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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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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会一如既往地无聊,说什么三个月后秋猎。
我甚至都不想计划什么,心里只想回府里。
一下朝,我就火急火燎地往府里赶。
梁堪堪起床,我稳住紊乱的呼吸,坐在床边。
看着他那幅欲醒未醒的模样,我心里想着总要说些什么才好。
皇上说要秋猎。我绞尽脑汁找出这个说。
是么?他伸了个懒腰,挑眉。哥哥有什么打算?
我沉默了一会,说,没有。
有的话一定要告诉我,我帮你。他说,没给我回答的机会,又说我想洗漱。
我便起身帮他准备水盆之类的。这本来就是我干的,从前在家里,都是这么干的,颇有一番得心应手的意味。
刘管家端着早膳进来的时候,我正给他束发。
梁一看到他,就急忙把头埋在我怀里。
我哭笑不得,头发又乱了,白忙活。
放着吧。我说。
刘管家偷偷瞄了几眼,就转身走了,估计出去后会啧啧啧我几声。
我把梁的头拔出来。
“既然你也知道不能被人发现,你过来干什么?”我问他。
他没有思索就说,“我不来把握局势,怕是长孙那老不死的抗不住。最近华贵妃给那皇帝加压,尽吹些枕边风。”
我点了点头。我还……我还以为是为了我。
“什么时候回去?”
“明天。”
“好。”我把冠给他戴上,说。
“你打算把那两个小倌怎么办?”他问。
我低头想了一会儿,无奈道:“我不是很懂这个,我现在也做不了这个。”
“我帮你。”他笃定地说。
“好啊。”我笑了笑。
“我今天带你去个地方。”他自顾自地理了理衣襟,说,身上穿着一席青衣,头上绾着玉簪,好不风流。
“不怕被发现吗?”
“我做事,哥哥大可放心。”
他拉着我到了云来峰。
皇城外的一座小山丘,山水萦绕。
一间木屋坐落在一条小溪旁边,没有雕龙琢凤,简朴中又带着奢华。
溪旁种这一排竹子……房前放着几个大缸,里面装着荷花,大约是山里的气候不好,荷花都败了。
像吗?他问我,眼里满是希冀。
我真心实意地点头。
他拉着我的衣袖,带我进屋。
里面那张床跟以前那张娘亲给我准备的婚床几乎无差别,什么都与记忆中的物什重合,大到房梁,小到茶盏。
记性真好。我躺在床上说,我有些累,一躺到这张模样一样床上那种疲惫感就来势汹汹,像寒麓的雪天,满眼的雪,给人苍白无力的感觉。
我们以后,可以的话,住这里好不好?他坐在床沿,问。
我闭着眼,我不知道该答什么。
我们……么?你日后还要成家呢。我说。不知道为什么,说这话的时候,心里有一丝惆怅,还有一丝背道而驰的意味。
他总不可能跟我一直住在一起吧。
是啊。他叹了一口气,又说,哥哥你什么时候娶妻?
大概……不会吧……我很认真很认真地说。
哦?为什么?
我不知道,当下不想。
现下心里确实是不想这件事,总有种莫名的抵触。至于知不知道,反正我不是知道得很清楚。
晚上我们睡在那张床上,踏实,一夜无梦。
醒来的时候,他正看着我。
怎么?我开口带着浓重的鼻音。
没。他笑了笑,继而把我圈得更紧些。
明明都是男人,他却像温香软玉一样。虽然我没碰过温香软玉,但估计就是这种样子的吧。
我有些燥,摁住他的肩膀,说,别动。
他听话,果真没动,但是他温热的鼻息就这样喷在我脖子上……
他衣裳单薄,我回避不了那一刻想把他衣衫撕碎狠狠啃下去的冲动。
绮念。
我轻叹一声,起身出门,去溪边洗把脸。
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到或者感受到……但愿没有……
应该是正常的......吧。
他要走了,回寒麓去……
他走之前倒是帮我搞了一桩好事,皇城里都传:余将军宠溺的脔宠争风吃醋,长孙大人送来的脔宠妒恨恭王送来的少儿郎,将他们赶出余府,许配了个人家。好一个妒夫。余将军气不过,将那脔宠赶走了。
长孙大人连夜给余将军道歉,说是看人不清,准备再送一个。余将军表示男子汉不应在这种事上多费心思,爬荒废仕途,拒绝了。恭王气得不轻……
单白在梁走后来到皇城,他已是个千夫长,身形也不再如初见时那样单薄。据说是在寒麓善后的时候,捣毁了敌人一个窝点,立了功。
出息了。
当初的小菜鸟。
我设宴款待他,说是不醉不归。
他坐在我旁边,拿着一个玉角觥,似乎有些犹豫,终于开口,余哥,你……你是断袖?
看来他也听说了那些街坊传闻。
若是几日前,我大可以立马回答这个问题,我不是我没有我只是逢场作戏明哲保身进退自如。可是……我对梁的绮念……
我看着桌面的酒发了一下呆,随后轻轻地摇了摇头。
应当不是吧。我说。
为什么……要加一个应当………?他侧首犹豫道。
我不知道。我有点迷茫地说,酒有点上头,脸色坨红。
你说,我脸上的疤吓人吗?我问他,不知怎的,我突然想到了这个。我觉得我脸那么苍白,加上这斑驳的烛光此定是有点吓人的。不知道梁晚上醒来的时候会不会被吓到。
是有些狰狞。他看着我笑道。
“可是……”他又说,“若是一个人欢喜你,看着只会觉得心肝疼,也不觉得美丑与否了……”
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那梁喜欢我吗?
“就像我……我欢你,自然不觉得……”他一字一顿地说。
他说得那么清楚,我不至于掩耳盗铃觉得我听错了。
在我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他一头扎进我的怀里。我拿着觥不知所措。
他应当也是挺软的,我把他扯开的时候意识到这个,可是我却对他没有对梁的那种绮念。只有一种别扭和抗拒。
是他长得不好看吗?
我睁大眼睛看着他,高鼻深目,也是个俊俏英朗的好儿郎……
却没有别的想法。
想了想,我稳了下心情,说:“你怎么就知道你心意我?”
“若是你对一个人日日想,无时无刻不在想,若不是心上人,恐怕就是不共戴天的仇人了。”
我歪头,反问:“那亲人呢?我也无时无刻想着我的弟弟,我却不觉得那是爱。”
他站起来,有点嘶哑,道:“我可不会对我弟弟做这种事。”他指着他腰部以下的位置,一个东西鼓鼓胀胀的,把衣服顶了起来。
“你醉了。”我起身,往我的院落走去。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快得让人措手不及。在我还没深究或者说不愿深究我对梁的怪异行径的时候,就有人赤裸裸地揭开了,鲜血淋漓。
在我眼里看起来丑陋无比,不堪入目。
我无法接受。
我甚至不想承认。我可以吃下那些心里乱糟糟的小心思,它们就像蜘蛛丝黏在一起,混乱,让人摸不清看不透。我真的可以接受这些乱乱的,任由它们在我心里疯长,可是,要是不乱了,要是它们的真面目完完全全地暴露在我眼前,我不行,我无法接受。
不是因为禁断之恋,而是梁的缘故。
我不能毁了他。那阵我是这样想的,就是这样想的,没有更多的了。
虽然,那些绮念又真真正正地存在,他走后,夜夜梦境中香艳的场面令我痴狂……
从前寒麓的时候梦到他,我只当我没见过其他好看的人,可现在……
怎么可能……又怎么可以……
这份被称为情的东西来得无影无踪,我有点莫名其妙。
我一直觉得我们之间的是亲情,兄友弟恭不是很好么?
太唐突了,实在是太唐突了。
单白追了上来,拉住我的臂膀,沉声道:“你心里是不是有人?”
“……没有,一个都没有。但我不想跟你试试。”我撂下这句话就跑了。
翌日,单白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我乐得清净。
秋猎快来了,在与庐山。
圣上亲临。
我作为将军,居然被遣派去护送宫里的人。真是可惜,如果我根基深厚点,怕是那个狗皇帝和狗贵妃都得死在路上。
我又找不到人来帮我。
说是将军,其实形单影只的,也就是个官,我没那么大能力去谈报仇。
但是我还是做了点什么的,之前梁在,我没什么心思去想些什么,现在他不在我身边了,那种占据我几乎整颗心的东西又浮现上来了。
皇帝的马车在身后,里面坐着那个皇帝和华贵妃。尽管我并不能干什么,但是他仇家那么多,不是所有人都不能干什么。
第三个,第三个在路上发起袭击的。我看着那个黑衣人在我剑下死去,不由叹了口气。
如若我今日也如此贸然行动,也会是同样下场,并没有什么区别。
我中了一箭,以此为借口留下来包扎。太医对着我肩膀处理。
看着他们越来越远,逐渐变成一个小点,我笑了笑。
左肩传来一阵痛感,纵使我知道有人站在后面看着我,我也不太想回头。
疼了点。
都看这么久了,还不出手,意欲何为呢……
“你真是贱啊。”他开口,太医缓缓倒下,低沉儒雅的嗓音,“杀父杀母的仇人就在眼前,你却保护他,你说你贱不贱?余音公子。”
他知道我是谁。
他为什么会知道……
“是啊,我就是贱。那你呢?看戏的?”他走到我面前,我瞪着他。
他走了过来,一身黑衣绣着丹顶鹤,手上一把山水骨扇,好不雍容雅致。脸上的罗刹面具却是有点格格不入了。
“余公子莫生气,殷某方才只是戏谑之语。”他轻轻摇扇,“我晓得公子难处,这君,不是说杀就杀的。余公子虽是将军,却没有虎符,加上在皇城举目无亲,实在是寸步难行。”
他又笑了起来,带着独有的少年音:“这将军,还不如不做,当真是笑话!”
“那又如何?你如今这好言好语胸有成竹的样子,还不是杀不了他。”我说这句话也是口不择言,有时候嘴会变得特别笨。他有能力的,刚刚就能,可是他没有。
“说来惭愧了。”他不气反笑,“殷某一人之力自然是如秉烛之光,若是加上余公子说不定就成了日月之辉。”
“你想篡位?”
“皇位并非殷某所愿,殷某所想所念早已去与孟婆相见了,如今内心想的、要的,不过是一个公道。”
“你若是在钓鱼,我岂不是死得很惨?”我站起来,看着他。
“公子一开始就没觉得我在钓鱼不是么?我唤公子余音,公子应了。公子不是如此莽撞疏漏之人。”他尾音上扬,似乎胸有成竹。
“那你如何又觉得我不是在钓鱼?”肩膀很疼,似乎是涂了毒。
又是毒,幸好不是脸。
“公子好计谋,殷某若不是这布局之人,怕是也被公子骗过去了。一里地外肯定还有埋伏,又是峡谷之地,公子方才却让弓箭手拼命放箭矢,殷某不由想到了田忌赛马。”
“你现在跟我说这个又有什么用呢?你至少得拿出点诚意不是么?”
他从胸口里掏出一个瓷瓶,道:“辟寒丹,没有解药,只能缓解。”
“你可真是歹毒……”
他将一颗硬塞进我嘴里。
“歹毒的不是我,是那九五至尊。他本来什么都没有,只能从别人手中抢东西。”
耳边传来马蹄声,再一睁眼,他不见了,远处一小队人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