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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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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年这个劳什子玩意儿是被一个疑似礼部侍郎的人夺魁的。
于是,醉春楼挂了整整一年的他画的巨丑无比的墨兰。他还特别起名,飞花。
的确是飞的花,我看了一眼,兰花在中间,四周无一物,凭空飞出来的花。
也算切题。
楼下对诗比琴得激烈,楼上也看得入迷。
我赌那个没戴面具的穷酸书生赢,还押了二两银子,算是爆冷门。
然后我赚翻了。
紫衣小姑娘让我叫她环环,说是小名,大名不能告诉我。
“环环姑娘,你这可是赚翻天了。”她押了一锭金子,现在正把赢来的钱票往怀里塞,脸上乐呵呵的。
她轻哼一声,道:“那还不是我有眼光?我看啊,今年的状元郎也未必比得上他!”
“可惜了,看起来连个探花也没得。”状元、榜眼、探花这时候都衣锦还乡了,也没听说过有哪个是皇城人。
“今年不得,四年后总会得的!”她信心满满。
我笑一声,没回答她。
那穷酸书生夺魁之后留下一幅字,便有了,谢绝了一堆人的阿谀奉承。
“世风日下”。他写。
很多人看到这个之后都说这书生不识好歹,清高自傲,活该一辈子是个穷书生。
环环姑娘听不下去,上去与他们争辩。
“你这小娃娃是他什么人啊?还在这泼妇骂街了?莫不是看到个带把的长得好看点就想上?真是个□□!呸!”
“我……”环环在一旁语塞。
我走上去,推了一把那个老妇,把环环拉到我身后,开口:“那你又算什么看到带把玩意儿就夹紧腿的玩意儿?跟欲求不满上了火药似的,你是他啥呀?”
“这位公子说话也太下流了些吧?不知道是怎么混进来的?”一个戴着桃花面具的美妇人闻言敢来,讲那火冒三丈的老妇护在身后。
是个有权有势的。看这气派,看这行头。
我眯了一下眼,道:“我怎么混进来的?那这位泼妇又是怎么进来的?”
“你——”
我打断了她,道:“这位夫人,打狗得看主人我知道,这主人也欠打我也可以帮一下。毕竟上梁不正下梁歪。”
她说不出话。
她有这样的亲戚,出身好不到哪去,顶多是个妾,没本事查到我头上。说给她家靠山?算了吧,那婆娘谁看谁烦。
我对着后面那个一直瞪我的老妪继续说:“管好你的嘴。”
“看不出来……你还挺能说,你不怕她们报复吗?”我跟她并肩走回原来的偏僻角落的桌子。
“怕什么?我这样做自然有我的理由。”
她低下头,小声道:“我不是那种……那种……那种看到好看的男人就移不开眼,我只是……”她吞吞吐吐的。
“我知道。”我边喝茶边说,“一见钟情,看到他就走不开眼。”
“那应该不是一见钟情,很好不是见色起意。”她辩解道,“我只是看到他一个人孤落落地站在角落,心里就像被揪了一样。你知道吗?那一刻我特别想抱抱他。”
“那……那是什么?”我心里有一丝狐疑和意想不到的期待。
“那是爱。”她十分认真地对我说。
“可你说那不是一见钟情。”我反驳。
“随便吧,我也说不清。”她单手托腮,有些失落道。
“时间到了,我先走了。牡丹会见,姑娘。”我站起来,跟她道别后就出去了。
我去到了城东,我来得还不算迟。
我看到了他的背影。
他并不住在城东,他只是在城东的一间小客栈那里住着。
我今日不好上去,在城东我的装束太扎眼了。我打算明日再来,如果他还在的话。
为什么不晚上来,主要是那些耳目都在府里盯着,虽然他们无伤大雅,我出门时都会甩掉,是我还不是不想让他们知道。
我转身,准备回府里,思忖了一会儿,又去了那个客栈。
还真是一个对的选择。
我还没走进去,就有个人迎面和我撞上。
那个白衣书生。
“抱歉。”他轻声道了一下,就背着东西走了。整个人看起来恍惚异常。
“公子。”我喊住了他。
他转头,面带疑惑。
“公子这是要去哪儿?”
“回家。”
“敢问公子家住何方?”
他似乎不想回答,却还是好脾气地说:“东边。”
“公子如此才情,不留在皇城,当真是一大憾事。”我边说边摘下我的面具,他既然不戴,我戴着也没有意思。
他久久无言。
良久,他笑了出来。
一个很温柔的笑,无奈、释怀都揉杂在里面。
“真的吗?”
他叫罗恣。
今年落榜。
“准备回家养猪。”他笑着说,是不是心里话我也不知真假。他笑得很真挚。
配上他泛红的眼睛,更是让人心生怜惜。
我暂时把他安置在府上,给了些银两让他寄回家去。
上朝的时候,皇帝刚好说到状元这件事。
今年状元以一首破冬令压了榜眼。
听莫兄说,此子乃东桂富商少爷,风流得很。没想到却有如此才情壮志,令人惊奇。
他说着说着,拉着我去翰林院,拿出那张答卷与我一看。
“余哥,你看着是不是很有才情?”他很激动。
我的脸却僵硬了。
这个字迹与那个世风日下简直是一模一样。不是书贴上被世人模仿得淋漓尽致的什么体,而是……带着个人风骨的独一无二的……
我扯了扯嘴角,道:“这字真好看。”
“我也觉得,这字有种遗世独立的味道,笔画间却藕断丝连,还……挺温柔的。”
我点了点头。
“对了莫兄,不知最近可否与我小酌一杯?”
“哟!余哥,最近开窍了?想接受我的熏陶?”
“那不是,武将目不识丁虽是常事,却还是不光彩。”
“行啊,什么时候?当日若不是余哥慷慨解囊,家中老母估计就翘辫子了,莫璃当为余哥两肋插刀。”
我轻笑一声,揶揄道:“你瞧你,说话比我一个粗人还粗俗,那有点状元郎的样子。”
“这看着你就是个穷酸书生,我看着就……算了算了,你懂啥?这件接地气。”
“是,知道了。就……牡丹会吧,看完就去找个酒楼喝一杯。”
“好,就醉春楼吧,前几天我没去,想看看魁首留下了什么。去年那个笑死我……”他马上停住,左看看右看看,呼出一口气,“嗯,笑死我了!”
“当真去醉春楼?”
“不然我可不去青楼,娘子知道我可是要挨骂的。”
“知道了知道了,我那日倒是去了,只是看不懂,中途就离场了,没看到魁首写的什么。”
“那行呗。”
回到府里,我立马去厢房找罗恣。
“你——”
“公子可是有什么事?”他气定神闲地坐着喝茶,看着一本书。
我吞了吞口水,坐到他对面,问:“你如何会落榜?”
“技不如人,才不出众,便是落榜。”他眼睑垂了下来,看起来有些失落。
“你可知今年的状元跟你是一个地的。”
“如何不知?李公子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当真是……”他讲得有些咬牙切齿,眼睛有些发红。
“我且问你,何谓世风日下?”
“人心不古。”
我看着着他,等着他继续说。
“小生有个娃娃亲,是个好人家的姑娘,听闻……听闻我落榜后,便解除婚约,去李家,当……当小妾了。”他说,皱着眉头,脸上似有懊悔。
可是眼睛里却有一种平静和如释重负。
为什么?
“不值得。”我说,“罗兄不必为她难过。”
“你当日说帮我,可想到如何帮?帮什么?”
“你可知,今年状元的笔迹同你分毫不差?”
“?”他诧异。
“算了。”他说,“此事,就这样算了吧。”
“为何?”
“公子根基尚浅,还是莫要牵扯到此事中来了。小生明日就启程,回去。”
“回去养猪?”
“说笑罢了,不过是去开个私塾得以谋生罢了。”
“不行。”我脱口而出。
“不行?”他笑了一声,“为什么不行?既成定局,为什么又要挣扎呢?那么多人都在苟且偷生,也……也不多我一个。我只希望和家里面的兄弟姐妹安安稳稳地活下去,有个温饱。早知……早知百无一用是书生,还不如一开始就去养猪。一头猪可值钱了呢……”
我没打算让他走,我也没有理由阻止他走。
这里面让人不懂的地方太多了。一般人知道被李代桃僵,恨不得马上以命上书,博一个功成名就。
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东西。若是被人抢去这本属于自己的东西,怕是玉石俱焚都要抢回来。
可是有些东西拖着罗恣。他被拖得喘不过气,被拖得快死了,却甘之如饴。
怎么会有这种人?时至如今,还能笑吟吟地说算了。
我不明白。
第二天清晨,我上朝之前,过去看几眼罗恣。他已经收拾好了,此刻见我走来,向我告别。
“多谢公子这些日子的款待,但是有些事,强求不来。其中缘由,不可说与他人听,还望公子见谅。”
我没有说话。
“公子,说句心里话。我也心有不甘,只是,我还有更重要的东西去守护,不能……其实,我还是有点羡慕李公子的,若我投胎时有他一点点的运气,恐怕这一生也就不会这样。你说我懦夫也好,我认了。”
“你也不需要为我做什么了,这是一趟浑水,公子搅进去,也是极危险的。”
“公子!”门外突然有一个人急急忙忙地冲进来,“公子,在那边找不到你!”
是一个役使,我差他去给罗恣家里送银两。
“怎么了?”
他一边大喘气一边说:“前晚……罗家……被灭门了。现在……他们在到处找罗恣公子。”
我看向罗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