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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赏月 ...


  •   啸月楼专门有云玄的房间,孩子虽是多半时间都住在亲娘那里,这边偶尔也会住上几回。房间不算太大,但是胜在整齐干净,被褥也是时常换新的。

      此时云玄的小脸睡得红扑扑的,彤樱已经帮他擦好了身体,现在正忙着将小家伙在雪地里打滚被雪打湿的单衣靠近暖炉子烤干,接着又把外面穿着的厚袄子叠好。

      她一边操持着手中的衣物,心里一边暗叹:将军常年在外带兵打仗,心细如发,玄儿干爽的外穿袄子和湿得透心凉的内里单衣他一摸便知,这个镜姨娘不知是怎么了,自己的儿子都照顾不好,将军嘴上不说什么,心里肯定很不好过。

      她端起水盆准备出去换些热水,走到门口,刚巧看到云逸回来,刚想行礼,云逸摆手示意罢了,问了声:“玄儿烧退了么?”

      彤樱:“方才出了些薄汗,已经不烧了。”

      云逸点点头,看到彤樱手中的水盆,嘱咐了一声:“既是睡了,就去休息吧,明早早些过来给玄儿清洗。”

      说完走到云玄的床边,把斗篷脱下来随便搭在旁边,看上去一副要就寝的模样。

      彤樱忍不住问了句:“那大夫人那边……”

      云逸扯下床幔,脸上晦暗不明:“今晚我陪着玄儿。”彤樱自知失言,连忙行礼退了出去。

      这会儿,啸月也已经睡下了,被子一大半都掉在地上,彤樱轻轻走了进来,帮她把被子盖好,她睡得很安稳,一点觉察都没有。直而挺的鼻子均匀地呼吸着,羽翼似的睫毛乖乖地伏在闭着的眸子上,小嘴放松而又俏皮地嘟着,像个孩子一样。彤樱还记得,刚入府那会,她如惊弓之鸟般一样恐惧和不安。

      榻前暖炉上的红箩炭依旧烧得很旺,啸月光洁的额头上已有薄汗。彤樱几次听到她同云逸说过,自己并没有这么怕冷。但是云逸担心爱妻着凉生病,一直嘱咐彤樱把暖炉烧得旺一些。

      彤樱隔了个屏风,草草地躺下,准备打个盹,等下去照顾小少爷。

      到了后半夜,彤樱隐约听到了声音,她揉揉眼睛,向屏风看去,屏风内隐约有个男人的身影,不用说,肯定是云逸。

      这种情形已经见怪不怪了,每次生了气说是去和云玄睡,或是去找镜姨娘,到后来还是会回到这里。她轻手轻脚地起来,慢慢地走出去,顺便帮他们把门阖上。

      云逸把暖炉往远处挪了挪,坐到了啸月身边,端详了半天,用丝帕蘸去她的汗水。她永远是这样,只要他说的,她都会去听会去做,其实她心里未必是真的接受了。

      他气,也是气这一点。

      喜欢的,不喜欢的,为什么不能说出来,每次都让他去猜,去判断。

      有时候他问自己,对她,到底是爱,还是迷恋。时间越长,他越困惑。

      初见她时,她遍身是干涸的血迹,眼看是只有出气没有进气的份儿了,抱回云府找大夫医治了近两个月,才慢慢有所好转。

      云逸一直忘不了,当她真正清醒过来的那一刻,秋水盈盈的瞳孔里映着一直陪在床边寸步不离的自己。

      就是这一眼,他沦陷了。当初还是少年郎的他笨拙地解释,手忙脚乱地照料,每天找各种借口进进出出她的房间。

      直到有一天,她似乎读懂了他目光中的欲望,一声不吭地拉低他的头,环抱着他的颈,吻了他。

      那个吻给他带来了无以伦比的震撼,柔软的,凉凉的触觉击碎了他的理智,他反客为主,将一切热情回馈给他人生中第一个女人。这种亲热,在外人看来,放荡也好,轻薄也罢,这对年轻人,私定终身。

      他对她着迷得无法自拔,他享受着她对他的依赖和包容。在他看来,她是个好女人,她其实有些黏他,只有他在,她才能安心入眠,但他不在,却也不会撒娇吵闹;她不会妒忌,与妾室相安无事;没有贪念,再珍奇的宝物套在她身上似乎都是多余的。她一直素衣素食,不沾荤腥,所以他每次从战场归来,都要第一时间地去找她,她干净透明的气息很快会沉淀他曾经因杀戮带来的不安。

      他一边回忆着,一边用手指摩挲她的面庞,这八年里,他总会心疼地想:她到底经历过什么,会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

      手指的凉意惊醒了沉睡的啸月,她睁开眼睛,眼神还有些迷蒙。

      云逸回过神来,对她笑笑,“吵到你了?”

      啸月往床里挪了挪,声音因为方才的沉睡显得有些沙哑:“夜深了,快歇息吧。”

      云逸仍然坐着:“刚从外面进来,身上寒气太重,我先烤烤火,暖了再睡。”

      啸月索性也坐了起来,取了个软枕放在床头靠着,把云逸的一双大手拖到衾被当中,四只手在背里交握着,莞尔一笑:“这回总能感到暖了吧?”

      指尖所触一片温软,云逸心里充满柔情蜜意,傍晚心里那点不痛快烟消云散,他俯身吻了过去,一记缠绵的长吻过后,啸月揽着他的脖子撒娇:“今晚的夜色很美,我们一起去赏月好不好?”

      月如钩,湖如镜。

      外人都道云大将军因为偏爱镜姨娘,把最好的园子给了她,殊不知啸月楼虽然地处僻静,却是临湖而建。

      只因为啸月人如其名,尤爱皓月清辉。

      啸月楼有一个不大的看台,看台上有四季不败的鲜花。站在这个看台上极目眺望,赏湖光月影是绝佳的风景。当初云逸选择此幢楼,实际上是花了不少心思的,

      两个人执手来到看台,抬头望银月如丝,低头看杨柳依依,清冷中自有活泼的迹象。尽管江南已到了最冷的季节,岸边还存有薄雪,却仍然挡不住它的秀美之姿。

      夜已经深了,将军府的众人都在沉睡,云逸亲自忙活,在看台上放好桌椅,摆上几款点心和一壶热茶,茶点下置了一个底儿深的铜盘子,灌上热水煨着。

      啸月自上次受重创之后,身子骨一直单薄,云逸把她的全身上下用斗篷围了个严严实实,厚厚斗篷的映衬下,啸月的脸愈发显得娇小瘦削。月光中,玉似的肌肤透明了一般,那一双凤眸在柔和的月色中流转着极美的颜色,她安静地坐在桌旁看着云逸沏茶,两人目光一旦胶结,就再也没离开过。

      云逸瞧得失神,拉过她放在腿上抱着:“月儿,如今战事渐少,在家也闲来无事,我们一起出去散散心可好?”

      啸月她乖巧地靠在云逸怀中:“将军想去哪里?”

      云逸想了想:“你家住北国,想来冬天的景色已经看得太多,要不我们南下庆县。”

      他兴致盎然地提议道:“庆县临近曲罗国,颇有异国风情,湖泊众多,到时候可以泛舟湖上,你一定喜欢的。”

      他低下头,额头对着她的,低沉的声音中带着磁性和魅惑,“那个地方人杰水灵,你要是喜欢,我们就多住一段时间。”

      啸月贴进他的怀里,长长的睫毛遮住眼中的情绪,双手环抱着他,轻声答应:“好的,我们就去那里。”

      今晚的月亮圆盘高挂,月光映在这一隅,格外柔和。热茶的蒸汽袅袅地升起,为这清冷的夜色增添了许多暖意,云逸既已定下行程,便开始担心啸月山高水远,身体难以承受,借机又哄着她吃了些点心。

      她向来饮食清淡,吃得不多。早些年云逸在楼前种了几株桂花树,秋天时,亲手把似开未开的花苞一颗颗摘下,命彤樱晾晒制后存放妥当。

      平时有空就取些来制成糕点,蒸在屉子上,那未开的花苞全然绽放,到这个时候,糕点也差不多熟了,咬上一口,满嘴的香气。

      啸月自小生长在北方,初尝这芳香浓郁的味道,倒是胃口增进不少。这桂花糕就成了桌上常备的点心。

      啸月娇嗔:“这样下去,我会被养胖的。”

      云逸宠溺地刮她一下鼻梁:“身体养好了,才能生儿育女啊!”

      啸月笑容一顿:“将军……”

      云逸其实说完就后悔了,气氛也变得尴尬起来,他伸手过去,用大拇指轻轻擦了下啸月的嘴唇,装作帮她抹掉嘴边并不存在的糕点屑,“看你吃的到处都是。”

      啸月嘴角翘起,侧头去看夜空,在云逸看不到的角度,那双眼足够的冰冷:“太晚了,我们回去休息吧。”

      待她转过头来,却又是笑意盈盈。

      ***

      轻罗帐下,云逸面向床外,安静地躺着,啸月慢慢地,慢慢地蹭过去,手臂环过他的腰,脸颊贴着他的背。半晌,云逸轻叹一声,翻过身搂住啸月,嘴唇印上她蓬松的秀发,“对不起,是我太急了。”

      啸月楼前的阴影下,林镜恩呆呆地站着,盯着已经无人却仍然泛着茶香的塌几,手中紧紧攥着磕了无数头才求来的护身符。

      她很少踏足这里,果然是不该来的,云逸在她面前永远是强悍的,不解风情的,她以为那便是他。没想到,在面对另一个女人时,他竟然会那样的小心翼翼,温柔地搂着她,哄着她,缠绵甚至带些虔诚地吻着她,轻轻地给她掖紧斗篷,细心地擦拭她沾满点心的嘴角,对她的撒娇表现出毫不掩饰的爱恋……甚至,他甘愿放弃一切,只想拥有一个他们自己的孩子。

      原来,他是这样的,她从来不知道,他也可以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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