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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冤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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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冤家
这一天似乎特别漫长，好不容易来到下班时间，许心桥却不想回家。她走到底楼服装制作的晚班部门去。既然不想下班，就留下来处理琐碎工作好了。
两个负责缝纫工作的女孩一边工作一边谈心，絮絮对话声钻入许心桥的耳里。
“你是不是喜欢上了人家啊？要是真的喜欢了，为什么不干脆点让人家知道？”
“你说我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我又不确定人家心里是怎么想的。”
“你也太矜持了吧？难道让人家知道了你身上会少了一块肉啊？”
许心桥发出会心的苦笑。
两个女孩发现了许心桥，立刻噤声。
那些天一下班她就能轻易地把李辰嫣约出来，两个女人随意的吃个饭，逛个街，然后各自回家，那样的生活今天看起来显然是奢侈的。
今天见不到李辰嫣，许心桥突然有点失落，她几乎忘了在认识李辰嫣之前的自己是怎么过的。
乔戴每天都有人需要加班，掀开百叶帘望出去，只见夜幕低垂，许心桥回到自己的那一层办公楼，这时早已人去楼空，灯火全灭。
许心桥什么都不能做了，她把自己锁在黑暗中，眼神空泛地对着黑暗中唯一发光的电脑屏幕。
照片夹里藏着几张那天在度假村她为李辰嫣拍摄的照片。看到这个小女人，许心桥莫名的有点心疼起来，她不明白到底是什么牵动了她的心，以致她今天的心情变的如此复杂。
一个电话铃声终于打破了持续很久的沉寂。
方琛儒的声音听起来很愉快：“亲爱的，下班了吧？在哪儿？”
“还在乔戴——。”
“可别太累了。要回家了吗？”
“就快回了。”许心桥清清喉咙，恢复了意识和常态，她不想让男朋友担心自己。
放下电话，许心桥拢拢头发，快速的去收拾桌面，拿了包下楼，上车。
本来，她以为自己会直接把车开往回家的路上，她知道方琛儒就快在那里出现，可是，她却兜到上次和李辰嫣去过的流星河广场，然后走进一间清吧小坐，又浅尝了两杯才走出来。
外头的夜色更浓了。许心桥心想，是时候回去了。
一坐进车厢，孤寂感却一层一层地向她围拢过来，许心桥没由来的一阵窒息感。
她还是不想回家，于是就无头苍蝇般开着车到处乱兜乱钻，任由晚风从开着的车窗窜进来把她的长发打乱，也把她的心绪扰乱。
最后，在毫无意识的行为底下，许心桥把车开到玫瑰岗李辰嫣的公寓楼下。
许心桥像上次一样，透过车镜仰起头望上去。李辰嫣的家并没有开窗，更没有灯光，一片死寂。看样子，李辰嫣不是还没有回家就是出去了。
眼前一顺儿排列而下的霓虹灯把道路染成了一条像昏黄色的河，环环的光晕透过车镜把人也染成了昏黄。许心桥发现楼下铁栅门前站着一个和她同样在等待的人，一个很年轻的男孩，身材高瘦，外貌清秀，头戴鸭舌帽，休闲服的打扮，身后一个旅行背包，他刚好站在公寓一盏长明灯的光圈下。
许心桥早已不肯定自己是不是来找李辰嫣的。也许，她只想远远看她一眼，因为今天李辰嫣根本就不想见她，她再迟钝也感觉到她分明就是在逃避她。至于为什么李辰嫣逃避她，她想破了头也想不出一个合理的原因。
就在许心桥准备离去的时候，她突然看见李辰嫣在远远的公车站那头下了车，一个高佻的黑色倒影马上在黄河路上被拖得长长的。
许心桥的心突突的跳起来，她想下车到铁栅门前等李辰嫣，可是那个一直站在铁栅门前的年轻男孩却更快的横跨了马路迎上去。
李辰嫣看上去似乎很兴奋，她张开双手，快乐的拥抱着那男孩，他们在街灯下尽情的拥抱。
那是一幅多浪漫的画面！
许心桥止步了，她的心情五味杂陈，心突然跌到了谷底。
李辰嫣明明告诉过她，她是没有男朋友的！可见，她对自己并不坦白。她不是个坦白的人！
许心桥突然嘲笑起自己来，原来，她所谓的好朋友，是一个对自己连最起码的坦白都没有的人！女人之间如果连自己有个男朋友也不能分享，那还算是什么好朋友？许心桥很清楚，她不是要一个吃饭逛街的泛泛之交，这样的朋友她唾手可得。
可是，她凭什么要怪责李辰嫣？她凭什么要人家对她坦白？她同样没有告诉过李辰嫣她有男朋友，李辰嫣之前不问，她也从不说。
许心桥觉得自己就在那一瞬间想通了一些事，她是不该莫名其妙出现在李辰嫣家楼下的，她更不该胡思乱想的去假设李可男就是李辰嫣！
许心桥猛踩油门，车子就那样打从李辰嫣身边呼啸而过。
一阵冷冷的晚风刷过李辰嫣的脸庞，就在眼角一扫而过的瞬间，她还是不小心发现到了车内的许心桥！
李辰嫣愣在那里，她一脸茫然地追随着那辆疾驰的车影，再呆呆望着马路的尽头，那里早已没有一辆车。她一动也不动，喃喃的说：“许心桥——。”
空旷的马路边，李辰然亲热的拥着她的肩，问：“姐，你认识车里的人？”
李辰嫣对弟弟说。“嗯。认识的。”
“她是来找你的吧？我看到她等你很久了。”李辰然指着刚才许心桥停车的位置说：“刚才，她的车一直停在那里。”
李辰嫣没有说话，她只是在想，许心桥是不是真的来找自己呢？也许，她又送某个客户回家呢？
李辰然自顾自的说：“我看这个人是等你等到不耐烦，生气了，要不然，怎么明明看你回来了还要踩大油走人啊？”
“我们上去吧。”
李辰嫣没事人儿似的和李辰然勾肩搭背，一晃一晃上楼去了。她不希望自己的心情影响了李辰然，他可是专程趁着春假千里迢迢坐了八小时的火车从另外一个城市来看她的。
李辰然洗澡的时候，李辰嫣把房间收拾了一下，她换过一张床单，拿出一套铺盖。然后，她坐在豆袋上，迟疑着给许心桥拨出了电话，那头的反应显示许心桥的手机关了。
李辰嫣隐隐觉得许心桥生气了。可是，她为什么要生气呢？她没有说好要来找她的。
两姐弟已经有好一段日子没有见面，做姐姐的当晚带了弟弟到楼下附近大吃一顿，又逛了一圈夜市才回家。
到了睡觉时间，李辰嫣把床让给弟弟睡，弟弟却豪气的说：“我睡地板，您老睡床。”
“我们一起吧。”反正，李辰嫣睡的是双人床。
她实在有点困了，今天下午一直在应付俏佳难缠的大客户。还好，单子最后是拿回来了，但精力也耗了进去。
当夜，他们像回到小时候那样，在被窝里天南地北地谈话。
李辰嫣无论如何都要把精神撑起听弟弟说话。一开始他都在说自己大学里的事，课业、同学、讲师，还有许许多多好玩好笑的事。
李辰然的性格其实和姐姐是相似的，两个人都爱好运动，接触到什么都觉得新鲜有趣，所以话题特别多。李辰嫣听着听着，仿佛听到了自己的过去。毕竟过去那些在校园的生活，李辰嫣也是过的很精彩的。
李辰然说着说着，突然转变话题，他问：“姐，你怎么到今天都不交男朋友啊？你是不是没人要啊？”
这家伙不知什么时候说话变得尖刻。
李辰嫣不理她，她只想快快入睡。要不然，明天准无法应付繁重的工作。她的工作要见人，有太明显的黑眼圈不好。
“姐，我觉得你长得很漂亮，是不是你心眼高啊？”
一个女人有没人要，嫁不嫁得出，往往和漂亮与否没有直接关系。李辰嫣是这么认为的。
“姐，我看你老大不小了，该找个人嫁，也好有个人照顾你啊，这样我和妈也会比较放心。”李辰然真的不识相，竟然老气横秋的继续在同一个让姐姐不耐烦的话题上打转。
“你再啰罗嗦嗦，我就踢你下床，赶你出去。”
“好吧好吧，我睡了，你也睡吧，晚安。”弟弟终于放弃。
翌日，六点未敲李辰嫣就起床了。
没想到李辰然比她起得更早。他已经带咚咚下楼去溜了一圈上来，顺道买了报纸和早餐回来。李辰嫣一看早餐，都是以前小时候他们爱在街边吃的：青色的椰丝卷、豆沙的红龟糕和油炸的芝麻糕。
李辰然一早有了充分的准备，姐姐上班后，他把带备的地图翻出来，然后按着地图的路线到处去摸索，走走停停，停停走走。李辰然在大学选修的是商场园艺美化，所以，他特别要逛各种商场，观察人家的园艺美化效果。
李辰然穿梭在大街小巷，完全是一个外来的观光客，他就这样在人潮中消磨了一个上午。到了中午，他想见姐姐，于是又按着地图摸到俏佳去。
这个陌生却眉清目秀的新鲜脸孔一到达俏佳，出现在李辰嫣面前，众人的目光不由自主都集中在他身上。
大家都以为，李辰嫣有男朋友了！李辰嫣终于有男朋友了！办公室顿时一阵小骚动。
李辰嫣根本没发现异样，她若无其事让弟弟坐在她身边。李辰然也坐得很自如，一边抹汗一边忙着跟姐姐报告自己一个上午都去了些什么地方，有了些什么收获，他还打开手机，让姐姐看一些照片。
李辰嫣猛然想到自己今早忘了给弟弟零用钱，李辰然的学费和生活费都是姐姐和妈妈在负担着，这个穷学生平时根本不会有多余的钱花，于是她很快从皮夹子掏出两百元交给他。
李辰然却很乖巧的说：“姐，我不是来跟你讨钱的。”
“别啰嗦。拿去！”李辰嫣命令他。
午休时间一到，总算有人看清了真相，也有人恍然大悟的说：“李辰嫣，原来是你弟弟啊？难怪长得那么相象了，一开始我还错觉是夫妻相呢！”
李辰嫣和弟弟互望一眼，啼笑皆非。
“我真失望哦，还以为我们的李辰嫣终于交男朋友了！”有人带着嘲弄的口吻在叹息。
公司里每一个到了她这个年龄的女人，难免都会被周围的人关注着所谓的“终身大事”，事实上，李辰嫣的阳历生日根本未到，她也不过廿六而已。李辰嫣对此早已麻木不仁。
俏佳她那部门恐怕只有赵志杰知道李辰嫣有个弟弟，因为他曾经处心积虑地去摸清她的家庭背景，设法要从那里施计去赢得她的欢心。
这一会，赵经理乘机对李辰嫣献殷勤：“一起去吃午饭吧，我知道有间意大利餐厅的菜不错，也好给你弟弟洗个尘啊。”
李辰嫣可不想弟弟接触这头老狐狸，李辰然尽管已经成年，在姐姐眼里永远只是个孩子，她不想污染他的心灵，她找了借口，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拉了李辰然远离这个被自己视为人事混杂的场所。
寻寻觅觅，终于在俏佳附近找到一间冷气餐厅吃饭。
李辰然习惯了保护姐姐，过马路总要挽住姐姐的手，到了餐厅会给姐姐开门，来到餐桌前会替她拉椅子。这些对姐弟俩来说都是平常小事，对李辰然来说更是作为一个男人最起码的风度。
偏偏，餐厅内有两对眼睛第一时间就留意到了这一对养眼的年轻男女。
坐在餐厅深处的方琛儒对许心桥说：“啊！你的朋友李辰嫣另结新欢了！”
这种话害许心桥的最后一口饭完全咽不下去了，她的脸黑下来，心情蒙上阴霾，却努力掩饰着不让男朋友发现。
其实，昨晚的情绪到这一刻为止都还没有恢复过来，何以还要冤家路窄偏偏撞上他俩呢？
许心桥心里很不舒服，她必须马上逃离现场到洗手间去收拾心情。
人才要离座，偏偏又撞到一个冒失鬼！许心桥本能抓住了桌角稳住自己，不料一个高脚杯的饮料就这样被弄翻，对面的方琛儒手伸过来的时候已经太迟。
“对不起！对不起！”那个人说。
许心桥扭过身一看，怎好就撞到李辰嫣在方琛儒口中的“新欢”呢？
这个“新欢”看见自己撞到了人，显然很慌张，他一脸歉意，不知所措，搔着脑袋忙道歉：“小姐，对不起！对不起！”
一个侍应生已经应声赶了过来处理善后，方琛儒也已经绕过来给女朋友递上手帕，她的裙子染上了一大片水迹，
“对不起，对不起。”无辜的李辰然还在道歉。
许心桥看一眼李辰然，这个外表看来不超过廿五岁的家伙，在她眼中只不过是个小孩子。许心桥叹息，两小无猜，也挺登对的。她是怎么也无法去责怪一个小朋友的，许心桥摆摆手说：“没事！没事！”
李辰嫣也就在这时候发现弟弟在那头出了事，她飞赶过去，看到眼前人是许心桥和方琛儒，脑筋完全转不过来。
李辰然低声对她说：“姐，我撞到这位小姐，还把人家的裙子弄脏了。”
许心桥听得一清二楚，这个男孩喊李辰嫣做“姐姐”，他竟然是李辰嫣的弟弟！
许心桥的心结就这样一下被解开，原本郁闷的心情也一下豁然开朗。
一天一夜，她都在怪李辰嫣。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怪她隐瞒自己有男朋友的事还是自己根本就是在吃醋，反正，她为自己小心眼感到羞愧。现在，她知道李辰嫣至少是没有隐瞒她什么的。
许心桥深锁的眉头总算疏解了，却还要故意去挖苦李辰嫣：“李辰嫣，你解释一下，你弟弟是怎么搞的啊？”
李辰嫣一时捉摸不到许心桥这话是认真抑或在开玩笑，反正错在他们，于是只好又一叠声陪不是。
饭后，李辰嫣到柜台结帐，柜台的工作人员对她说：“刚才那个小姐已经帮你们结过账了。”
身边的李辰然张大眼睛，简直不能尽信，他淘气的说：“哇，这真是个充满人情味的好地方噢，明明闯了祸，还可以吃免费午餐，姐，下一次，我还要再撞你这个朋友。”
李辰嫣没好气，忍不住敲他的脑袋：“撞你的头！下次你再撞她，替她结账的人就是你！”
就在他们一前一后走出餐厅的时候，那个柜台的人悄悄叫住了李辰嫣，他小声的在李辰嫣耳边说：“刚才那位小姐说，她的衣服出了问题，叫你联络她谈一下赔偿的事。”
李辰嫣心里很疑惑，难道许心桥这是先礼后兵？
李辰嫣根本不敢相信许心桥是这种心胸狭小，秋后算账的小人，可是她还是很不放心，送李辰然走后，她立刻走到一个停车场的树阴底下给许心桥电话。
那头一接起，李辰嫣急迫的说：“许心桥，你的裙子————”
李辰嫣的这通电话其实早在许心桥的预料之中。只是，她的话才说一半，许心桥就提高声量，毫无情分的打岔她：“我要你赔！”
傻傻的李辰嫣也不知事情到这个地步她还能说什么，她只能等着许心桥处置，或者等她开出一个赔偿价来。
“赔就赔！”她很是激愤的说。
许心桥却说：“可是，你怎么赔呢，我的这件裙子全球不超过三件。”
李辰嫣一听，自尊心受创，突然就那样恼了，她更是激愤的叫起来：“许心桥，那你要我怎样啊？电话是你叫我打的，我说赔你，你又认为我赔不起，你分明就是看不起我，你别欺人太甚！”
许心桥愣住了。她知道这个游戏玩过火了，小女孩恼火了。于是，她马上柔声说：“李辰嫣，我跟你闹着玩的，难道你真的不能玩？”
“有什么好玩的？我就不爱跟你玩！”李辰嫣今天真的很暴躁，她怎么会对自己所喜欢的人大小声起来？亏她还说要在心里爱人家呢，现在她这态度连自己都觉得吃惊。
许心桥不说话了。她知道，李辰嫣真的生气了，是她把她惹恼的。本来好好的心情再次变得复杂。每一次她都给李辰嫣制造不快的情绪，她做人和交友还真是需要再进修。
电话两头静。
许心桥先打破沉默，她低声下气说：“李辰嫣，我跟你道歉，对不起。”
李辰嫣一时找不到台阶下，居然懊恼的盖了电话，然后闷头坐上美化植物的花池边。
这样才没过多久，许心桥却出现在她面前，李辰嫣吓了一跳，她简直有点恼羞成怒了：“许心桥，你干吗跟踪我啊？”
这叫冤家路窄！许心桥心里好笑，她可不理李辰嫣，径直走到自己的车前，然后回头对李辰嫣说：“我的车停在这里，我不来这里，你说我该往哪去好？”
李辰嫣脸色涨红，原来是自己枉作小人，这下更加找不到台阶下了，她说：“许心桥，我想告诉你，你穿一件全球只有三件的裙子没什么了不起的，我李辰嫣全世界只有一个，我怎样都比你的裙子珍贵！”
许心桥听了，还真没胆笑出来，她倒是心头一暖，忍不住走到李辰嫣面前，轻轻的说：“世界上独一无二的李辰嫣，我今天知道了你的珍贵，从今以后，我会好好珍惜你的。”
天真的李辰嫣听了简直甜入心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