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手》丰铭

4、工具

　　果不其然的，没过多久，商溟是骄烁公主与冼元国皇帝私生子的消息在三国中彻底传开。

　　这是季鸰无法阻止的事情，只要当事人默认，谁都无法阻止这种消息的传播，甚至他们还会为自己的利益推波助澜。

　　这件事过后，本不怎么受重视的五皇子商溟在所有人眼中瞬间便有了一争之力，但季鸰早就知道，这位五皇子并非如此简单。

　　之前便得知冼元国的五位皇子有四位都不是省油的灯，除了喜欢吟诗作画无心争抢的四皇子商沛，原本季鸰并未放在心上，高硕在三国中虽不是最强的，但也不至于担心哪个皇子上位。

　　可如今情况却不同了，高硕突然之间便多了一个不小的威胁，最擅长暗杀的灼星阁这时候却不能杀他。

　　如今这个情况，杀了商溟，所有的矛头一定会指向高硕，季鸰不会让高硕承担这样的后果。

　　目前最可行的解决方式便是全力支持商沔，让他当上下一任冼元国皇帝。

　　这不是容易办到的事。

　　他开始思考让商溟的几个兄弟除掉他的可能性。不过这短时间之内也不可能做到，如果想将高硕彻底的摘出去便需要长久的布局，也需要可靠的人选。不止需要顶尖的杀手，更需要选好对象，商溟四个兄弟，除去商沔还有三个，这三人中无论在谁身边安排个人都不容易，更何况让他们彻底的信任，甚至按照计划自相残杀。

　　或许商沔也可以列入人选。合作的目的便是阻止商溟即位，如果用其它的方式也能成功，商沔这个盟友的死活跟季鸰也就无关了。

　　可惜没有人是傻的。

　　季鸰揉了揉额头慢条斯理的饮下今天的药。

　　“想什么呢。”徐鹤将碗收了回来，“成天想着么多容易折寿的，车到山前必有路懂不懂。”

　　季鸰低头翻看手边的书，“无人涉足过的山只能自己开路。”

　　“那好，你自己一个人开吧，我走了。”徐鹤端起托盘，“顺便祝你早日开出条康庄大道。”

　　徐鹤刚准备往外走，便听见门口有敲门声。

　　“进。”

　　钱岷推门进来，“少阁主。”

　　季鸰稍稍抬头，“何事。”

　　钱岷从季鸰身前站定，恭敬地掏出一封信来，双手呈给季鸰，“这是宫里来的。”

　　季鸰伸手接过，目光落在还站在房间里的徐鹤身上，“你先回去吧。”

　　徐鹤挑挑眉，“你不用轰我，我这就走，不过小敏你也真是的，你家少阁主路还没开好呢，你就又跑过来在上面撒些荆棘，真是不让一刻钟也不让他闲着。”

　　“开什么路？”钱岷一头雾水。

　　“没事，你们谈你们的吧。”徐鹤说着转身走了出去，吱嘎一声门响过后，房间里只剩下季鸰与钱岷两个人。

　　季鸰将信件取了出来缓缓展开，同以前一样，上面也仅仅写了几个字，却是毋庸置疑的命令。

　　杀掉陈梁。

　　对于高硕历来的皇帝来说，灼星阁只不过是个工具而已，就像写下这四个字的顺帝齐夙戬，他无需告诉季鸰为何要杀掉陈梁，而季鸰必须让他看见他想要的结果。

　　季鸰将信叠好放入信封，打开桌上的灯罩亲手将其烧成了灰烬。

　　季鸰看着灯下仍在微微起伏的灰烬轻轻闭了闭眼靠在椅背上。

　　陈梁？季鸰开始回忆有关于这个人的一切。

　　陈梁是冼元国的兵部侍郎，有个在宫里做妃子的妹妹，却并不怎么受宠，官做的不算特别大，但为人谦和有度，中规中矩，同时也为人热情，朋友甚多，至少他表现得一直如此，因此风评尚可。可惜这个人活不长了。

　　季鸰抬眼看着钱岷，“近来有关于陈梁的新消息么？”

　　“没有。”

　　灼星阁一般只有在得到关于一个人的委托的时候才会彻底的调查这个人，如果有新消息，便说明不是这个人有问题，便是与他有关联的人有问题。

　　陈梁没有新消息，至少证明他与他亲近的人都没有结过足以让人买凶杀人的仇。

　　看来不能从他的仇家入手，杀人简单，人死了之后怎么才能将自己摘的干干净净才是个问题。

　　灼星阁的辛部出手，大多都是其他两国的要人，不同于其他几部想杀便杀，辛部必须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江湖人，无论是哪国的江湖人，死便死了，谁都不会再为他们讨个说法，更何况冤有头债有主，江湖人的仇敌一般也是江湖人，灼星阁不过是个拿钱办事的组织，不会有人怪到灼星阁头上，但是国与国的朝堂之中就不同了。

　　至少表面上，不是灼星阁要对他们出手的，最好是完全看不出灼星阁出过手。

　　“十日之内给我一份详尽的陈梁的资料。他所有的人际关系我全都要。”

　　“是。”

　　“下去吧。”

　　“属下告退。”

　　钱岷走后，季鸰继续思考陈梁的事，他还没有弄清楚顺帝要杀陈梁的原因。

　　整个灼星阁都是高硕皇室的工具，可他们控制不了这些工具有自己的思想。

　　其实季鸰不是非知道不可，但他不太喜欢不明不白的感觉。

　　陈梁是冼元国兵部侍郎，明面上跟高硕一点关系都没有，他官位不算高，大事轮不到他做主，关键是近年冼元与高硕交界还算安定，没起过什么冲突，顺帝却突然要杀了他，也只能是私下有过合作现在却破灭了。

　　会是什么样的合作呢？

　　季鸰等着钱岷将资料送来。

　　第九日，钱岷递上资料。资料除了陈梁的家人，平日喜好，人际关系外，季鸰注意到钱岷喜欢在斛京的许月楼与朋友一起吃饭。多的时候，他能一个月与朋友去七八回，少的时候也有三四回，朝中大多官员几乎都让他拉着在许月楼吃过饭了。

　　可最近二十多天，陈梁却托病在家不便宴客，再没去过。

　　恰恰巧的，这个许月楼是高硕的情报组织之一。

　　这是机密，灼星阁也只有阁主与少阁主知道这件事。

　　许月楼在斛京算不得大，却足够精致。店面布置精致，菜色精致，连端茶送水的都长得精致。因此价格也高，普通百姓显少消费得起，但追求格调的官员雅士们却经常光顾。

　　酒足饭饱之时是最容易吐露一些秘密的时候，自以为与朋友旁若无人的聊个天，却总是忘了隔墙有耳的道理。

　　看来在顺帝让季鸰杀掉陈梁的十多天前，两方关系不知为何就破裂了，照目前呈现出来的情况来看，陈梁是因为钱，除了钱，季鸰想不到顺帝与陈梁还有什么能联系到一起的条件。他的人际关系很干净，也没什么不良嗜好，只是私下里喜欢收集各种古玉以及常常去消费不低的许月楼吃饭却证明了陈梁很有钱。

　　他家里确实有一些积蓄，可不该如此有钱。

　　大概是陈梁想要加钱，可顺帝拒绝了，在这之后顺帝便要毫不犹豫的杀掉他，季鸰大概能猜到陈梁是拿许月楼威胁顺帝了，顺帝本来就贵为帝王，再加上早年的一些原因最讨厌旁人的胁迫，陈梁真是不要命了。与虎谋皮还亮了爪子。

　　许月楼暴露不止会让高硕损失一个情报来源，关键是给了冼元一个天然的借口，等同于亲手给冼元递了刀子，同时在其他地方的组织也会有风险。包括诸喜国，他们大概也会闻风而动彻查此类场所。

　　陈梁应该是咬定这一点，他觉得顺帝不敢不答应他的要求。

　　季鸰将所有的资料整理好，放到桌子的一旁。

　　该怎么杀了他呢。

　　季鸰漫不经心的点了下桌面。这事他需要好好想，好好想如果自己此次若是也与虎谋皮能否全身而退。

　　陈梁喜欢喝酒，那么给他制造个意外不难，难的是如何将他从家里拉出来，他托病不出最近连朝都没上，而且因为与顺帝谈不拢估计最近会很小心，顺帝应该还在吊着他，这种不上不下的情况最是难办。

　　可如果一个让他无法拒绝的人请他出门喝酒呢。季鸰轻舒一口气，思考这次该用什么作为交换。

　　让商沔帮这个忙有两点好处，一是只要商沔开口，陈梁就必须出来，就算是刀山火海，陈梁也得来，二是陈梁若是为了保命将与顺帝交易的事告知亲近的人防止他不明不白的死掉却无法报仇，商沔出面，陈梁死掉他的家人认为是个意外那还罢了，不认为是个意外更不敢蠢蠢欲动。商沔是皇子，举动代表皇室，一定程度上代表皇帝的意思，他们不可能毫无忌惮。

　　让商沔开这个口也不难，难的是如何让商沔不往下查。只要商溟死不了，季鸰必须保证商沔成为冼元国下一任的皇帝，如此的话，许月楼暴露在这个皇帝与下一任皇帝面前没什么区别。

　　要想让商沔不查，必须要足够的筹码。

　　季鸰认真权衡，要给商沔多少才能与他成功交易。

　　想了许久，他从书架上的暗格中取出一个小盒子，将里面的东西取了出来，又让人去沈云桥那取来两枚回魂丹。

　　将所有的东西放到一处，季鸰站起身来走出门去。

　　他要去休息了，明日一大早，季鸰决定亲自去冼元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