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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4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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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亦竹离开Mr.Fashion的时候,已经快五点半了。
他在酒吧对面马路的公交站台等了没几分钟,132路公交就晃晃悠悠踩着点到了,正好五点半。这个点,想来这边寻欢作乐搞事情的人陆续变多,从这里离开的人倒是寥寥无几,孟亦竹上了公交车,车上果然只有零星几个人。
他走到最后一排,坐在靠窗的位置,似乎是有点疲惫,随着公交车颠簸的节奏,他慢慢闭上眼。
无奈心里有牵挂,公交车老牛拖车似的跑了三站地,孟亦竹都没能稍微眯一会补补眠,反而越来越清醒,临走前赛姨叮嘱他的话在脑子里来回闪现。
虽然答应了赛姨晚上待在家里不给她惹事,但是孟亦竹知道她在紧张,她在装腔作势。
她怕易越。
是的,谁不怕易越呢?大半个丰城都快是他们易家的了。
孟亦竹心想,反正他也不是第一次跟赛姨对着干了,好几次赛姨都要被他气吐血,最后他装装可怜赛姨也就放过他了。
赛姨看到他一定会很生气,一生气,就忘了紧张,也忘了恐惧。
这样也挺好。
于是他睁开眼,走到车后面按下了“下一站停”的按钮。
孟亦竹直接打车到了Mr.Fashion,到的时候酒吧已经开始营业,一道大门隔绝两个世界,门外是柴米油盐纸贵,门内是声色犬马滔天。
他轻车熟路就去到员工休息室,果然看到店里的酒保欧文在偷懒打手游。
欧文是艺名,廖赛赛为了强凹逼格,要求Mr.Fashion里的每一个时尚先生都有自己的艺名,什么凯文啦威廉啦塞缪尔啦,林林总总,跟外国人名批发市场跳楼大甩卖似的。大家也不反对,似乎用了艺名出来讨生活,“我”便不再是“我”,而只是一个叫着舶来品名字的□□,能更有底气一些,也能更豁的出去,虽然廖赛赛明令禁止Mr.Fashion里所有的人只卖酒卖笑不卖身,但仍旧挡不住一些如狼似虎的富太太对这些英俊的小后生们上下其手,各种视丨奸。
有了艺名傍身,似乎也就多一道防火墙,被吃再多的豆腐,墙内依旧是清清白白的自己。
艺名属于混乱的夜生活,姓名才真正归属本我。
“欧文,”孟亦竹声音微微有些局促,“赛姨人呢?”
“啊啊啊竹子哥你来啦……”欧文眼也不抬,紧盯着屏幕,嘴巴里还叼着烟,“哎哟我去,你他妈会不会打游戏到底!麻痹猪队友!”
“欧迎港!”孟亦竹很少有被人激怒的时候,但现在他无比心急,急得连欧文本名都叫出来了,“我问你话呢!赛姨呢!”
欧文被“欧迎港”三字砸中,吓得手机都快掉了,“诶哥,你你别上火,老板在上面总统包间里,那个大老板来了,她去招呼去了。”
“进去多久了?”
“大概、大概快半小时了……我寻思着也没什么事啊,说不定人家就是来找找乐子的……”
“找乐子?这里的乐子还没有隔壁夜总会多。”
孟亦竹说着拉开员工的衣柜,找了套酒保的工作服换上。说是工作服,其实就是衬衫马甲西裤领结四件套,廖赛赛就爱这种奇形怪状的、形式大于本质的一切换装play,这季度员工都穿西装,下个季度说不定就是水手服或者骑马装。
“啊啊啊竹子哥你别当着我面换衣服啊!我会被你掰弯的啊啊啊!”欧文假装捂住眼睛,开始戏精上身各种嚎叫。
“滚蛋。”
孟亦竹把脱下来的淡蓝色衬衫一丢,精准地盖在欧文的狗头上,头也不回地走了。
欧文把衬衫一掀,叠吧叠吧揣怀里,小算盘打得飞快:这可是男神的贴身衣物啊,多少人抢着买。
孟亦竹从酒柜了挑了瓶好酒,装服务生装得有板有眼的,连易越守在包间门口的保镖都不疑有他,很快就放行。
他还从未近距离接触过易越,但根据廖赛赛的吐槽,这是个脑满肠肥、一脸缺德的老王八蛋,一进门,就看到个油腻中年男人站着骂娘,样子完全就是照着廖赛赛的吐槽长的,孟亦竹便收起浑身冷意向他走去。
“易先生,这是您点……”
话还没说完,他看见了易伯风。
有那么几秒,整个包间里鸦雀无声。
廖赛赛以为自己是出现幻觉了,不然怎么会觉得眼前进来的这个服务员像小竹子。
易越正纳闷这个服务员怎么回事,怎么还带忘词的?刚想骂个两句,就听到——
“……点的格兰菲迪。”孟亦竹大脑一片空白,完全是靠着身体反射才能没说完的开场白补完。有那么一瞬,孟亦竹觉得自己是灵魂出窍了,不然也不至于在这种关键场合的关键时刻失神。
失神也就算了,居然还直愣愣地盯着人看,简直都不像自己。
好在他很快就调整回十佳服务生的状态,像人工智能那样疏离却又客气地接着说道:“易先生,请问您是要单饮、加苏打水、还是加冰?”
俗话常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其实这话没说全,不止笑脸人,美人也是不打的,尤其还是面似乎还带有笑意的美人。
易越本就好酒,玩上头更是荤素不忌,眼前就有好酒,加上有这么个面目清秀的后生来为他服务倒酒,火气顿时去了一半,美酒美人当前,先喝两杯再发火才不亏!
他肥大的身躯重重朝沙发落下,沙发顿时陷下去一个坑,正好把他包圆了。
孟亦竹还没来得及倒酒,大脑终于艰难重启完毕的廖赛赛却吓得都破音了——
“你来干什么!谁让你来的!出去!”
说着三步并两步掠到孟亦竹面前,浑然不像刚刚头部受到重创的伤患,一个高抬手就想把他推出包厢门。
“小廖啊,人刚来你就赶人走,不合适吧?”易越眯着一双眼,一点都不掩饰自己的不怀好意,“不给我们大伙介绍介绍?这位年轻人是……”
廖赛赛心想完球蛋,自己太着急了。
她飞快绽开酒吧老板娘专属的娇媚假笑:“哎呀二爷你瞧我这驴脑袋,都给撞糊涂了,竟然忘了向您介绍了呵呵呵呵……”,她嘴上这么说,伸出的手却一拐,把孟亦竹挡在身后,“这是我儿子,我这里忙不过来的时候他偶尔会来帮忙几下。他年纪小不懂事,我也不会教养孩子,要是有哪里冲撞了二爷,您多多包涵,别跟他一个小屁崽子计较。”
“哦?你还真有个儿子啊?”易越越看这后生越觉得哪哪都好看,正要开口找个由头把人留下,沉默了好一阵的易伯风横插一杠:“我二叔为人宽厚,当然不会计较。廖老板,你光介绍我二叔,不介绍介绍我吗?”
话音刚落,易越眼神像刀一样先是朝易伯风剜过去,但是人家不为所动,他只好柿子挑软的捏,又朝廖赛赛狠狠剜过来。
易伯风也望向她这边,但眼睛却是向野兽打量猎物一样,盯着她身后的人。
得,姓易的就他妈没一个是好人!廖赛赛狠咬了一下后槽牙。
“易少,您看您这话说的,我这不正要介绍吗——”廖赛赛下意识地把孟亦竹护得更严实了,“我儿子,孟亦竹。”
“廖老板好福气,有这么个……”易伯风停顿了下,“相貌堂堂的好儿子。”
“呵呵呵易少您过奖了……”廖赛赛还是没有放松警惕,“既然都介绍完了,那咱们就继续谈正事,闲杂人等都出去!”她边说边把孟亦竹往门口撵。
“不请我喝一杯再走吗?”易伯风语气轻佻,“毕竟你都特地送酒来了。”他在“特地”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眼睛还是紧盯着孟亦竹。
他本以为这个看起来不过十八九岁、又漂亮得有点过分的男孩子会不经逗,也不经吓,说不定他语气再重点,就能把人吓哭,没成想对方却半点没露怯,眼睛也直勾勾地看着他。
易伯风莫名想笑,这可真新鲜,还从来没有人这样盯着他看,大部分人连跟他眼神接触都不敢,更别说这种像要把他扒皮的眼神。
呵,这眼神,可能是觉得我是坏人,伙同易越一起欺负他妈了吧。
易伯风生平第一次,脑子里生出了想解释的念头。解释什么呢?解释我不是坏人?解释我没欺负你妈我只是看着别人欺负你妈?
在他料定这个男孩子会落荒而逃的时候,孟亦竹直直朝着他走来,直接拿起他桌上的那杯酒,正是以开始廖赛赛倒给他的那杯,冰块已经融化了大半。
易伯风微微扬起下巴看着站在他面前的孟亦竹,听他开口说:“易先生……不、易总,这杯酒我敬你,请你……请你不要为难赛姨。”
说完孟亦竹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易伯风觉得这小家伙强出头的样子挺有意思的,说不定再激他几句,又能看到更多好玩的举动。他的恶趣味一上来,就怎么都止不住,刚想接着为难他,就看见孟亦竹的眼神,跟他刚进门的那次一样,幽深广袤,像要把他整个人吞没。
易伯风心里闪过一丝异样,他看着孟亦竹:“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