在城市论坛上传得沸沸扬扬，别墅区本就荒凉，如今那一片更没人敢去了，都说到了晚上，就会透过玻璃看到房子里面有人在走来走去，传闻还说，那一带本来不是开发区，七十年代初有个考古队上山考察，然后连人带行李都消失了，连跟头发也没留下来，后来为了拉动城市GDP才强行开发，开发商宣传依山傍水，环境好，其实风水很不好，谁住谁倒霉，也不知现在住在那里的居民看到这些作何感想。
　　宋辉说，把头发吹干吧。
　　姜耀摇摇头，但他不再走来走去，而是横着趴到了床上，撑着下巴发呆，他有点困了，但并不十分困，心里很平静，宋辉走过来，往他头上扔了一条毛巾，要给他擦头发，但他显然缺乏给人擦头发的经验，用力过猛，姜耀的脑袋被他擦得左摇右晃，他忍无可忍，把毛巾一把抢过来，“我自己擦吧。”
　　宋辉就在他旁边，也像他那样趴下来，湿漉漉的头发贴着姜耀的侧脸，他的眼睫毛低垂着，看起来无精打采的，于是宋辉又伸出手揉了揉他的脑袋。
　　“今天是我妈妈的案子开庭的日子。”姜耀突然说。
　　“什么？”宋辉愣了一下。
　　“我妈妈杀了人，她杀了我爸爸。”姜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用食指轻轻点在了宋辉的脖子上，说：“这里，第一刀就刺穿了颈动脉，然后接着刺了25刀。”
　　“她的律师告诉我她会申请精神鉴定，还是要看鉴定的结果，可能……可能不会负责任，只是被送到医院治疗。”
　　宋辉的手还是贴在他的后脑勺，他的手心很热，姜耀觉得那一块头发都要被他的手心烘干了，那感觉好怪，前所未有，姜耀觉得有一股暖流顺着这只手输入进他的身体，让他的血也没有那么凉了。
　　宋辉轻声说：“你觉得她应该负责。”
　　姜耀不自觉地皱眉，“我觉得她当时是神志清醒的，不是在一种不能辨认、控制自己行为的状态下做的。怎么说，如果我对一个人特别生气，有一天打了他一顿，结果大家都说我是喝多了，不是故意的，并不是真的对那个人有什么意见，我觉得我会超生气，简直想重新把他打一顿。”?他说“超生气”三个字的语气很重，很执拗，很可爱，宋辉冷不丁地笑了一下，很快收回去，咧了一下嘴，“不好意思啊。”
　　姜耀看了他一眼，还想说什么，张了张嘴，自己也笑了，他感觉很无奈，看着宋辉说：“你这个人不是一般的冷血啊。”
　　宋辉还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他转过身，平躺下来，“你没有资格再批评我了吧。”
　　姜耀低着头，“确实，我可能是有病。”
　　宋辉敲姜耀的脖子，“长期低头确实容易得颈椎病。”
　　姜耀把他的手扯开，“你好烦啊。”
　　他也躺下来，盯着天花板，只盯了一小会，他的眼皮越来越沉重，宋辉往他头下塞了一个枕头，拍拍他的脸，像哄小孩那样对他说：“睡吧。”
　　姜耀很快就睡着了。他睡着后，宋辉侧身对着姜耀，他观察了一会姜耀睡觉的样子，然后自己也睡了一会。
　　他睡了大概有二十分钟吧。姜耀还在熟睡，他悄悄起床，重新坐回电脑前面，打开一份秘书一周以前发给他的，他还没打开看过的文档，他面无表情地划过姜耀的个人档案，姓名，年龄，父母，监护人，曾经在哪所学校念过书，在学校获得过什么奖学金，档案下面附了一张本地新闻截图，标题为大学教授睡梦中惨遭妻子杀害，场面血腥，耸人听闻。
　　宋辉撇了撇嘴，心想，好夸张的标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