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气报福》淮扬菜

4、便利店（三）捉虫

　　綦沐子的尸体发现实在是一件很偶然的事情，本来下水管道那个地方就藏污纳垢的，常人不会接近，就算一开始有点异味，只要不大，大家都不会觉得奇怪。可是世事偏偏就是这么巧合。挨着这个下水管道的一家饭店，新来的伙计倒泔水，不小心把管道弄堵了，找人来修，一查，发现不是室内管道的问题，而是外面管道有问题。于是就这样，当修理人员打开管道的时候，发现了綦沐子破烂不堪的尸体。

　　为什么要用“破烂不堪”这个词呢，因为她的尸体实在是有点可怕。身上似乎是被泼了什么酸性物质，血肉模糊，看起来残肢断臂的。

　　姜喻危就是在这个时候接到了电话，老张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喻危啊，大学城街1303号，盈润便利商店后面，你过来看一下，又是一起惨案。”

　　“行，我知道了。”

　　他到达的时候，刚好綦沐子的尸体从里面被抬了上来，看见尸体的时候，他习惯性的拿出烟，却想到是工作时间又把烟盒放了回去。

　　法医过来摘了手套，对着他说道：“尸体皮肉缺失，目前猜测是酸性物质造成，当然，这些还需要进一步的检查。不过现在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尸体的死亡原因不是酸性物质造成，她的脖颈处虽然皮肉模糊，但还有一小段可以看清，上面有着勒痕，口腔中有玫瑰齿，应该是机械性窒息死亡。”

　　“机械性窒息死亡啊，”老张摸了摸下巴：“熟人作案？有预谋？要不然从哪里找来的绳子还有这些酸性物质，用这些东西是想要磨灭尸体上的伤痕吧。”

　　姜喻危倒是摇了摇头：“我不这样认为，这个现在还不好下定论，但是用酸性物质毁尸如果是想要掩盖掉尸身上的伤痕的话，那么他一定会做的很小心，不会还留下一段，让法医可以看出痕迹。”

　　“你也知道酸性物质不可控，如果说凶手在毁灭痕迹的同时不小心自己也收了伤，就草草了事了也是有可能的。”老张坚持着自己的观点。

　　姜喻危想了想说：“嗯，不排除这种可能。”

　　“好了，许宸，你先把尸体带回去检查，让他们查清楚是谁，联系好家人。关于她尸体上的问题，还是那句话，结果越快出来越好。还有，你回去让赵黔把这边的监控给我调出来，查清楚她的时间线。”

　　“好，我知道。”许宸让工作人员将尸体搬运上车，自己也坐上车赶回了警局。

　　见人都走了，老张环顾了一周，然后凑到姜喻危的身边：“怎么样，投胎了？”

　　姜喻危这才拿出烟抽了起来，烟雾缭绕间，他的面容显得模糊不清：“没投胎，还在人间，但是也不像厉鬼，阴气没有那么重。”

　　老张的眉头皱了起来：“这就奇怪了，没投胎，也没成厉鬼。难道除了我们之外，还有人引导着？”

　　“不知道。”他慢悠悠地抽着烟，一根烟抽完了，捻熄了扔进了垃圾桶：“走，回去看监控。”

　　就是这样，万惜如接到了警局的电话。

　　她到警局的时候，綦正扬也到了，他已经看过了綦沐子的尸体，这个做父亲的几乎是瞬间就垮了，昨天上学前笑着对他说“晚上应酬不要喝太多酒”的女儿怎么会在一夜之间，就变成了这样，他试图从那具破败的尸体上寻找熟悉感，可是无论如何也找不到。面容被强酸腐蚀，身体上也是，衣服和身体都因为强酸而发黑。那怎么可能是沐子呢，怎么可能是那个笑起来嘴边带着浅浅酒窝的沐子呢？

　　他在心里想，绝对不可能。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万惜如来了，她看见綦正扬之后就近乎是扑了过来，问：“沐子呢？沐子呢？沐子是不是犯了什么错了，没关系，妈妈不会怪她，你待会儿也不许说她。”

　　她执意得很，把自己陷在自己的设想理不肯出来，可正是她这样的执意，逼得綦正扬不得不接受现实：“惜如，你冷静一点。”

　　万惜如看着他：“我很冷静，我要见沐子。”

　　旁边的工作人员是个刚毕业的女生，看这个情况感觉有点为难，也不知道该不该让万惜如去看尸体，毕竟这位家属的情绪状态看起来实在是有点不妙。

　　“小姑娘，”万惜如向这名女警察走过去，指着靠近的一扇门：“我们家沐子是不是在里面，你带我去见她。”说完，就要向那个房间走去。

　　“老婆，老婆！”綦正扬拽住她，感觉自己妻子的力气就在这几分钟内变得特别大，他几乎就快要拦不住她：“老婆，你听我说，沐子她……”他的声音哽咽住，自己都控制不住的不停的颤抖着：“沐子她……去世了……”

　　他这话一出，一声尖锐的叫声就响了起来。或许连万惜如都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发出这种鬼哭狼嚎的声音，刺耳，声嘶力竭。任何人听了这种声音都没有办法不跟着心颤。

　　綦沐子站在苏翡的身边，默默流着眼泪，昨晚她哭的就已经够厉害了，今天……唉，估计要哭得更凶。苏翡此时此刻不知道该做什么，她默默地哭，她就在一旁默默地握着她的手，綦沐子现在只有她能安慰。

　　门被推开，进来了两个人，苏翡握着綦沐子的手也突然一顿。

　　是的，她从来警局的时候就猜到可能会碰上姜喻危，可是真正碰上了，却又开始手足无措起来。还好姜喻危现在没有办法看见她，她还可以强装镇定。

　　这些情景他们这些人实在是见的太多了，可就算见得再多，心里还是会不忍，老张走过去，和綦正扬一起把摊在地上的万惜如扶了起来，两个大男人扶了好几次，才好不容易把她扶起。

　　老张叹了一口气：“綦先生，綦太太，令爱的事情我们警方也很遗憾，我们一定会尽最大的努力，把凶手找出来。”

　　万惜如像是好不容易恢复了神志，对着老张说：“这位警官，我想去见我女儿，求求你了……”

　　老张有些疑惑地看着旁边的小女警，走过去小声问道：“你没有带他们去看尸体吗？”

　　小女警捂着嘴巴小声回答：“綦先生带了，可是綦太太，她情绪，我有点担心。”

　　老张回头看了一眼綦太太，心想，这倒也是。

　　姜喻危从一进来就看着这一切没有说话，此刻他走上前去，对着女警察说：“带她去吧。”

　　“喻危，这个……不好吧，你看那綦太太，感觉整个人都快不行了……这个时候刺激她。”

　　“我们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出凶手才是对她最好的，所以她也需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接受现实，来协助警方的工作。”

　　他说得是对的，老张也明白，他们不仅要“查清案件”，还有一点很重要，就是时间。凶手不傻，他们也会逃跑，所以他们要尽快。

　　姜喻危走过去，走到万惜如的身边：“綦太太，我会安排人带你去见令爱，但是见过之后，我希望你能够协助警方工作，你不仅是她的母亲，还是她学校里的教授，我相信你能提供的线索一定会很多，綦太太，还希望你振作起来。”

　　万惜如的眼神一点一点地开始聚焦，她的头发很乱，可是眼神却开始慢慢地恢复清澈。她的声音沙哑着，泪水哽在喉咙中，苏翡听见她用一种奇怪的语调说：“好。”这种语调，就好像很脆弱又很坚强。

　　姜喻危向着女警察使了一个眼色，女警察就走过来，带着万惜如走到那个放着綦沐子尸体的地方。

　　苏翡盯着姜喻危，姜喻危像是察觉到什么一样皱了皱眉头，往苏翡站着的方向一看，看得苏翡心惊胆战的立马掉了头。她知道姜喻危很特殊，他能够感觉到这些东西，要不然也不会即是人民警察又是半个阴间鬼使了。

　　姜喻危对着老张说了一句：“我去赵黔那边看看监控。”说完，就离开了。

　　苏翡看着他的背影，今天是她死的第三天，姜喻危真是淡定，该工作工作，该处理案子处理案子，她的死，真的就对他一点影响也没有吗？连一点点难过都没有？

　　她的心里升上了一种莫名的情绪，拉扯着她整个人，她知道，那种情绪叫做不甘心。

　　苏翡摇了摇头，把这种念头从头脑里驱逐出去。不可以不可以，很多厉鬼的产生都是因为这些奇怪的念头，她可不要变厉鬼。

　　对了，姜喻危刚才说什么，监控？

　　她当即对綦沐子说道：“我们一起去看监控吧，也许那会有一些线索。”

　　綦沐子点点头。

　　苏翡又问道：“对了，你是真的想不出来谁有杀你的动机吗？”

　　綦沐子摇摇头。她不能说话，她只是摇了摇头。

　　如果连綦沐子都想不出来的话，是不是意味着，也许是生人作案？也许……是一场激情杀人？