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时魅》林下酒

6、愿逐月华流照君（五）

　　是夜，平康坊喧闹如常，郑彦依旧来到南曲。鸨母见劝不得他，又劝不得柳春娘，只能暗道一声：痴儿，便去忙着招呼其他客人了。郑彦独自喝着酒，在这英雄冢，温柔乡里，显得格格不入，落寞非常。
　　“郑郎君，你呀，白长了聪明的面孔，竟是只呆头鹅。”清脆明快的声音传来，郑彦一愣，抬起头来。眼前是一位妙龄女子，身着绯色绫裙，环佩叮当，面若桃李，一双杏眼笑意盈盈，让人观之可亲。这女子也是南曲名花，名唤翘翘。“这位小姐，认识在下？”郑彦是极专情的人，虽夜夜居于烟花柳巷，心中眼中却只有春娘一人，便是再美的姑娘也如清风过耳，一丝印象也无。翘翘也不生气：“郎君不识得奴，奴却识得郎君。你日日到此，却连见春娘姐姐一面都不可得，竟还不放弃？难道…”说着，翘翘便在郑彦身边坐下，凝脂般的柔夷抚上郑彦脸颊，“难道是我等姐妹不若春娘美貌，不配得公子垂怜吗？”郑彦如被雷击，瞬间跳了起来，脸涨得通红说：“小姐自是貌美，然我心中只有春娘，只能得罪了。”说完便逃也似的跑了。翘翘竟也不生气，只看着郑彦落荒而逃的背影若有所思。
　　“姐姐，我瞧着那呆头鹅对你倒是真心，你真的再不见他吗？”月上中天，翘翘拎着一把酒壶，靠在屋脊上，睨着旁边的柳春娘。此时在凡人眼中，不过是两个女子在屋顶上聊天，若让他们看到真实的场景，不知有多少人要被吓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满月如银盘，清辉泄地，屋顶上，硕大的青蛇盘踞，鳞片反射着幽幽冷光。一旁是一只白翟鸟，羽色胜雪，矫首昂视。月中的精华如醇美的乳汁般倾泻而下，无数山妖精怪借此修炼，开启灵智，以图得证大道。
　　“过去的事何必纠缠，人妖殊途，开辟鸿蒙之时，我等本没有七情六欲。怎得修行百年，却平添了这许多烦恼。”柳春娘看向远处灯火阑珊，语气淡淡，翘翘翻了个身，侧头看她：“姐姐，我真不懂你。我来这藏污纳垢的地方，是为了借人的阳气躲避天劫。隔壁院子里那只戴着人骨头拜月的臭狐狸，是为了吸人的精气修炼，你呢？既然不是蠢得想要人的真心，又为什么待在这里呢？”
　　“我呀，我是想要留在暖和的地方啊”柳春娘说着，站了起来，颤颤微微的赤足站在了屋脊上，夜凉如水，她伸出手好像想要抓住什么，笑了笑，又垂下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