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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3难 ...


  •   到了傍晚,朝九晚五或者晚六的工薪阶层纷纷脱离自己岗位,像一枚枚自动定位巡航导丨弹,各自瞄准自己家的方向——更多的是瞄准自己出租屋的方向,毕竟在丰城能买得起房的人,也就不是什么工薪阶层了——迫不及待一一发射。
      上班族上了一天班,累死累活还要承受秃头的风险,为的是什么?无非就为了每月一次的出粮日跟下班这一刻。

      作为几乎所有工薪阶层的头头,易伯风倒是很不想走。一想到等下要面对易越那个糟心玩意儿,他觉得自己还可以一口气再加半个月班。

      等他跟特助余靖林堵在堪比史诗级便秘的晚高峰车流中时,易伯风丝毫没有来不及赴约的焦灼感。
      易老二不是爱拿乔么?那就让他等着吧。
      易伯风双腿大开,舒舒服服往车后座一靠,从来没有觉得堵车能这么惬意过。

      但是堵车这事吧,就跟老天一样,从来不遂人愿。你要是十万火急的时候,坐公交也就两站的路能堵到你生无可恋心梗发作,等你想在路上多耗一点时间想让自己晚点到那糟心的目的地时,被寄以厚望的晚高峰却能一下子变脸似的畅通无阻。

      看着前方车流飞快稀释掉的易伯风:……

      等易伯风到了Mr.Fashion时,七点刚过。
      看到酒吧的招牌易伯风就乐了,这年头还有这么土气带傻帽的名字?听着就跟一小时三十的男公丨关店似的。酒吧装潢看起来也很考验人眼球,基本停留在上世纪八十年代那种花枝招展、热闹得像每天都在晴天霹雳的审美。
      唯独门口单独架出来的写着“每月会员日酒水一律八折”的小看板还过得去,虽然小看板是暴发户版奢华洛可可欧美复古风,仔细看边缘还有点掉漆,但上面写的字清隽有力,硬是凭着寥寥几笔的功夫,下了一道清心寡欲的禁制,让花哨得快飞出去的酒吧大门看起来是有克制的浪,而不是无节制的骚。

      正在包厢被易越指着鼻子骂、扮演人形出气筒的廖赛赛猝不及防打了个喷嚏,心想日了狗了,除了易越这个老王八,还有哪个龟孙子在背后说老娘坏话?

      心里白眼滔天挖着易越祖坟的廖赛赛继续狗腿地给易越顺毛:“就是就是,易少太不懂事了,怎么能让您一个长辈在这干等嘛!您消消气啊……”边说边替易越倒酒。
      廖赛赛还没来得及捧着酒杯向易越献好,就听见包厢门一开,一个低沉冷漠的嗓音夹枪带棒地杀过来——

      “二叔真是无利不起早啊,这么早就来了。”

      捧着酒杯的廖赛赛第一反应是去看易越的脸色,果不其然,脸已经纠结得像一团抹布,灯光昏暗看不清脸,但廖赛赛知道,那张老脸不是酱菜色就是屎绿色。

      “你!这还叫早?!易伯风你这个……”易越拿手指着易伯风戳戳点点地刚要发作,就被易伯风抢了白。
      “二叔好兴致啊,谈正事都不去我办公室,非要找这么个地。年纪也一把了,别浪得太过,让我这个做晚辈的担心。”易伯风面无表情地嘲讽,下巴冲廖赛赛一抬,“你是廖老板吧。把灯开了,最亮那种,这么朦胧怎么看得清我二叔的脸色呢。”
      突然被点到名的廖赛赛吓出一身冷汗,她知道城门失火了第一个烧的就是她,两位大佬谁也得罪不了,赶紧从易越身边弹起,去把包厢里最亮的灯——警察来临检时候开的那种白炽灯,亮得跟小太阳似的——全部打开。

      明如白昼的灯光下,廖赛赛看清了来人——
      那人又高又壮,仿佛只要踮踮脚,头就能够到天花板。抛开臭脸不谈,五官还是很英姿飒爽的,就是左边脸有道淡淡的疤,加深了疤主人生人莫近、来一个灭一个的气场。
      果然很符合传闻中让人闻风丧胆的易家家主形象。

      易伯风后面还跟着一位面瘫脸,深刻演绎出人靠衣装的精髓,靠着硬挺修身的西装跟鼻子上架着的金丝边眼镜,把平凡的五官打造出了职场精英的范儿。
      看来这就是常年跟在易伯风身边的那位余特助了。

      廖赛赛开了灯,一切隐于暗处的腌渍无所遁形,她的店里很少有这么亮堂的时候,永远都是昏黄暧昧的霓虹灯,现在大白于灯下,她顿时不知道自己该站哪儿、手往哪儿放,倒是易伯风像主人似的招呼了她一声:“廖老板,请坐。今天你可是主角。”
      随后易伯风也把身上西装一脱,甩在沙发扶手上,横刀阔斧往沙发一坐,找了个让自己最舒服的姿势,眼睛似笑非笑地盯着坐在他对面的易越。

      廖赛赛也赶紧找了个位置坐下来,她下意识地拿出她平时对付难缠客人的“三板斧”——倒酒、敬酒、赔不是。
      “易少……啊不!易总!易总今天大驾光临,我真是……真是有失远迎,是我怠慢了,易总大人有大量,这杯我先……”
      易伯风接过了她双手递过来的酒杯,轻轻地晃了晃,冰块与杯壁一触即分,发出轻微但清脆的声响。还没等她表演“我先干为敬你随意”,易伯风就把酒杯放在大理石桌上,说:“不好意思廖老板,晚一点我还有事,今晚不喝酒。”

      廖赛赛出师未捷,只好讪讪,倒是一旁的易越发起难来。
      “伯风,你难得有空能出来跟二叔聚一聚喝喝小酒,就算你不给廖老板面子,也该给我老人家一个面子。廖老板请不动你,二叔也请不动你了吗。”
      “二叔,”易伯风开口,眼睛却不再看向易越,而是望着自己酒杯里的冰块,浮浮沉沉,“喝酒这种事,我只跟亲近的人喝,你又不是不知道。”
      易越一听这话,以为易伯风要找个由头给他敬酒,做做低姿态来拉近两个人的关系,不由得意起来。
      没想到下一秒易伯风就话风一转:“再说,我这人向来最讲公平,我都拒了廖老板的酒,现在再喝你的酒,不是摆明让廖老板难堪么。更重要的是——”易伯风换了个姿势,双脚交叠,背往后一靠,眼睛看着天花板,看起来就像在对易越翻白眼,“而且我跟你也没那么亲,约出来喝酒太浪费时间,直接谈正事吧,我赶时间。”

      “你!”易越又是一口气梗在肺里。
      “把话说开了吧,酒吧这块地,我是一定要拿到手的,价钱方面按市价,该多少就是多少,一分都不会亏你。至于你愿不愿意,那是你的事。”易伯风像是用尽了所有耐心,连声音都阴沉下来,不近人情到了极点。

      “兔崽子你这是跟长辈说话的态度吗!”易越气得站起来就指着易伯风破口大骂:“你老子都不敢这么跟我讲话你算老几?地是我的!我说不卖就是不卖!你那个破项目就等着打水漂吧!”
      “二爷二爷,您消消气……”眼看场面逐渐失控的廖赛赛赶紧起身给易越顺毛,没想到毛没顺成,易越的怒火却转烧到她身上。
      “滚一边去!”易越用力推了廖赛赛一把,被易伯风激出来的火气正愁没地方撒,廖赛赛就自己上赶着凑过来,他那一推用了十足的力,廖赛赛踩着高跟本来就站得不稳,突如其来被这么一推,脑袋硬生生朝着大理石桌沿砸过去。

      易伯风眼明手快,易越肩膀刚动他就看出易越要动粗了,但他并没有及时扶廖赛赛一把,毕竟他对陌生人真的没有什么耐性,也没有什么想接触的念头,更何况这还是个大概率跟易越同个阵营的廖老板,易伯风宁可看他们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打自家人,也懒得去当什么救美的英雄。
      倒是站他身后的余靖林适时上前扶了摔成狗爬的廖赛赛——

      万幸的是没有破皮见血,只是额角上青了一块,慢慢地鼓起一个包,并且这个包还有越鼓约带的趋势。
      廖赛赛跟桌子亲密接触后脑子的第一个想法就是“我为什么要整这堆大理石酒桌回来”,第二个想法是“易越老王八我日你大爷”,第三个想法才是“卧槽疼死老娘了”。
      脑壳疼得连耳朵里都嗡嗡直叫唤,看到有只手来扶她,廖赛赛大脑立刻宕机,想也不想地就赖对方身上去,抱着不撒手。
      余靖林:……

      易越丝毫没觉得自己下了什么重手,甚至还怪她挡了他的路——不对,他是根本就没觉得“推搡一位女性并致其头部受伤”这件事有什么不对,甚至这都没资格称为“事”。法治社会又怎么了,太阳也有照不到的阴暗地,更何况廖赛赛这种人,他易越轻轻松松就能做掉一打。
      倒是最应该违法乱纪的祖传□□头头易伯风颇有良知地开了口:“这么对待一位女士,不地道吧二叔。”他先转向余靖林,“带廖老板去处理一下伤口。”又看向廖赛赛,“抱歉,廖老板,我会让我二叔给你好好赔礼道歉的。”
      余靖林说了“是”,廖赛赛脑子还没激活,也跟着说了“是”,说完了刚品出来哪里不对的时候,包厢门开了——

      “易老先生您好,这是您……”孟亦竹推开门,一边脚步利落一边说着礼貌得体的服务业顾客用语,然而话没说完,他就像被人凭空点住了哑穴,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他看见了易伯风。

      易伯风正烦着呢,心想要不我也一了百了,直接做死易越算了,突然门一开,来人的声音传到他耳朵里,没来由地,烦躁的情绪瞬间平复下来。

      就像一块烧红的铁块,被无情丢进冰河里,滋啦一声,铁块下沉,不见踪影,河面上只余一缕说不出是寒气还是热气的烟雾,氤氲着暧昧地打了个旋,也倏地不见。

      又像是罡风掠过竹林,没能摧毁任何,反倒被消解了戾气和暴虐,只好认命地在林中拐了个弯,以微风的姿态,轻轻拂过每一片竹叶,竹林枝叶摇曳,声随风远。

      易伯风对这样温柔又冷静自持的嗓音简直毫无抵抗力。
      他快速望向声源处,灯光耀眼,还没来得及看清来人,就跌入对方也望向他的、幽深的眼神中。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3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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