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枝玉叶》春光灿烂李狗蛋

1、1.

　　“马齿苋树？”
　　“对，马齿苋树。”
　　“挺可爱的，怎么说，感觉长得很卡通。你养的？”
　　“廉月辉的。”
　　“谁？”姜耀没听清，回过头，廉宇坐在阳台的秋千上，一晃一晃的。
　　太阳很好。
　　“廉月辉。”
　　“他可真有闲心，你不是说他很忙吗？”
　　“是很忙。他最近在追的姑娘爸爸退休后开了个盆景园，他想拍人家马屁嘛，就买了一盆，直接丢回家了，现在都是我在养。”
　　廉宇七岁的时候他妈妈带着他改嫁到廉家，他改姓廉，廉叔叔之前有一个孩子，比廉宇大九岁，廉宇家住在城郊的一栋小别墅里，廉月辉嫌太远，和廉叔叔关系处得也不好，平时不在家里住，廉宇倒是经常提起他，据他说这位异父异母的哥哥性格相当顽劣，传奇故事颇多，但姜耀到过他家不少次，完全没见过，他都要怀疑廉月辉这人是不是廉宇虚构的了。
　　廉宇起身道：“我去拿饮料过来。”
　　他走后，姜耀还是蹲着，把手放在膝盖上，仰起脸，闭上眼，他想象自己也是一个盆栽。
　　有人去而复返，姜耀没睁眼。
　　“在做什么呢？”
　　“在进行光合作用。”
　　姜耀听人笑了一声，他眯着眼回过头，眼睛不大适应，只虚虚看见一个人影，穿了西装，站在自己身后，总之不是廉宇。
　　“你怎么回来了？”廉宇端着两杯冰镇饮料走过来。
　　男人微微歪着头，看着姜耀，“回来看看我的盆栽。”
　　说不上来，姜耀感觉有点窘迫，他想站起来，但腿麻了，扶着膝盖半站不站的，男人似乎想上前拉他一把，但廉宇抢先一步，说：“这是我同学。”
　　“这是廉月辉。”
　　姜耀龇牙咧嘴，他看看廉月辉，挤出一个难看的笑，“那个……您好。”
　　廉月辉也笑了，“你好。”
　　因为廉月辉罕见地回了家，姜耀觉得无法再觍着脸在廉家蹭饭，打了招呼后就准备回家。
　　“干嘛啊，吃了饭再走多好，我们家人吃饭也没什么话说。”
　　姜耀站在门口，摇摇头，“不用了，明天上课要交的作业我还没写完呢，得赶紧回家了。”
　　“但是……”
　　“你怎么回去？”廉月辉从屋里走过来问。
　　廉宇不明所以，回头看看他，“还能怎么回去，打车啊，我们这又不通公交车。”
　　廉月辉从玄关拿起钥匙，“我送你吧，这个点也不好打车了。”
　　姜耀低着头，从廉月辉走过来开始，他就一直低着头。廉宇说：“你今天怎么这么好心，平时我上学跟你顺路你都不送我。”
　　廉月辉说：“我只是单纯想让你迟到而已。”他穿好鞋，走到姜耀面前，推了推他的肩膀，说走吧。
　　姜耀点点头，又抬起头，对廉宇说那明天见。
　　廉月辉的车停在路口，姜耀不是很想上车，在车旁边踟蹰，廉月辉忽然问：“我的树怎么样？”
　　姜耀左顾右盼，“哦，廉宇说都是他在浇水。”
　　“他天天心里没一件要紧事，谁敢把活物交他手里，肯定是家里阿姨在照顾。”他又看来一眼姜耀，“上车啊。”
　　姜耀上了车，他揣摩廉月辉的心思，大概是不记得他了，要么就是打算装傻装到底，无论哪种都好，姜耀低头扣安全带，听见廉月辉冷不防地说：“没想到你真的考上大学了。”??姜耀顿了一下，还是继续扣好安全带，他摸摸耳朵，说：“我看着好像也没这么笨？”
　　廉月辉笑了一声，发动车子，“当时觉得你肯定在骗我，一般不都这样吗，就是需要给自己准备一个背景故事，家人生病，没钱上学什么的。”
　　“你为什么要骗我，还说自己是□□，不得志的小儿子什么的，你总不需要背景故事了吧。”
　　“就是喜欢骗人。你家在哪？”
　　“你直接送我去打工的地方吧。鹤福堂。”
　　鹤福堂是一家骨科医院，治跌打损伤，腰酸背痛也可以治一治。老板是福建人，但他很讨厌别人说他开的是莆田系医院，他自称是一个中医世家的第四十八代传人，鹤福堂的装修从外面看像寺庙，让人觉得还会承接一些超度业务，看着就不大吉利，按老板的话说这叫古色古香，姜耀每周末晚上九点开始在那里打工。
　　廉月辉突然笑了一下，车拐过一个弯，他才问：“你在那里做什么？”
　　“什么都干，有时候会操作一下理疗机器。”
　　“就是电人的那个吗？”
　　姜耀点点头，“如果病人说痛的话就把电压调低一点，很简单的。”
　　车开到目的地了。廉月辉又说：“你晚上还没吃饭。”
　　“我随便吃点就好。”
　　“好吧。”廉月辉把车靠边停了，走下去就是小吃街，但姜耀要下车时，他又拉住姜耀的胳膊道：“我不会和别人说，廉家你以后正常来，反正我也不常回家。”
　　天色暗下来了，外面是斑斓的，不停变幻的霓虹灯，车里却黑漆漆的，热闹的景色倒映在廉月辉的眼里，姜耀觉得他很诚恳，不过回想起来第一次见面那天他也觉得他很诚恳，但他其实谎话连篇。
　　姜耀点点头，说谢谢你。
　　他开门下车，毫无食欲，但为了配合廉月辉的好心，他总觉得这么好心的人应该会站在原地验证他的好心，姜耀决定还是去小吃街转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