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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我被扔在高速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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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跟鞋将脚磨得生疼,影棚外面是白花花的日光,而我狼狈不堪。
电话很快就响了,我看也没看,直接关机。
虽然逃避没有用处,当时的我却只想逃跑。
当晚聂凯淳影棚耍大牌迟到撒泼的新闻就在网络上铺天盖地。
宁嘉嘉忙着替我公关,而我忙着在家当鸵鸟,不听电话,谁也不见。
当鸵鸟的第四天,帝都下了雪,我在窗边坐着,愣愣看着大雪纷飞,思绪乱撞。
虽然才刚刚午后,天色却暗得仿佛没有夕阳的黄昏。
玻璃上映出我的脸颊,那是极年轻的一张脸,让我想起我妈学生时代的一张旧照片。
那还是80年代末的时候,我妈穿着过膝的长裙,清汤挂面式的长发披在肩上,五官玲珑,眉目微扬,有一种不令人讨厌的张扬的美。
我跟我妈长得很像。很多人都说过。
一想起我妈,我的心一下子又乱了,蹭的一下从躺椅上坐了起来。
窗帘是自动的,我到处翻找遥控器,终于在一片轴轮运转的沙沙声中,看着那厚重的窗帘重新合上,窗外的雪景一帧一帧消失,倒映在窗户玻璃上我自己的脸也随之谢幕,屋里变得漆黑一片。
我觉得我的心又定了下来。
这时候我本来塞在沙发缝里的手机屏幕猛得亮了,在漆黑的房间里特别的刺眼。
我手机里上百个未接来电,不在乎再多一个。但鬼使神差的,我还是走过去,把手机抽了出来。
看见屏幕,我几乎是条件反射般按下了接听键,仇悦博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
我顿时又悔得捶胸顿足,尽管以我的胆子,也并不敢不接他的电话。
“你在哪儿。”仇悦博一向不会跟我多说一句废话。
我沉默了两秒,他已经不耐烦了,“最后一遍。你在哪儿。”
“家…”声音低得像猫叫。
在他面前我简直怂的令人沮丧。
“开门。”仇悦博撂下两个字就把电话挂了。
我愣了一下,心突然狂跳起来。
怎么办怎么办,仇悦博来我家干嘛!兴师问罪吗?!
我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皱巴巴的睡衣,再环顾满地的外卖纸袋和乱七八糟的沙发,心中充满绝望。
我给了自己五分钟时间,梳头换衣服收拾客厅,然后冲去开门。
门外站着仇悦博家里的司机吴哥。
他见了我很恭敬:“聂小姐。”
吴哥是仇家的老人,虽是底下人,也是颇有资历。
我虽然惊讶,也朝他礼貌的点点头,他不待我发问,已经说明来意:
“仇先生想见你,让你直接去家里。”
我昨晚睡得不太好,脑子昏沉沉的。直到那辆黑色的加长林肯驶入一座高高的院墙,这才明白过来,吴哥口中的仇先生,并不是仇悦博。
仇家的这座别墅在京郊,从国道上下来,极其私密的一条林荫道,大门处镂空雕花的金属大门常年紧闭,一片修剪得极其规矩的绿茵上面,大理石青砖像钢琴的琴键似得,齐齐整整的向前延伸过去。
我从车上下来,看着院墙发愣。
这里的一切都太熟悉。
恍恍惚惚的踏进前厅,冬日里暖气开得很足,孟姨一看见我就皱眉,嗔怪道:“小淳怎么瘦成这样?是不是又没好好吃饭?”
我朝她挤出笑容:“孟姨。”
她摸摸我的头,示意我上楼去:“快点去,等会儿下来吃点心。”
孟姨从小就疼我,总是记得我爱甜点。
我嘴上答应着,又在客厅里磨蹭了半天,终于还是深吸一口气,往楼上走去。
等我从楼上下来的时候,外面天色已经暗了。孟姨早就备好了甜点搁在餐厅的桌子上。那是一张极大的圆桌,一盏小小的白瓷碟,置着红红白白晶莹剔透的红枣粉糕,蜂蜜和葡萄干点缀其间。
我最爱吃这个,兴奋得狼吞虎咽,家里的保姆从客厅那面走过来,说道:“聂小姐,您的电话。”
我将每一根手指上的甜汁儿都嘬干净,这才跑到客厅去接电话。仇悦博的声音隔着电话听筒都能感觉到充斥着满满的不高兴:“为什么手机打不通?”
我一愣,这才想起来自己一直在忙,没顾上手机,从包里抽出来一看,果然有仇悦博的未接来电,只好唯唯诺诺道:“我没注意。”
“忙完了?”他问道。
“唔…”我瞄了一眼楼上,答道:“忙完了吧。”
“我过来接你,现在到停车场来。”
我一惊,心想完蛋,这是要跟我算池月乔的帐了,真是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一种大势已去的悲凉油然而生,嘴上却还存着侥幸:“那个…怎么好麻烦你,我让吴哥送我回去就好…”
那边仇悦博已经把电话挂了。
这下子我只好去跟孟姨道别,然后自己一个人穿过长长的厅堂,往后院的停车场走去。
后院是一座极大的花园,因为修缮得当,所以冬日里依旧一片勃勃生机。我穿过花园,果然看见一辆银灰色的跑车停在那里,车前两盏LED大灯都打着远光,雾灯的光线锋利的划破渐暗的天色,我一走近,跑车侧面的鹰翼门机械的升起来,张牙舞爪的像一只大螳螂。大螳螂的腹部坐着仇悦博,他见我发怔,不耐烦的催我:“傻站着干嘛?上车。”
“你不进去了?”这话说完我又后悔了,恨不得把自己舌头吞了。
果然,仇悦博的脸拉得更长了。
我只好乖乖的麻溜爬进车里坐上副驾驶位,正身清嗓,示意他我准备好了。
仇悦博看也没看我一眼,引擎启动的声音竟然很悦耳,我不禁又打量了一番车的内饰,簇新的真皮座椅和中控台十分流畅,车里飘着一股淡淡的皮料香味,混合着一点点淡淡的依兰花的味道,好像某款著名女性品牌香水的后味。
他的车子总是换来换去,我都记不清楚,这一辆没见过,若干个缸的马力自然推背感极强,拐上高速以后,车里只有冷气咝咝声微微作响,除此之外静得没有一丝声音。
仇悦博开得一手好车,我听赵敬凡说他们组了个车队,都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哥。我念书的时候,他们总爱凌晨两点去三环上飙车,有一次我吵着让赵敬凡带我去,那车在高架上出了事,半米高的水泥桩都撞碎了,为了这事他和赵敬凡差点儿闹掰。
不过毕竟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情分,这两人直到现在还是好的跟一对似的。
一路无话,开了半个多钟,仇悦博突然蹦出一句:“介意我抽烟吗?”
我嘴上答不介意,心里却在念叨,我说介意您老人家难道就不抽吗…
仇悦博仿佛有读心术一般瞟了我一眼。他转头看了看倒后镜,微打方向盘,跑车拐入应急车道停了下来。
仇悦博翻出来烟盒,叼着一根烟下车去了。车门才打开,就有一阵寒风压迫似的刮进来。高速路的两侧都有很高的树,但还是挡不住北风,虽然没下雪,但竟然比下雪天还冷。
他站在路边点烟,打火机刚刚亮起一点小火星,风一刮就灭了。我看他点了好几次火,那星星一点火光才稳定下来。
仇悦博一直是这样的坏习惯,大冬天在车里也只穿了一件白衬衣,没披外套就走到外面去了,寒风中显得特别单薄。
我心里突然又有一丝愧疚,自作多情的想他也许是怕熏到我,所以才下车去抽烟?
这想法让我坐立不安起来,我在车后座上翻出他的外套,摇下车窗冲他招手。
他本来背对着我,转过身来后我看见他盯着我的方向,表情有一点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