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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故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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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易走后,转眼又打发人送来数个箱笼。打开一看,尽皆是锦衣丽饰、美食美器之属。
“这千里迢迢戎马倥偬,难为他还顾的上这些娇贵东西。”刘昭随手拿了一个玉杯把玩。看模样眼熟,便想起她在汉宫中有一个和这差不离的。当年离开时候,她不忍人走房空,惹娘亲伤怀,故而一概惯使的起居之物都没带。
顿时又勾起思亲之情。垂眸把玉杯放下,却不禁愣了下:箱子里的其他器皿,个个眼熟。
刘易,这是特意用心补偿她?可他何曾是这般细致的人?否则当年,也不至于给人当了枪使。
宋愿看着她盯着东西不撒眼,满脑门子的官司又不知在想什么——只不是好的就是了。他琢磨着引她开怀,便道:“是呢,世子在军中这三年多,向来是这般行事,起居用度都是极讲究的。臣原有些看不惯,曾与派他到军中来的楚王殿下说,这样的天潢贵胄叫他到军中吃苦作甚。然殿下说,不必惯他的毛病,叫臣只管磨练他。臣于是便也没客气。”
“哦,他到军中,是楚王殿下的意思?”刘昭恍然大悟:那看来,这些东西,必定是大哥安排的。他叫刘易到军中吃苦,难不成是替自己报复他?这是大哥的行事。大哥,到底还是疼自己的,一点没变。
嘴角便忍不住翘起,两颗小酒窝轻快浮现。
既当着宋愿的面提到楚王昆,免不得思及一事。两人心有灵犀地同时看向对方。
“你妹妹和我大哥,他俩还是老样子?”刘昭坐到宋愿身边问他。
宋愿的妹妹,长广侯宋玥与夫人唐娇唯一的亲女宋暖,与刘昭的长兄、当今天子与淑妃兰氏所出的皇长子楚王昆,数年前机缘巧合下,生了一段情缘。偏生到现在也没个结果。其中缘由,自然也是因为她父亲的战败了。
“如何不是。”既提起自己妹妹,宋愿有说不完的话:“臣的妹妹,臣是管不了她了,那样的疯丫头,想嫁旁人都没人要。倒是楚王殿下,着实出乎我意料。身为皇长子,又是二十又三老大不小的了,太子与他同龄,都有第四个皇孙了,他倒沉的住气,身边一个姬妾也无,只口口声声此生唯爱阿暖一人。臣原先并不想阿暖嫁他,如今却不能不改观。”
“你此番胜匈奴洗清前辱,想来宫中再不会拒绝这桩婚事。”刘昭道。
若是两桩婚事都成了,岂不是大大的一段佳话。宋愿看着刘昭笑:“总算大家都可以如愿了。”
是啊,他们可以如愿,自己既然可以改变宋愿的命运,也可以改变他们的。刘昭想。
前世里宋愿身亡之时,宋暖亦在战场上,后为乱军裹胁,下落不明。远在长安的刘昆知道后,不顾一切奔波千里前往战场找人。其中的曲折,消息不灵便的刘昭并不清楚,她事后听有人说曾找到,又有人说没找到。总之刘昆消失了大半年,再次出现在长安宫廷中时,他已经疯癫了。
刘昭一直想象不出,究竟发生了什么能把自己那有帝王之才的长兄逼疯。她闭闭眼,低声道:“我们回长安吧宋愿,我一刻也等不及了。”
“好,我们这就回去。”宋愿毫不迟疑地道,挣扎着就要起身。
刘昭忙按住他:“说说而已,你身子要紧,安心静养。”
便在此时,亲卫通报:“有一人名赵迷儿的,自言是侍奉公主的宦官,前来拜见公主。”
“迷儿?”刘昭一听一喜又一惊:胜利的喜悦几乎都让她把赵迷儿、以及交代给赵迷儿去找宋玥的事儿给忘了!她等不及传唤,急急跑了出去。
帐篷外面,远远牵马站着的,可不正是全须全羽的赵迷儿。
“公主!”赵迷儿看到刘昭身影,欢喜迎了上来跪拜:“公主安然无恙,奴总算可安心了!”
“迷儿你如何寻到此处来?”刘昭拉起他问。
“奴依着公主吩咐,找到了公主所说的那人。便想着得给公主报个信儿。恰听人说起汉军已获胜,到汉营的路又比去王廷近,奴便想先到这儿来找找,说不定公主已经到了呢。谁知便让奴猜着了。”赵迷儿笑嘻嘻地道。
“什么,那人,你找着了?!”刘昭一听心神大震。
宋愿之父,故长广侯宋玥,他当真还活着?!
“是呢,那日奴和呼延当户一说,他便知道有那么一个部落。他带着奴顺顺利利就找着了,还真有公主说的那么一个人——四十余许,七年前给从河中救起,忘记前尘,一点儿没差的。现下呼延当户好吃好喝地把人放眼皮子底下看着呢。”赵迷儿意态轻松地道。
然却见他家公主的脸色却变的沉重无比。“嘘,小声!”刘昭警惕地看看四下,看宋愿的亲卫都离的够远,忙拉了赵迷儿坐下,与他凑首道:“他当真失去了记忆?到现在也没想起来?”
“是呢。他连自己叫什么都忘了。他们给他起了个匈奴名字叫那犁湖。”赵迷儿虽然觉着公主弄的这事儿蹊跷,但并不敢多舌,只说自己知道的:“咱们只说看他身手了得想跟他交朋友,借机跟他亲近,他并不起疑。”说着从怀中取出一物:“奴还骗了他一件东西,说是他七年前被救起时身上便带着的。”
刘昭接过一看 这是一块弯弯的玉佩,玉质细腻,镂空饰以精美花纹,只是显然是残缺不全的。刘昭细认了会儿,才认出这原本该是一块玉璜,磕损了一小半。
“公主你看这里,”赵迷儿指给她看一处花纹:“这分明是宫中少府的标识。”
“我知道,这是出自宫中的东西。”刘昭深吸口气:除了这标识,这玉璜好生眼熟,自己该是在哪里见过......
然一时怎么想也想不到是哪里见过。
虽是想不起,不过等闲人身上如何会有汉宫之物。
难道他当真是宋玥,他当真还活着?前世俊岑说的宋愿的死因都是真的?
宋愿当真是因宋玥出现而死?——故而今世自己拦住了宋玥,宋愿便活了下来。
那宋玥说的话,他在七年前被当今天子、自己的生父忌惮、暗害,也是真的了?!
刘昭心乱如麻,许久道:“迷儿,你擅长丹青,你把那人模样,细细描画出来。”
半个时辰之后,一张栩栩如生的画像就到了刘昭面前。画上的男子长眉入鬓,方面阔口,气度不凡。然刘昭凝神看了半日,只是不敢认。
自她记事起,宋玥便常驻边关,除了三年一次回朝觐见,其余时候再不踏足长安。故而刘昭一共和他也没见过几面。加之对于现在的刘昭而言,和长广侯的最后一次见面,已是二十余年前的事情了。她的记忆委实有些模糊了。
而眼前的赵觉儿,在汉宫中时候原是做低贱杂役的,在她离宫前几个月机缘巧合入了她的眼才调拨到身边使唤。故而他更是一次没见过宋玥。
事关重大,必要认准了才行。刘昭思忖道。
这日武成三得空来看望宋愿之时,便在帐篷外面被刘昭截下。
“武校尉,我有一事想请你帮忙。”刘昭笑吟吟道。
武成三受宠若惊:“公主有甚事吩咐小的们便是,哪里敢当帮忙二字。”
“武校尉随我来,这事儿可不许说与旁人。”刘昭神神秘秘地道。远离了众人,刘昭才从怀中取出一卷布帛:“闻听宣威将军的寿辰将至,我欲送他一件寿礼。”
“是么?”武成三心想那小子生辰怕是他自己都记不得,公主却记得,真真好福气。
“可惜现下这荒凉之地,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我便想送他一幅画。”刘昭慢慢展开那布帛:“知道宣威将军对故长广侯极濡慕极孝顺的,故而我跟人打听长广侯音容,自己琢磨着画了下来。”
布帛展开,武成三的双目慢慢瞪大:“像,真像!啊,就是再年轻一些便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