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公子爱上我》城南巷陌

30、第三十章 七夕佳节

　　三清镇就在三清峰脚下，因百年前曾名动一时的三清峰而得名。镇不算很大，但很是繁华，唐末与沈慕来到山下时，整个三清镇灯火通明，人潮汹涌。有商贩沿途叫卖，零嘴、扎成各式动植物的灯笼、胭脂水粉、首饰，应有尽有。

　　主街尽头是一处搭得极为精巧的香桥，所谓香桥，乃七夕传统，用上万支香搭建起一座“桥”，桥长约四五米，宽约半米，三孔石桥式，桥孔宽敞，成人弯腰可钻，儿童可以直走。桥面装饰栏杆、亭子，书上桥联，具有较强的观赏性。

　　一般来说，七月初七上午香桥搭成，供人观赏朝拜，入夜再将香桥焚化，祈福人间婚姻美满，生活幸福。

　　“我印象里明日才是七夕，怎么已经搭起香桥来了。”唐末掰着手指头又算了一遍，按理来说，应该不会记错才是。七夕那日恰好是三清峰掌门之女的大婚之日，而大婚之日在明日。

　　“这位姑娘有所不知。”一旁摆着糖人糕点的商贩道，“你们应该不是本地人吧？我们三清镇的七夕不止一天，共有三日，从昨天开始，到明天结束，图的是热闹。”

　　“原来如此。”唐末点点头，“难怪一路走来，见到处都歌舞升平。”

　　“你们沿着这条街，走到底过石桥，往右拐，那边在舞鱼灯，人可多了。”末了，又对二人说，“看热闹时来点零嘴，乃人间美事，二位可要来一些。这糕点，可是我们三清镇独有的，外头可尝不到。”

　　唐末戳了戳沈慕，让他自己挑一些。此次下山，本就是为了陪沈慕买一些特产，唐末想了想，糕点也算特产吧。

　　沈慕倒是不寒碜，把摊子上每样糕点都包了几块，小商贩乐得笑不拢嘴：“公子不仅人长得好看，还大方，姑娘可要好好珍惜了。”

　　唐末：？

　　沈慕嘴角噙笑，对唐末说：“你的眼光，还不如这位小哥好。”

　　唐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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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桥下，河边。

　　如商贩所说，热闹得很，街上来回舞动着好几尾长一米多、竹篾制成的大鱼灯，鱼灯中插蜡烛，下装木柄，每一尾鱼灯都有数十人共舞。孩童绕着鱼灯奔跑，河岸上有许多人在放纸灯，在莲花状的河灯背面，提笔写下愿望，往河中一放，心愿便随风飘去，没入良宵之中。

　　唐末兴致勃勃，跑到河边买了两个河灯——原只想买一个，见沈慕站在灯火下向她这边眺望，没好意思，又多买了一个。

　　沈慕表示，河灯是小孩子玩的东西，成年人若有愿望，便靠自己的努力去实现，没必要把心思寄托在这迟早会沉进河里的事物上。

　　说话跟父亲一样一板一眼，唐末道：“世界上有很多东西，并不是想争取便能争取到的，所以才会有各种美好的愿望。”

　　“打个比方。”唐末补充：“例如这世上最常见的两大愿望：祈祷全家平安、希望遇到一个真真与自己心意相通的如意郎君。这两项，都不是能够完全由自己掌控的东西。就算当下握住了，也总觉得不安，害怕有一天会失去。”

　　沈慕不可置否：“世事不可违，若有一天尽力了，发现还是失去了，那便坦然接受吧。”

　　这世间，若所有人都能坦然，又何来那么多贪嗔痴，爱怨忧惧？唐末看沈慕那虽仍年轻，但镇定得可怕的脸，有些不高兴，伸手把沈慕手上的莲灯拿了回来：“你若不喜，还我便是。”

　　沈慕思忖了一下，轻轻地把莲灯又拿了过来，说了句：“入乡随俗。”

　　二人蹲在河岸上写心愿，唐末怕沈慕偷窥，默默远离沈慕，两人隔了大约十米，这才安心写下愿望，把河灯往河里推。

　　写完之后，唐末回过头去看十米外的沈慕，才发现他早将河灯放入了水中，此时正站在河堤上，远望着飘远的莲灯。河上一片灯火，倒映在沈慕脸上，更衬得沈慕面如冠玉，眉如远山。

　　他在河堤上看莲灯，身后几个小姑娘偷偷地看着他，一边看一边悄悄议论着什么。唐末想，小姑娘八成是看上沈慕了，果然，没一会，就有一个胆子大的，带头走过去，想邀请沈慕一块游河。

　　沈慕一动不动：“抱歉，我已约了人。”

　　“啊。”小姑娘大约看沈慕孤身一人，有些不死心，还想继续发出攻势。沈慕似有些不耐，转头看向唐末的方向，忽地又放轻了声音，问：“你可放完了？放完的话，一块走走。”

　　几个小姑娘死命盯了唐末几眼，有些不甘心地走开了。

　　“不错呀，到哪都能被搭讪。”唐末揶揄，顺口问了句：“你方才写了什么？”

　　沈慕道：“不是说，保密才会显灵么？”

　　唐末不齿：“刚才还说，不可把愿望寄托在河灯上，这会倒挺入乡随俗了。”

　　二人沿着河岸一路走。第一次在齐南城以外的城镇，遇见这种节日盛景，看到不一样的习俗风情，唐末略有些兴奋，她不爱凑那种门派间互道场面话、互相试探的江湖热闹，实际上，她对那种连座次安排都极有讲究、对大门派说话一套对小门户说话又是另外一套的场面完全应付不来，总生怕说了什么不合时宜的话，不小心驳了谁的脸面。

　　如今这种热闹才算得上真正的放松，她喜欢得很。唐末心想，有时候觉得，不混迹在江湖上，似乎也挺幸福的。就像生活在这里的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遇上节日，便欢庆一番，遇上喜欢的人，就前来搭讪，爱恨情仇，一目了然，少了许多江湖规矩，也省了许多麻烦。

　　脑海里又浮现出阿福和他母亲来，唐末瞬间又推翻了自己方才所思，是了，没有武功，无权无势，若太平之世倒也还好，若真不幸遇上一些灾祸，又恐连保护身边人的能力都没有。

　　唐末向来擅长于对一个无聊的问题进行详细剖析，一面论证自己是对的，一面又推翻自己的论证，如此往复，循环不止。用通俗的话来说，就是“想太多”。

　　她一路走，一路思索，想了很久之后，瞬间对自己的脑袋失去了兴致，跑到旁边的小摊上，买了两壶酒，拿到沈慕面前晃了晃，“请你吃酒赏月。”

　　两人沿河走到尽头，人烟渐稀，月并未圆，却也还算明亮。唐末一屁股在岸边坐下，沈慕看了看自己的白衣，想了想，坐了下来。

　　她问沈慕：“你有没有觉得，世界上很难寻得十全十美，想要一些东西，就必将失去另一些东西。但是人很矛盾，总是想不通自己要什么，想要拥有优待，却又不肯承担责任。”

　　“这是早就该明白的事情。”沈慕道。

　　哎。唐末叹了一口气，她不禁想，若此时坐在这里的是江采月，她会和沈慕聊什么？诗词歌赋？历史奇闻？反正不会像自己一样，突然地伤春悲秋就对了。

　　宋祁玉时常说她幼稚，现在想来，和这些名动江湖的公子才女们比起来，自己确实幼稚了一些。她跟沈慕说：“之前宋祁玉总说我幼稚，以前我还不承认，但现在觉得，似乎也有些道理。”

　　“哦？”沈慕喝了一口酒，“你和宋祁玉感情很好？”

　　“算不得多好，他从小就爱到我爹娘那里，打我小报告，每次都害我被爹娘责罚。”唐末赶紧否认。不知怎么的，唐末觉得今晚的沈慕，似乎有些阴阳怪气，她暗自思忖，觉得他应当是生气了，但具体生气什么，她拿捏不准。

　　沈慕又喝了一口：“你平日里爱看的话本里，没什么欢喜冤家的戏码吧？”

　　她想了一会，认真地回答：“我不爱看欢喜冤家，比较喜欢看青梅竹马。”

　　沈慕的手僵了僵，又连续喝了两口。

　　一壶酒下肚，唐末很后悔。

　　如果她一早知道沈慕酒量这么差的话，一定不会做出请他喝酒这样的蠢事来。一壶酒喝下去之后，沈慕忽然间低下头，双手架在膝盖，头枕在自己的手臂上，侧过脸来看着唐末，一动不动，看得唐末心里发毛。

　　“你该不会喝醉了吧？”

　　“我没醉。”沈慕拿着空酒瓶，晃了晃，发现没酒之后，手臂一伸，往河里舀了一壶河水，凑到嘴边自言自语：“我还能喝。”

　　唐末：……

　　她原还算让沈慕喝几口冰冷的河水清醒下，但转念一想，又怕沈慕醒来会伺机报复，只得惋惜地抛下看热闹的心情，夺过沈慕装了河水的酒瓶，放到自己身后藏了起来：“行行行，你没醉，没醉也不喝了，咱们去找碗热汤醒醒酒，然后回去了。”

　　“不行，还要喝。”沈慕靠过来，整个人挂在唐末身上，双手环住她，在她身后摸索，想要找回被夺走的酒瓶。唐末见他这么执着，整个人又被保住，给也不是，不给也不是，思忖再三，反手一扔，把酒瓶丢进河里。

　　沈慕看着那道飞出去的抛物线，呆住了。

　　唐末拍了拍呆滞的沈慕说：“这下是真的没酒了。”

　　“你欺负我。”沈慕很委屈，嘟囔着嘴，一副要哭出来的模样，死命挂在唐末身上，跟个人形挂件似的。

　　唐末：……

　　她委实没想到，喝醉了酒的沈慕竟然如此的……幼稚，她目眺远方，收回方才自己说自己幼稚的那番话。

　　沈慕还在那委屈，揪住唐末的衣领，使劲蹭了蹭，话题一转，转到宋祁玉身上：“宋祁玉虽和你从小一块长大，但我也从小就认识你，我和你，也是青梅竹马。”

　　唐末脑海里浮现出小胖子使劲把自己推到在地的场面，委婉地说：“勉强也算，但你与宋祁玉，半斤八两，都是欺负我的主。”

　　“我没欺负你。”沈慕抱着唐末不放，“我当时还把你扶了起来，给你擦药，你忘了吗？”

　　“什么？”唐末费了很长时间才反应过来，“那抢了我桂花糕的那个胖子是谁。”

　　“那是常衡，他从小跟着我，现在还听话些，小时候没大没小的。”

　　唐末：……

　　所以，胖子是常衡，对自己很温柔、被自己认为是哑巴侍从的人，才是沈慕？她瞬间有些混乱，感觉脑子轰的响了一下。

　　“唐末，不要喜欢宋祁玉。”沈慕又挤出一副要哭的表情来，“我喜欢你，你也只能喜欢我。”又一颗炸弹在唐末脑海里炸响。

　　紧接着，沈慕扭扭捏捏地掏出之前买的糕点，往唐末怀里一塞，“收了我的糕点，你就只能喜欢我。”

　　唐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