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岸》pauseme

23、第二十三章

　　三日已过，我见到他的时候只有在上朝的时候，还得装作不认识。他被调了回来，说来也是滑稽，他一来，我就快要走了。梁手头事情很多，也抽不出空晚上潜入我的府内，我也忙，收拾烂摊子快连睡觉的时辰都没有了。
　　我没有去过碎梦寮，殷漾自然觉得奇怪，三更半夜地把我从睡梦中拉起来。
　　“你干嘛？”我支起身子，闭着眼。
　　“你梦到什么了？居然睡得这么熟。”
　　“刚梦到你被胖子打了。”我勉强睁开眼睛，看着这位来索命的阎王，转头一向前个时候我大清早地把这个夜猫子拉起来又平复了一下心情，扯平了。
　　“切。”他不屑，递给我一个匣子，“去练一下兵。”
　　“多久？”
　　“等到教你为止。”
　　“那我怎么从寒麓走开？”
　　“半路被刺杀身亡。”
　　虽然我早就料到会是这样的理由，我还是问他：“别这个可以吗？”
　　“怎么婆婆妈妈的。啧。我把话搁这儿，你要是听话，我就保证楚梁毫发无损。你要是在这儿儿女情长的，到时候你看他会不会深陷泥潭。”殷漾自从我记起来之后，逐渐抛开了那副讳莫如深的模样，脸上表情多了起来。
　　只是没再叫过我哥哥罢了。
　　“万一你反悔呢？到时候倒打一耙，我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没几年活头的人了，还在那祸害良家儿女，”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平平淡淡的，似乎只是再说这天气还可以，我听着竟也没什么感想，“到时候人家真放你不下，为你守寡如何？还不趁早断了。还有，我答应你的事，什么时候失约过？你看你优柔寡断的，要不是你菩萨心肠，楚酩早就死了，还能威慑那个狗屁皇帝老儿呢......
　　“这......哎哟人家那么无辜，你也别——”
　　“无辜？你是没听过多少宫廷秘闻，单纯得可以。”
　　“算了，我答应你。那我出来之后，还能去见他吗？”我问，定定地看着他。
　　他沉默了，半晌，像我没恢复记忆之前的那副神秘模样，一字一顿地说：“这个，我管不了你。不过，”他讲得磕磕绊绊，“不过，你觉得你能接受他那时的光景吗？他说不定成了皇太子，身边自然不会无人服侍，你只是个儿时玩伴，也只是个玩伴，没经历过生死，他又能记你几时？”
　　“......”
　　他把手搭我肩上，道：“宫里有龙阳之好的人不少，你见谁明媒正娶过一个男子？玩物而已。为帝王生儿育女的宠妃尚会失宠，你能干什么？他若是喜欢男子，伶人那么多......我记得哥你跟我说过，你只要一个人就足够了，可是那只是你。就算他真心悦你，你也听说过什么叫身不由己吧？况且，他若是对你到痴迷的境地，你又怎么忍心让他承受失去你两次的痛苦呢？”
　　“你自是在理，可我......”我忍不住，没有一个人能在一个觊觎多年的人主动的情况下无动于衷。
　　“我不知道你们之见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听我一句劝，哥你玩不过人家的。”
　　“那又该如何？”我茫然道。
　　“珍惜这剩下的时间吧，而后，把你的心收起来。就算你出来时不能跟他见面，你不还可以默默看着他么？”
　　我茫然地点了个头，问：“你说我与女子相比起来，差在哪里？”
　　他谈了一一口气，道：“你真是魔怔了。差就差在，你不能有一个光明正大的名分。你佞幸，娈宠，你蛊惑君王，祸害天下。你断绝皇室血脉，陷整个朝廷于风雨。”他的手有意无意地摸着我脸上的疤，“你是逃犯，身世不好；手上沾满鲜血，十几岁之时便鲜血淋漓，残害的无辜之人......”
　　“你别说了，我知道了。”我制止了他。
　　“做个好梦，哥哥。”殷漾温柔无比地说道，脸上一点笑意也无，“别梦到我。”

　　次日清晨，去寒麓的倒数第七天，梁下朝的时候被留在上书房，皇帝让旨让他今晚入住东宫。晚上，我悄悄去到恪王府，仆从效率很高，几乎已经空了。
　　我走了好久，没有影卫，他在宫里。趁夜色走着走着，我看到了庄遥，他在鱼池旁的亭子略显无聊地扔着石子。
　　“庄公子。”我走过去。
　　“咦？余公子，您怎么来了？殿下不在这里。”
　　“喜欢这里的景色。”我胡编。
　　他把手上的石子放在一旁，笑道：“是么？公子若是跟殿下说，殿下定会让人修个一模一样的或者更精致的给你？”
　　“是么？”我有点漫不经心，在他对面坐了下来，“你跟着他多少年了？”
　　“唔......快五年了吧。我弟弟出师后跟在殿下身边，我不放心他，您也知道，不大会说话，便毛遂自荐跟在殿下身旁做个大夫。”
　　似乎是因为我跟梁的关系，他在我面前打开了话匣子。
　　“你么，你觉得殿下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心思缜密，运筹帷幄。算人算得厉害。唔，我没有说殿下不好的意思，但是着实如此。”
　　“那什么是他心里最重要的东西呢？”
　　“属下不知。”
　　“皇位，亦或者是”亦或者是，我？我没说出口，看起来也太不要脸了些，还有怎么会有人不选皇位呢？多问要江山还是要美人，古来今晚又有多少人选了美人，江山在手，美人还会少吗？再者，我也算不上美人那一挂。
　　“余公子，您是有什么心事么？”我说得很小声，他没听清。
　　“没什么。”我笑了一个，“你为什么不进宫啊？”
　　“里面不需要我了呀。”他轻松道，“御医那么多。我现在就是在府里当个大闲人。公子若是进来无聊，可以过来找庄遥聊聊天。”
　　“好。”我点头。
　　“对了，估计殿下进来是不会回这里了，公子怕是也不能与殿下亲热，进宫里又困难重重。是否需要愚弟帮公子捎个口信，说你想殿下了？”
　　我缓缓地摇摇头，有些艰难地道：“不必劳烦。反正——反正来日方长，也、也不差这一时半会的。莫叫他为难才是。”
　　“来日方长么？”他向鱼池扔了一颗石子，喃喃自语。
　　“来日方长。”

　　去寒麓的倒数第六天，白日依然只能在朝堂之上偷偷瞧上几眼。我晚上不睡觉，悄悄地跑到碎梦寮，打扰殷漾的好梦。
　　“你再帮我一个忙。”我说得急切。
　　“嗯？”他带着浓重的鼻音，今晚不知为何睡得如此之早。
　　“我想进进宫，就一天。东宫。”
　　他像看傻子一样斜睨了我一眼，许久，那我没办法，无奈妥协道：“行吧。”

　　去寒麓的倒数第五天，从碎梦寮回来之后，我一夜无眠，顶着硕大的黑眼圈换着朝服。
　　官家突然敲门进来，递给我一封信。
　　是梁么？我已经神志不清了，也没想到如果是梁是不可能让官家把信放我手上的。
　　我急急忙忙地撕开那封信，好像迟了那么一会儿就会有大事发生一样，无视官家略显惊讶的表情，估计我在他面前没有如此失礼过。
　　我看到信的那一刻，无力地垂下了手。不是梁，是罗恣。他心中写道今日与我醉春楼一叙。我明了这可能是有什么消息了，但静默地坐了一会儿之后，拿起笔墨回绝了他，今日不见。
　　无精打采地上完朝之后，我迫不及待地去找殷漾。他给我乔装打扮了一会，只要不看脸，就认不出这是我，就算看到了脸，与我不熟悉不是日夜相对过的人也饿很难认出来。
　　他让我跟着一个官商，推食材进宫。
　　“好运。”我进去之前，他对我这样说。他假惺惺的时候很多，那个时刻确实真心实意的，放下了心中的算盘。
　　“明日卯辰时分，来这里。”那个官商道，我与他见过好几次，之前去贵妃宫里就是他接应的。帮他卸完货天已经暗下来，这是个好时机。
　　我拿出殷漾给的地图，这次更全面，上次他给我的只标着去那个贵妃宫里的路线，这次什么都有。
　　按图索骥地我摸到东宫，我突然意识到热闹和奢华是什么了。面容姣好的侍女成堆成堆地忙来忙去，明晃晃的烛光让这里不像是夜暮时分。
　　难怪那么多人挤破头也要这皇位，不知皇帝所在的宫殿是如何绚丽。
　　我潜行到了一处灯光昏暗的地方，这里也少有人来，不过下一步我就不知道怎么走了，看地图上说，这里是东宫的书房？看地图上这里还挺大的，不过我得快得离开，有禁军来巡逻的。
　　我百无聊赖地蹲着，看着地图，很多路线浮现在我脑海，正当我选着哪一条最好到寝室去的时候，里面传来谈话声。
　　我耳力非常人所能比拟，斗场从前本就昏暗，很多时候灯燃净了是不会添上的，只能摸黑打下去，所以在军营里面，我闭着眼睛都能打爆别人的头。我看起来很瘦，其实只是因为斗场基本没得吃，才养成一副瘦削的书生身板。
　　“恭喜殿下，贺喜殿下。不知这下一步该怎么做呢？”是长孙蕻的声音，依稀能听懂他说的是什么。
　　“血阁有什么动静么？”梁问。
　　“探子寻不到，只是殿下如何得知早该消失在十八年前的血阁还在的？他们势力当真如此庞大，还能插进朝廷之中？”
　　“这其中自然是有朝廷中人扶持，只是本殿还未曾探明。本殿也是赌了一把，乾坤殿那日才确定他们手居然那么长。你着重看着碎梦寮，里面估计有一位大人物。”
　　“是。微臣还得知他们之间靠令牌确认身份，有些血阁弟子本可以逃过一劫，却因销毁令牌耽搁了，没有一个是疏漏的。”
　　“令牌？本殿知道了。本殿会想办法弄一个过来。”
　　“可是这令牌也有高低之分啊！”
　　“无需多虑，本殿弄到的自然不会是低等之物。你四天后来找本殿，如果本殿那时候给不出，也就断了这个念想吧。”
　　四天后？不就是我去寒麓的日子么？我仿佛脱力般一下子坐到地上。
　　“谁在外面？”梁似有察觉。

作者有话说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