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章 言不由衷的少爷（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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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展容又拍拍他的肩：“那你先在这与他们熟悉一下，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话落，人已经关门离去了。
“你好啊，沈公子。”温亦凋最先发声，并冲他咧嘴一笑。
温亦凋从西州赶来，赴了长途，却毫无风尘仆仆之气，从发冠至青衫再至回格纹长靴，皆是纤尘不染，同样是将近弱冠的少年，却长了一张稚嫩的娃娃脸，身形也十分瘦弱，与孟微并肩同行，发冠也只能到他安魂链的高度。
他的瞳像是星辰一般，散发着无法言喻的光芒，身上的长衫的衣袖与子衿都十分的宽大，显得他原本纤细的颈与腕更是细了，固是蓬莱廉义君子重视之徒，气息果真是如上仙般脱俗。
沈灼还未来得及发话，就听得主位上的少年冷笑。
“不过是个无名剑族的小辈，随随便便就想与七大世家之后平起平坐，不仅是叶大叔糊涂了，你倒也胆子不小呢。”声音寒凉似冰，却无不透露着少年的青涩与高傲。
“别啊，孟小微，咋们也不能总戏弄麻将脸和傻大个吧，这位沈公子不有趣多了吗？”温亦凋嬉皮笑脸道。
音落，碧衣少年头上便挨了一掌。
“诶？”
七尺多一点高的温亦凋立即被九尺高的漠北青年提了起来，完颜珏提着他的衣领，像是拎小鸡一般把他拎起来，强迫温亦凋与他对视。
“傻……？”
被称为“麻将脸”的柳轻风仍风轻云淡地喝着茶，心无旁骛。
“行了，放他下来，外头下雪了。”孟微道。
七人同时朝圆木窗看去，果然已下起点点大雪，纷纷扬扬，如一阵春风，将燕州满城的柳絮吹至了扬州。
雪便是雪宴的开始的预告。雪宴视线被传承下来的传统，用作祭奠将扬州从干旱中拯救出的雪仙人，定在每年的十二月廿三，此宴须在前一天就布置好宴席，待降雪之时启宴，且只有七大宗族成员可参加。
国师的占卜是今夜降雪，没想到雪下的这样早。
温亦凋从完颜珏的魔爪挣脱了，连忙打开厢房的门，大厅里原本喧闹着的宗族子弟已经走得只剩几个没有雪宴请帖的外族子弟了。
“骑马绕路去。”孟微道。
几人便疾行出了满宵楼，孟微等人骑得很快，温亦凋便故意慢下来与沈灼并列同行了。
“嘿，孟小微只是嘴刻薄了些，心其实是不坏的，他并不讨厌你，那些话你别往心里去。”
沈灼并不在意：“他似乎不高兴？”
温亦凋回答道：“孟家放出梨花剑，如今正面临着整个江湖的舆论，孟小微这些天也是心烦意乱，平常的他绝不是这样的。”
沈灼问道：“梨花剑当真如此厉害？我都没有听说过呢。”
温亦凋很是用力地点点头：“即便是江湖骗子的那些夸张说辞，也不及其本人的十分之一。当年我们温家老祖曾与之一战，我小时候偷偷翻过老祖生前的手札，大部分内容都与梨花剑有关，里面记录了梨花剑的速度，是肉眼无法观察到的，都说百家剑法，万变不离其宗，梨花剑却自成一派，毫无章法，却招招致命，温家老祖与他过了不上十招便落得下风了。所幸对方并无杀心，他才苟活了下来。只是这梨花剑有个嗜酒的坏毛病，在身受重伤的情况下仍不忘酗酒，才给了流霜殿殿主机会取走了他的佩剑，若梨花剑在侧，他又怎会被困百年？”
“既然如此，为何不在他酗酒之时将他除掉？”
“孟家祖先当时执意留下他的性命，不知是以什么原因说服了所有人，我只知道，梨花剑身上定有我们所不知的故事。”
沈灼笑了一声，之后便是一阵沉默，此时两人已落后了很远一段距离，早已看不到孟微等人的背影了。
而到川江的时候，已是正午，雪愈下愈大，两人的肩上落满了冰碴儿，发间也夹杂着细细的雪，沈灼跳下马，松了口气，之后了呼出大团大团的雾气。
孟微和季氏兄弟正坐在一起喝着酒，鼻子已是冻得通红，撑伞的侍从还不停地打着哆嗦。
“瞧，孟少爷，沈公子和亦凋到了。”穿着鹅黄色绣残菊的剑袖夹袄，正抱着肩颤抖的季嗔道。
“嘁，怎么这么慢。”孟微道。
“亦凋平日都是骑得最快的，怎么今天落的这样后。“与季嗔衣衫、面容一模一样的季吟道。
闻言，孟微这才向正走来的两人瞥了一眼。
“孟小微，笨蛋！你的弓掉在满宵楼了！”温亦凋从吊在马肚子上的锦袋重取出一把楼银花的弯弓，弓很长，两端镶着数不清的五色小玉石，但因弓身镂空，又十分的轻便。他抛给孟微，后者则稳稳接住。
听到动静，沈灼立马朝孟微望去，蓦然发现他一直藏在宽大的袖口中的左手上，戴了一个镶满银片的蚕丝手套，他曾在有关漠北的文书中见到过这种手套，为漠北皇室所制，作用是保护拉弓的手指，防止被箭弦所割伤。
他立马就联想到清晨的夺命之箭了，路上温亦凋也夸过孟微的箭法，原话是“百里之内，箭无虚发”。
“孟公子会杀人吗？”他下意识问道。
温亦凋的表情淡淡的：“这重要吗？”
言终，他便朝孟微走去了。
沈灼挑了挑眉，也跟了上去。
温亦凋接过季吟递来的酒，仰首一饮而尽，接着长舒了一口气。
“宴席刚开始温爷爷就在找你，赶快回温家的酒席吧。”季嗔道。
“季老爷子呢？“温亦凋反问道。
“我们正打算离开呢，这不等你们吗？又不能把孟少爷一个人留在这里。”季吟道。
温亦凋点点头，对身后的沈灼道：“沈公子，麻烦你陪在孟小微身边，我和他俩先回本家宴席了，切记，不要到处乱跑。
沈灼应了，心中很是好奇，是什么让这三个人对这个孟公子这样好。
随着三人的离去，与四周热闹喧嚣相较，这一桌变得冷清了起来。
“你剑法很厉害吧。”孟微突然开口道。
“嗯？我的剑法确实可以，怎么？你……”
“那真是太幸运了。”孟微说。
沈灼抬头，却顿住了。
他和温亦凋同行时，也扯到了面摊的事。
“你说孟小微杀人？不可能的啊。孟小微的手从小就被废了。”
“被废了？”
“是孟老爷子仇家做的，他的手已经使不上劲了，平常拿放东西是无碍的，但是舞剑是绝对不可能的。弓也再无法拉开了。孟老爷子因此也对孟小微也很愧疚，为了补偿他，便更加宠溺他，孟小微的性子才成那样的。”
墨衣的少年趴在桌上，头埋在双臂之中，凌乱的碎发隐隐遮住了藏蓝色的瞳孔，他的眉紧紧地皱着，满脸的痛苦与挣扎。
真是不会掩饰自己的情绪呢，这种人，实在令人讨厌不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这些低贱的人能拥有实力啊！为什么？凭什么我就是只靠世家的废物？我也有好好努力啊！我在别人眼里是什么样的，这才是我唯一在意的啊！
真的好想从自卑中短暂的休息一下，可是每分每秒都是这么残酷的啊。如果我不是这么弱的话，季嗔和季吟，还有温亦凋，就不会二十四小时都看住我不让我落单的啊。既然我这么弱的话，就不要让我出生在宗族，那样的话明明私下里都觉得我不如死了算了，表面还要用恶心的话恭维我。明明大家都在成长，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都说我是七个人的中心，所有人都最照顾我，还不是因为我最废物啊！“
“孟公子，你喝多了。”听完他语无伦次的话，沈灼夺过他手中的酒杯，扔在了地上。
铜酒杯中盛满了月光，在地上打了个滚，重新立了起来。
“没有，我没有喝多，我都告诉你了，你也会觉得我很懦弱的吧，明明别人的讥讽都已经袭面而来了，却做不出任何报复，只能到处撒娇，根本一点用的都没有。”
“我去叫温公子来。”他站了起来，看着少年那张绯红的沾满委屈的脸颊，一时心塞。
“不要，不要叫他。我不想被他安慰了，我不想再听那些麻醉我的话了。每次都说‘天将晓了，一切都会过去的’可是到最后还不是只有黑夜吗？我确实喝多了，你不要走，就在我身边好吗？“
不知什么时候，孟微的手已经牵住了他腰带上的玉珏，手微微拢着，却是无法用力的。
这般有气无力的样子，与清晨斥责他的那个少年判若两人。
看来温亦凋让他不要乱走，一是为了保护他，二是，这个孟少爷的还真是极缺安全感。
“我不会乱走的，孟公子，这里有冰水，你喝一点醒醒酒。”
“啊——不好喝。”
“冰水是没有味道的。”
孟微的脸褪了些红色，看来是清醒了一点。
“如果我不是这样没用的人，哥哥，就不会为了我，杀了那么多人，背负那么多的罪名。”
说这句话时，他不知是清醒还是醉着的，声音带着丝丝凉意。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二章 言不由衷的少爷（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